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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C正从独角兽工厂变成文凭流水线?规模猛增后,这家传奇孵化器的未来成疑

商业内幕网采访了众多参加过Y Combinator创业孵化器项目的公司,旨在探讨这个声名鹊起的独角兽工厂,在扩大规模并把线下体验搬到线上之后,是否还能维持曾经的辉煌,还是已经沦为一个流水线的文凭工厂。(作者:Becky Peterson , Margaux MacColl , 和 Candy C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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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迈克尔·塞贝尔站在一个小舞台上,盯着台下一张张面孔时,仓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紧张的气氛。

这个仓库的装饰很少,但有着明亮的橙色墙壁和地毯,房间里挤满了来自193家公司的创始人,这些公司将在2019年夏天参加Y Combinator引以为豪的创业加速器项目。

据那天房间里的一位创始人说,塞贝尔说道:“好吧,我们得把这个问题挑明了,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曾被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联系过?”

提到这家风险投资公司,创始人们坐在白色塑料椅上的身体不安地摇动了一下,然后有三分之二的人举起了手。

塞贝尔说:“你们觉得自己很特别是吗?不,你们不是。”

Y Combinator的合伙人塞贝尔已经得到消息,一些创始人正在考虑做一些被默许的事情:在官方筹资活动演示日(Demo Day)之前筹集资金。

演示日应该是硅谷的任何人第一次看到或听到Y Combinator的最新一批创业公司的日子,这是一个拉开帷幕的亮相时刻,是使YC(Y Combinator的简称)成为硅谷最著名的创业加速器保持其华丽和神秘感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为期三个月的项目,部分是创业学校,部分是导师制,已经产生了像价值960亿美元的Airbnb和价值950亿美元的Stripe这样的大热门公司。对于寻求优势的风险投资公司来说,在演示日之前用支票诱惑一个刚起步的YC创业公司,是在竞争中抢占先机的一个简单方法。

但塞贝尔在2019年对蔑视规则的做法提出了警告,表明已经走过16个年头的YC正在发生转变,曾经定义YC项目的友情、导师制的传统,以及其中一些最大的亮点,几乎都消失了。

今天的YC项目,不再是一个有抱负的科技大亨可能在大厅里碰见亿万富翁科技CEO的地方,而是更像一个文凭工厂,在越来越多的创始人和他们刚起步的创业公司之间循环。由于新冠而转向在线的形式,更是加剧了这种转变。

参加这个项目的创始人生活在世界各地,而且已经膨胀到单批就超过300家公司,这种规模引起了YC往届创业公司、投资者和新兴企业家的质疑,他们怀疑这个项目是否仍然代表着曾经的精英训练场和荣誉徽章。

沙迪亚·西加拉在启动她的第二个创业公司Kinside的时候,加入了YC的2018年夏季班,她说:“YC更够帮我更快地筹集资金,这个确实没错。”

今年夏天,YC的毕业俱乐部队伍中出现的紧张气氛,以及与YC合作的一些风险投资公司之间的摩擦,也暗示了随着YC的发展而出现的压力。

总裁杰夫·拉尔斯顿(Geoff Ralston)带领公司走出了最初的根基,将YC的神奇创业公式包装成可以提供给更广泛市场的东西,这些变化使挑战变得更大,由于硅谷技术的高度需求,YC是最有能力填补这一空白的组织之一,前提是它支持的企业数量需要扩大。

拉尔斯顿在接受内幕网采访时说:“我不认为我们已经覆盖了所有我们能资助的公司,在美国各地,根据不同的人口统计学,还有非常多的优秀企业家,我们可以向他们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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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全球化,更少的资金,更少的“高光时刻”

曼努埃尔·罗德里格斯·道和在线市场创业公司Meru的联合创始人曾三次申请YC,然后在今年1月份被录取。

由于申请晚了,他们在项目开始前一天才收到录取通知,远程形式意味着各地的创始人都可以参加,而不需要面临把员工留在墨西哥和中国的后勤挑战。

罗德里格斯说:“如果我们必须去旧金山,也许我们就不会考虑参加这个项目了。”

