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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12岁乌克兰男孩的日记:我知道了妈妈和西罗扎的事情,他们被杀了

华尔街日报的Isabel Coles介绍了一位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的12岁男孩泰莫菲·佐祖利亚,以及他写下的战争日记。他住在离基辅不远的一个村庄中,父母在战争初期就被俄军杀害。他的姨母试图隐瞒了这个消息,但最终泰莫菲还是得知了这个消息。而他的日记揭示了他经历的茫然和痛苦。

来源:华尔街日报推文截图

泰莫菲·佐祖利亚(Tymofiy Zozulia)的战争日记里,第一条是在3月12日,在俄罗斯军队占领基辅以东的村庄谢夫琴科夫的几天后。

那时,他的母亲和继父已经去世,但这个12岁的孩子还不知道。

泰莫菲在一个蓝色的笔记本上写道:“四天来,我和弟弟塞拉菲姆与我们的姨母住在一起……我们经常去他们邻居的地窖里躲藏。已经记不清楚去了多少次地窖,但没关系。我妈妈和继父西罗扎从上周开始就一直被困在基辅。”

对泰莫菲来说,战争是从他2月23日从学校回,得知第二天要待在家里开始的。他回忆说,母亲尤利娅·瓦申科(Yuliya Vashchenko)和丈夫谢尔盖·耶西彭科(Serhiy Yesypenko)——昵称为西罗扎(Sirozha),告诉他在当天晚上早早关灯。

在黑暗中,他在试图入睡前写下了日记,但他的大脑转得太快了。他说:“我有无数个问题。什么都不确定让我很难受。”

俄罗斯在第二天入侵了乌克兰,但战争并没有立即降临到基辅东北约30英里的谢夫琴科夫。据亲戚说,瓦申科和耶西彭科曾说过要离开,但因为没感觉到紧迫的危险,所以他们留在了村里。

3月8日,泰莫菲醒来时,发现母亲和继父去了当地的一个市场,他们偶尔会在那里卖茶叶和其他商品,以补贴家用,瓦申科在基辅一所职业学校工作的收入不够。泰莫菲为他5岁的同母异父弟弟打开动画片,并给他倒了一碗麦片当早餐。

根据他后来的日记记载,上午11:30左右,他的母亲打来电话:“泰莫菲,你们两个都躲到浴室去!快!”

泰莫菲带着塞拉菲姆和他的橘猫辛巴跑到地窖里,俄罗斯军队已经进入村庄。

在几条街之外,泰莫菲的姨母奥莱娜·斯特里莱茨和她的丈夫谢尔希·普罗沃诺夫也在地窖里避难。

炮击平息后,普罗沃诺夫出去了。斯特赖茨回忆说,回来时普罗沃诺夫面无人色。他说俄罗斯军队向瓦申科和耶西彭科坐的汽车开火。

他们都死了。

斯特里莱茨和普罗沃诺夫赶去接孩子们,并把他们带到自己家里,向孩子们解释说父母们已经去了基辅。

尽管刚刚失去了妹妹,但斯特里莱茨说她要向男孩们隐瞒自己的痛苦。泰莫菲不知道的是,大人们已经开始与俄罗斯人谈判,要求允许将他母亲和继父的尸体从街上移走。据斯特里莱茨和普罗沃诺夫说,在一位邻居的帮助下,亲戚们于3月10日将他们的遗体装入一辆小货车,并带到家中,埋在院子角落的一个浅坟中。

她回忆说,泰莫菲收到了同学们对他们的悲惨经历表示哀悼的信息,并问他的姨母发生了什么事。斯特里莱茨告诉他,也许他家的房子被炮击打坏了。

她后来说:“你要怎么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后来电力被切断了,他们的手机无法再充电,这使她能更容易隐瞒真相。

在一本笔记本上,泰莫菲还在记录他的战争经历。他在3月13日写道:“胜利的希望正在迅速消逝……我已经习惯了炮弹在头上飞过。仍然没有电。我们正在耗尽面包和耐心……”

随着他们逐渐习惯了战争的节奏,孩子们被允许在炮火平息时出去玩耍,斯特里莱茨的故事也开始出现问题。她十几岁的儿子说,一个邻居的女儿脱口说出孩子们的父母已经死了。

尽管如此,斯特里莱茨还是什么都没说。

最后,根据斯特里莱茨说,是塞拉菲姆揭示了真相,小男孩说:“爸爸妈妈被杀了”。

泰莫菲去问他的姨母这是否是真的,她说是的。

3月18日,泰莫菲用红笔涂鸦,上面画着一个从眼睛里射出火花的魔鬼。泰莫菲伊写道:“我知道了妈妈和西罗扎的事情,他们被杀了!莉娜姨妈打算将此事隐瞒到最后一刻……”

第二天,另一个打击降临到他身上。泰莫菲写道:“今天,我的狗Bonya因为炮击而死亡。他是被敌人的炮弹碎片炸死的,炮弹击中了我朋友利亚·季先科的栅栏,弹片打坏了很多东西,我家邻居的栅栏……一棵树,我家的栅栏。”

Photo by:  АрміяInform / Віталій Саранцев, Роман Драпак,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空白处,他写道:“梦想不会成真。”

