经济学人的Oliver Carroll采访了乌克兰的第一夫人奥莱娜·泽连斯卡。她分享了与泽连斯基的爱情故事,战争开始后的她和家人的情况,他们受到的创伤,以及她现在正在做出的一些慈善努力。
乌克兰总统府邸的铁丝网、沙袋和狙击手阵地成为拍摄活动的戏剧性背景,但奥莱娜·泽连斯卡(Olena Zelenska)出现时却显得很疲惫,她穿着一身飘逸的电蓝色套装,手里拿着一双高跟鞋,准备拍照。乌克兰第一夫人承认自己是一个不太愿意接受采访的人。
这与她那位热爱媒体,更欢快的另一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当一个熟悉的、沙哑的吼声从一扇敞开的门后传出时,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乌克兰总统出现时面带微笑,“我听说你在这栋楼里”。然后在看到记者时表情变得僵硬,他似乎没有料到这些记者会来。五分钟后,摄制变成了泽连斯基的节目,他对我打趣道,“我只想看看我的妻子,现在你们却让我干活”,然后转身走向镜头,“你也想要拍我们的脸吧,而不只是我们的背?”
泽连斯卡说,从泽连斯基和两个朋友,同时向泽连斯卡和她的两个朋友求婚的那一刻起,和他在一起就就变成了一场冒险,当时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乘坐一辆白色的小巴士。
现年44岁的泽连斯卡是这样回忆自己的提议的:“姑娘们,听着,我们已经聊过了,这就是将要发生的事情”。
这对高中恋人当时已经约会了八年,但并不是一见钟情。泽连斯卡说,她不确定自己一开始是否喜欢他,“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男孩,一个我从七年级到十一年级,一路看着他变化的人”。
两人因幽默感(她说自己的幽默感比他的好)和一群共同的朋友而结合在一起,这些朋友后来组成了Kvartal 95,这家娱乐公司使泽连斯基出名。至于在小巴中的提议,据说不存在泽连斯卡同意与否的问题,更不存在有人下跪的问题,“一切都是命运”。
这三对夫妇,最终在2003年夏天相隔一周的时间里分别结婚。
他们在乌克兰南部的工业城市克里维耶里(Kryvyi Rih)并肩成长,那里现在靠近战争前线。她还记得与泽连斯基和他们的朋友一起度过的浪漫夏天,听着音乐,在河边闲逛。
他们选择了喜剧事业,她写剧本,泽连斯基表演,后来这将他们推向了基辅的璀璨灯光下,从此首都成为了他们的家。正是在那里,她的丈夫在流行电视剧《人民公仆》中扮演了一个由教师转变为总统的角色,并开始大胆地争取在2019年成为真正的总统。
他们不可能想到乌克兰会发生什么。她说:“我们太天真了,我们以为我们可以通过诚实的工作和影响力,赢得胜利,结果发现比这要复杂得多。”
2022年2月24日,泽连斯卡醒来时天还没黑,她以为自己听到了放焰火的声音。她的丈夫已经在隔壁的房间里,衣着整齐,说,“开始了”,然后立即离开。
泽连斯卡的任务是告诉她9岁的儿子基里洛(Kyrylo)和17岁的女儿奥列克桑德拉(Oleksandra),发生了什么。她告诉自己,不能哭,可当她走在走廊上,却浑身颤抖。
但当她走到孩子们的房间时,她意识到他们已经醒了,“知道了一切”。
她让孩子们准备好去乡下旅行:“我必须表现出一切都很好,很酷,这是一次冒险。”
当天晚上,他们三人去了远离首都的一个秘密地点,在一天的假笑之后,她的脸颊都痛了。
第一夫人说,她靠肾上腺素和缬草(往往用作镇定剂,用于治疗失眠)的混合作用,熬过了早期的日子,然后缬草的效果结束了。她试着不去想丈夫被列为俄罗斯暗杀小组的头号目标,或者她自己和她的孩子是第二号目标这件事。
“专业人士”会做必要的事情,来保证他们所有人的安全,“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但要对孩子们负责,需要对这种情况做出反应。”
与全国各地的乌克兰人一样,总统家庭突然按性别划分。他穿上了军绿色的衣服,向世界展示他的战斗面貌。她在私下保持警惕,照顾着家庭。
每当警报声响起,泽连斯卡和她的孩子们就会冲到防空洞;上上下下,再上上下下。她无法入睡,经常看着她9岁的孩子打盹或玩手机。有一次,她打起了瞌睡,却被儿子吵醒了。他说,“妈妈,该去避难所了。”