Meru是2021年冬季接受的346家公司之一,这个项目于3月结束,这是Y Combinator有史以来数量最多的一批,超过一半的公司位于美国以外。在疫情期间,这些创始人以在线方式参加每周的讲座,并通过视频与他们的YC合作伙伴会面。

在线课程跟线下课程一样,涉及所有课程和关于创业要领的建议,如建立宣传平台和为筹集种子轮资金。罗德里格斯是YC的50多名学员之一,也是内幕网的采访对象,他很积极的描述了这一经历,并认为YC帮助他改善了诸如客户服务等业务。

但他承认,在线课程缺乏一些他从之前的课程中听说的,建立友谊和互动的环节。

罗德里格斯:“你没有那些,你懂的,就是那种喝着咖啡和人随性地聊天的时刻,它更有计划性。”

随着形式的改变,YC的条件也随之改变。近年来,初创公司只要向YC提供7%的股权,就能从YC获得15万美元的资金,而完全在线课程的初创企业仅获得12.5万美元,而分出去的股权依然是7%,YC还将其对初创公司后期融资的投资比例权降至4%。

根据YC的说法,投资较少可以腾出资金,就可以投资多达3000家公司。这与全在线的形式相结合,意味着YC正在向比过去更广泛、更多样化的企业敞开大门,并提高其找到下一个Airbnb的几率。2021年夏季的一批初创企业将在本周的演示日期间向外部投资者展示,这是第三次完全在网上进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计划回到完全线下的状态。

拉尔斯顿说,亲自到硅谷是值得的。他说:“硅谷的空气、水、哲学和心态都会有一些东西渗入公司,而且真的很有用,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搬到这里住三个月,YC在疫情期间与初创企业远程合作的经验表明,这没有问题。”

他说,最终,Y Combinator的项目将演变成虚拟产品和一些针对硅谷人的线下活动的组合。但YC对它是一个流水线文凭工厂的说法提出异议,指出它的录取率不到2%。甚至在疫情期间和转向虚拟形式之前,YC就已经采取了措施,通过将各批次的创业公司分成100个小组,确保越来越多的创业公司不会对项目的效果产生影响。

今天基于屏幕的体验在某些方面与项目的早期阶段不可同日而语,当时年轻的创始人定期与YC的创建者保罗拉尔斯顿·格雷厄姆聚在一起,在周二晚上还会一起吃一顿家常饭。

2005年夏天,最初的YC班只有10家创业公司,他们在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一间灰色混凝土砖房里工作。格雷厄姆,也叫“PG”,在技术人员中拥有大师般的地位,这要归功于他受欢迎的博客和一本名为《黑客与画家》的散文集,这本书将硅谷描述为“技术的狂野西部”。他在90年代以5000万美元的价格将一家电子商务初创公司卖给了雅虎,这让他获得了声誉。

对于第一批学员来说,这是一个形成期和决定职业生涯的经历,包括Reddit的创始人亚历克西斯·奥哈尼安和史蒂夫·赫夫曼。大约一年后,他们以数百万美元的价格将公司出售,标志着YC的实验性投资模式的首次成功。

YC的四位联合创始人——格雷厄姆、他当时的女友杰西卡·利文斯顿、特雷弗·布莱克韦尔和罗伯特·塔潘·莫里,在那些日子里负责整个项目,他们最终搬到了加州。对于初创企业来说,这种经历是个人的、沉浸式的、紧张的。

杰夫·莫林和他的公司Anyvite参加了2008年夏季的培训,所有在那里的创始人大致上都是同龄人,他说:“每个人都互相支持,互相帮助,尽可能提供建议和指导。”

即使班级规模扩大,在2012年夏季达到84家初创企业,并且YC带来了更多的合作伙伴,包括2005年的毕业生山姆·奥特曼(Sam Altman,YC前总裁,2005年带着他的初创公司Loopt成为YC学员,2014年担任YC总裁),YC的经验仍以个人互动和辅导为特色。