在接下来的八天里,日记是空白的。在某个时候,他在封面上画了一个微笑的魔鬼,两个鬼魂,和两个悲伤的人形。

3月27日的一条记录写道:“我们仍然没有电和煤气。连接(指手机服务)开始消失,希望也在消失。”

在泰莫菲写下的下一篇文章中,随着战线的东移,俄罗斯军队已经离开了这个村庄,从基辅大范围撤退。他在4月10日写道:“昨天和今天,警察给我们带来了东西,衣服,糖果等等。”

占领结束了,但家里的气氛却很沉闷。大人们忙着为瓦申科和耶西彭科安排一个适当的葬礼。据亲戚们说,他们的遗体是被占领期间抢劫被抓的人从花园里挖出来的,这些人被要求来在俄罗斯人走后清理现场,作为社区服务。

泰莫菲伊在为4月12日的葬礼做准备时写道:“我无法想象没有我父母的生活。”

葬礼结束后不到一个月,家人在每年的亡灵节(每年复活节后的一周)再次聚集在一起,乌克兰人在这一天为他们已故的亲属扫墓。

乌克兰官员说,今年的这个传统节日是为了哀悼自俄罗斯入侵不到三个月以来被杀害的数千名士兵和平民,包括226名儿童。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称,在乌克兰总共约750万名的儿童中,有近三分之二的儿童在战争的前六周内被迫离开家园。

当斯特里莱茨和她的母亲进入墓地时,一位牧师告诉他们:“祈祷和忍耐,我没有其他补救措施。”

当大人们悲伤的时候,孩子们在墓地周围奔跑,收集放在死者墓碑上的巧克力。

埋在瓦申科和耶西彭科身边的一个男子,曾在他们被杀后帮助找回了尸体。普罗沃诺夫和村长沃洛迪米尔·约文科说,这人随后也被枪杀,并丢在谷仓里被烧毁,凶手不是俄罗斯人,而是一个对他怀恨在心的乌克兰同胞,此人被怀疑与敌人合作。自俄罗斯军队离开后,村里就再也没有人看到过那个人。

在他们坟墓旁的桌子上摆放着各种食物,家人回忆起瓦申科和耶西彭科。随着人们喝起了自制葡萄酒,谈话转向了战争。

在从墓地回来的路上,家人停下来看了看那辆银蓝色的欧宝Vectra。这对夫妇驾驶着它驶向了最后的旅程,并在一棵樱花树下的草地上结束了他们的旅程。

现在樱花已经盛开了。

亲戚们说,如果这对夫妇在市场上避难,而不是急着回家看孩子,他们可能就不会撞上俄罗斯军队的车辆。他们的车从后面被撞,后挡风玻璃被撞碎。车内还有这对夫妇戴的沾满鲜血的帽子,和一盒他们在市场上出售的茶叶。抢劫者扯掉了收音机。

村长约文科说:“人们无缘无故地死。”

他的汽车被压扁的残骸就在瓦申科和耶西彭科的汽车旁边,他说,在他跳出汽车后不久,一辆俄罗斯坦克就碾过了他的汽车。

Photo by: АрміяInform / Віталій Саранцев, Роман Драпак,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约文科手机上有俄罗斯占领谢夫琴科夫后发现的16具尸体中的一些照片,包括在地下室被处决的几个人。他说,所有这些人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

一张照片显示,瓦申科身穿绿色棉袄,身体向前倾倒,金色的头发散落在仪表盘上。通过耶西彭科残缺的帽子,还可以看到他头部的伤口。

这对夫妇大约在七年前认识,当时瓦申科与泰莫菲的父亲离婚,后来他们生下了塞拉菲姆。亲戚们说,他们正在攒钱买第二辆车,并计划扩大家中的车库。瓦申科还买了一块地,准备给泰莫菲盖房子,让他在成年后居住。

这对夫妇被杀后,耶西彭科的姐妹们搬进了他们家原来居住的宽敞房子。

孩子们仍然和斯特里莱茨住在一间小平房里,但耶西彭科的姐妹们想要监护权。纠纷被提交给一个地方机构,最后做出了有利于斯特里莱茨的裁决。 耶西彭科的姐妹们计划上诉。

双方都认为男孩不应该被分开,但养育泰莫菲和他弟弟的法律权利并不明确,耶西彭科是塞拉菲姆的父亲。

在斯特里莱茨的家里,泰莫菲提出参观他熬过战争的街区:一枚导弹落在邻居的花园里留下的弹坑;一个朋友的房子,上面的窗户被爆炸炸毁;另一个导弹留下的弹坑杀死了他的狗,还有它被埋葬的地方。

他说:“有那么多的血,这太可怕了。”

战前,泰莫菲收集硬币。现在,他开始在村子周围收集弹片碎片,他说:“这样就有东西证明整件事真的发生过。”

一个跟在后面的小表弟,把最小的弹片塞进放巧克力蛋的塑料外壳里。

他说:“他们这样做可能是为了恐吓乌克兰人,展示他们有多么强大,这样乌克兰人就会停止抵抗。”

战争结束后,泰莫菲想完成学业,服兵役,并和他母亲一样上大学。他渴望成为一名医生。

同时,他计划继续写日记。

他说:“也许有一天,有人会想知道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