她的许多朋友,包括演员和作家,都报名参加了乌克兰的军队和国土防御部队。当她的丈夫实施戒严法,禁止任何18-60岁的男子离开国家时,许多女性带着孩子逃离;其他人,像她一样,找到了远离前线的战时角色。
泽连斯卡说,文明是一张“非常快就被撕破的薄膜”。她对俄罗斯人可能会对家人、对她的国家做什么的直接恐惧,变成了对人类秀下限的一种顿悟。她说,“我们以为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欧洲几十年的人性塑造了我们所有的生活价值观。事实证明,情况并非如此。”
在布查、切尔尼戈夫、哈尔科夫和马里乌波尔发生暴行的新闻就像一部糟糕的电影一样展开,“意识到我们边上的人并不跟我们共享这层薄薄的文明彩釉,布查的怪物也不会,这让人感到害怕”。
她继续说:“马里乌波尔(的屠杀)可能在任何国家的任何时间发生。现在我真的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随着世界意识到乌克兰战争的恐怖,泽连斯基成为了自由世界的代表人物。许多人对他从演员到国际政治家的非凡演变说了很多,但泽连斯卡说她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一直是我可以依赖的人。现在这个特质只是让更多人看到了。”
战前,当泽连斯基被批评时,她常常耿耿于怀。但是他总是勇敢地做自己,她说,“认为一个演员一直是一个演员,这是个错觉。他是最坦率的人。我可以像读一本书一样读懂他的表情,我相信你也可以。”
这对夫妇有两个多月没有见面。像其他乌克兰人一样,泽连斯卡在社交媒体上观看她丈夫每天对全国的演讲,印象深刻,即使她认为,播出的长度应该减半。说到这里她允许自己难得的大笑起来:“弗拉基米尔总是说我批评他太多,对他的赞美不够”。
她还观察到了她丈夫茂盛的面部毛发(自从她最近回到基辅后就修剪了),他的胡子让她想起了更快乐的时光:当拍摄结束后的暑假,当他可以放松时。而在战时,这意味着别的东西。
在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两人经常交谈,他和孩子们聊天,“谈论各种各样的事情,甚至只是废话”。但是,是第一夫人坐在儿子身边陪他做作业,并哄着女儿完成最后一年的学业。她还会做饭,这也不算一个很大的变化:她的丈夫总是在周末做饭,是个爱吃烤肉的人。
当泽连斯基在2019年成为总统时,泽连斯卡做适合第一夫人的事,比如改善学校膳食,促进乌克兰文化,解决性别不平等问题。在战时担任这样一个角色,压力更独特。她谈到其他人正在经历创伤,但她也同样感觉到了创伤。她不希望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没有人愿意处于这些可怕事件的中心。”
她停止了写剧本,现在不是写喜剧的时候,并将精力转移到疏散脆弱的儿童和开展心理支持上。去年,她拉起了一个各国第一夫人的朋友圈,现在她正动员这个团体帮助安排数百名生病和受伤的儿童到国外治疗。吉尔·拜登在5月对乌克兰进行了突然访问,布丽吉特·马克龙迎接了抵达巴黎的疏散人员航班,“飞机上坐满了受惊吓的妈妈和孩子,看到她愿意登上飞机很让人感动。”
泽连斯卡担心,随着这么多乌克兰人逃到国外,国家的大部分潜力已经消失了。但她说,未来几乎可怕地让人不敢再想。现在,每个乌克兰人都必须保护他们所拥有的东西,“不惜一切代价生存和生活”。
像泽连斯卡本人一样,许多人已经从其他地方的避难所返回,现在敢于过一些正常的生活。然而,“认为这是一个普通夏天的想法是一种幻觉”。
战争在东部肆虐。暴行不断发生。每个人都知道,正常生活被暂停了,包括她自己的,每周与丈夫见面的次数仍然不超过一到两次。
像其他父母一样,泽连斯卡为下一代感到担忧。最不幸的人们,正在用尸袋装好他们的孩子。泽连斯卡知道她很幸运,因为孩子就在身边:她的女儿即将年满18岁,并将很快在基辅上大学。她的儿子在走到这一步之前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泽连斯卡说:“我真的希望,当他18岁时,我们将已经在一个自由和和平的国家里生活多年。”
目前,生活,以及乌克兰,似乎离这个目标还有一段距离,“最可怕的是,他告诉所有人他想成为一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