创始人经常与他们的队友或其他公司一起租房子,在加州中世纪的老宅客厅里编写代码,在旧金山,几十名YC创业人和毕业生接管了北滩(North Beach,旧金山的一个社区)的一栋12层高的大楼,把它命名为“Y-scraper”。

对于Sift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杰森·谭来说,与合作伙伴的互动是非常宝贵的,在开始这个项目后不久,杰森看了同组的其他创业公司,包括歌词注释网站Genius和食品递送应用Caviar,觉得他的反欺诈创业公司实在是乏善可陈。杰森和他的联合创始人想转向更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消费者应用程序,他们与奥特曼进行了激烈的辩论,奥特曼坚信反欺诈软件是一个更好的业务。

有一次奥特曼离开了房间,几分钟后,穿着标志性卡其色短裤的格雷厄姆回来了,他站在那里听着创始人的发言,然后做出了裁决。

格雷厄姆说:“好吧,如果你们想去撞南墙就去吧,这就是我们每年夏天投资63家公司的原因,万一成功了呢?”

十年后,Sift的反欺诈业务已经从投资者那里筹集了1.57亿美元,公司的价值为10亿美元,格雷厄姆的直觉是“正确的”。

乔治·德格林在2011年夏天与OneSignal一起参加了这个项目,他说:“格雷厄姆并不是每次都对,但他通常是对的,我想每个人都很欣赏他的直接。”

创业者愿意放弃公司7%的股份加入YC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有能力向传奇科技人物学习,并与他们见面。这个项目定期接待创始人,如推特的埃文·威廉姆斯,Facebook的马克·扎克伯格,以及后来Airbnb的联合创始人,他们来到YC总部,进行当面会谈。

在疫情期间,许多客座演讲者的谈话被迁移到了网上(拉尔斯顿说,Airbnb的创始人从未缺席),这保留了YC的一个重要方面,尽管深刻的程度被打了折。

当布莱恩·菲奥卡在2008年通过该项目时,他和他的妻子去参加格雷厄姆和利文斯顿家的一个聚会。他的妻子是一名艺术家,她走到格雷厄姆面前,开始聊天。

她问:“你是那个发明Gmail的人吗?”。她想到了保罗·布赫海特,当时也是YC的合伙人。

格雷厄姆回答:“不是,但他在这里,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假装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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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爱

几乎所有与内幕网交谈过的初创企业,都说他们在YC的经历很有价值,但一个反复提到的负面评价是,并非所有的初创企业都受到了平等的对待,每一批初创公司很快就分成了两个不为人知的阵营:这一堆是被认为走在成功路上的,而那一堆则不是。

2014年夏天的一位创始人说(他要求匿名,但内幕网知道他的身份):“YC合作伙伴的很多注意力都被引向那些显然会取得惊人成功的公司,这是以牺牲其他公司为代价的。”

这位创始人说,那些最需要帮助和指导的创始人往往被抛弃,陷入困境,随着越来越多的初创企业远程参与,以及与YC能干的经纪人接触的机会减少,这些差距有可能变得更加明显。

参加2020年夏季项目的Atmos公司联合创始人特伦特·赫奇说:“我绝对感受到了那种偏爱的气氛。”

赫奇没有说任何创始人得到了相当差或者更少的关注,而且他给YC打了高分,即使是在纯在线形式下。但他的评论说明了建立强大关系的重要性。他说:“你需要找到一个支持你、认可你的合作伙伴,YC会确定他们排名前三的公司。”

这种偏爱强调了拉尔斯顿面临的挑战,他是YC历史上的第三任总裁(格雷厄姆在2014年退出了日常工作,奥特曼在2019年转任主席后完全离开)。

格雷厄姆仍然与拉尔斯顿保持着联系,并在YC拥有股份。在给内幕网的一封电子邮件中,格雷厄姆赞同扩大孵化规模的战略,他说:“YC不会经历大多数业务在增长50倍时面临的那种退化,因为它是完全可并行的。”

格雷厄姆承认,孵化器项目转为在线形式后,在质量方面存在一定的风险,但他说,将YC带给美国以外的创始人的好处可能使风险和价值共存。

格雷厄姆写道:“可以说,初创企业现在的体验比最初的还要好,因为一开始很少有投资者认真对待YC的初创企业,而现在YC的品牌会自动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可信度。因此,如果创始人从合作伙伴那里得到同样的关注,再加上投资者更认真地对待他们,他们的情况就会更好。”而且,他还说:“现在的伙食比我当年做饭的时候要好得多。”

有一些令人鼓舞的迹象。根据发送给先锋基金(Pioneer Fund,一个主要由YC毕业者组成的财团,对YC旗下的顶级公司进行投资)投资者的摘要,截至7月,2020年夏季批次的顶级公司的平均资本回报率为1.65倍,2021年冬季批次的顶级公司的平均资本回报率为1.5倍,这意味着,在先锋基金投资后,这些年轻公司的价值平均增加了1.5倍(这个倍数是基于先锋基金最初的种子投资后平均估值的变化)。

相比之下,2018年冬季的那批顶尖公司在一年后的平均资本回报率约为1.35倍,三个月后刚超过1倍。根据总结,2018年冬季的公司现在的平均估值约为5.1倍。这包括最近估值达到5.75亿美元的Shogun,这个投资的资本回报率为57倍。

真正的考验将在未来几年中出现,因为人们会更清楚地看到这批人中有多少企业能够生存和发展起来,以及是否能够从全线上的毕业生演变成十亿美元的独角兽企业。一些风险投资商已经看到,刚刚起步的YC初创企业的估值快速上升,更多的是出于良好的营销,而不是本身具有明显的优点。

由风险基金、工作室和企业机构组成的创业平台Human Ventures的创始合伙人希瑟·哈奈特,告诉内幕网说:“我觉得很多时候,YC公司的市场估值并不等同于已经创造的价值。”

哈奈特说:“他们已经做了很好的扩展工作,但他们绝对不再是以前那种高度接触参与者的平台了。”

另一家著名的早期风险投资公司则更加直白:“我才不管你是否上过YC。”

一些风险投资者对加速器参与融资交易感到不满。两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风险投资人告诉内幕网,他们有YC阻碍融资第一手交易的经历,利用其7%的股份和初创企业的按比例权利作为杠杆,支配对YC有利的条款。

风投公司Cantos Ventures的合伙人伊恩·朗特里说:“在热门的A轮融资中,总会发生掰手腕的情况,但在很多情况下,YC的行为就好像是‘与新投资者对立’的。”

他说:“而创始人的利益可能受到损害。”

拉尔斯顿驳斥了这种批评,认为这些说法都不真诚,他说:“你知道,按比例分配是一种权利,而且我们需要对我们的投资者责任。”

他补充说,在某些情况下,YC愿意减少在热融资交易中的比例,“这不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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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踢出社区的往届毕业生

每天,数以千计被YC插上翅膀的创始人聚集在Bookface上,这是一个特殊的会员制社交网络,会员在这里分享招聘、商业建议、创业公司的独家投资机会等各种信息。

Bookface在严格的保密守则下运作。但是,随着YC的发展,这个项目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控制社区内人们行为或言论的能力,导致今年夏天发生了几起痛苦的、高调的纠纷。这些事件导致YC将两名毕业者踢出了网络,给YC长期以来吹捧的优势留下了尴尬的污点。

作为被驱逐的创始人之一是2019届校友,Prolific的首席执行官卡蒂亚·达默在推特上对YC进行了指责:“在这一点上,YC简直是在自我破坏,这是让你的组织失败的一种方法。”

YC为开除行为辩护,说开除的理由是校友们公开分享在Bookface上进行的讨论,这违反了规则。这些规则,如关于在演示日之前筹集资金的限制,正越来越多地与现实产生冲突。

与多年来向YC寻求咨询的许多初创企业一样,Y Combinator如果想实现梦想,可能也需要做出一些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