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关于伊朗是否会取消道德警察的报道不一。《大西洋月刊》的分析认为,美国媒体和政客被伊朗政权愚弄了,所谓废除道德警察并不是有实质意义的改革,这是对政权的自我保护。这次伊朗广泛而持久的抗议运动的目标并不只是女性着装,而是推翻独裁者。
上周,伊朗总检察长穆罕默德·贾法尔·蒙塔泽里宣布,指导巡逻队将被暂停,这个机构因执行伊斯兰共和国关于个人行为和服饰的法律,而被普遍称为道德警察。
尽管蒙塔泽里很快补充说,司法部门将继续监督公众行为,但这一宣布明确承认了自9月以来示威活动对政权造成的损失,当时一名22岁的伊朗库尔德妇女马赫萨·阿米尼在道德警察的拘留后死亡,导致了广泛的抗议活动。
按照伊朗高级官员的典型做法,蒙塔泽里说得很含糊,没有明确说明最高领导人阿亚图拉·阿里·哈梅内伊是否批准了这项决定。他也没有透露不戴强制性头巾出现在公共场合的妇女会有什么后果。此后,伊朗的国家电视频道否认了这一消息。
尽管如此,抗议者仍对这一消息感到振奋,尽管他们仍不满意。振奋是因为这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但不满意是因为解散指导巡逻队,如果事实证明是这样,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在接受BBC采访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抗议者说:“革命就是我们所拥有的。头巾是革命的开始,我们不希望任何其他东西……除了让独裁者死亡和政权更迭之外。”
这个政权知道这一点。伊斯兰共和国的许多长老很早就知道,事实上,他们从前一个政权的命运中了解到,向抗议者让步就是暴露出脆弱的一面。
1979年1月,伊朗末代国王穆罕默德·礼萨·巴列维试图通过任命沙普尔·巴赫蒂亚尔为总理,来平息他所面临的异议。巴赫蒂亚尔是一位改革派人士,阿亚图拉·鲁霍拉·霍梅尼的一些亲密盟友高度评价他,霍梅尼是推翻伊朗国王运动的实际领导人。但霍梅尼立即拒绝了这一举措,称新总理和他的政府是非法的,并声称运动将继续下去,直到君主制被瓦解。
这个政权也知道,即使它有能力进行改革,它也已经错过了改革的机会。
2009年的伊朗绿色运动是神权者最后、最好的机会。那时,抗议者们在问:“我的选票在哪里?”因为他们仍有希望通过从最高领导人批准的候选人中,选出一个潜在的改革派来实现变革,即米尔·侯赛因·穆萨维。但是,被操纵的选举以及随后的暴力镇压证明,这个系统太顽固了。
这个政权也知道,在过去40年里席卷伊朗的所有众多抗议活动中,最近这一轮非常不同。没有任何一次反抗的范围如此广,持续的时间如此之长,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次抗议挑战过政权本身的基础。
这一次,伊朗似乎再次站在了革命的门槛上,因为它既无法制服不满的人,也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尽管这个政权已经杀害了400多名伊朗公民,拘留了大约16000人,但运动并没有被平息。面对镇压的失败,掌权者似乎要做出让步,撤回指导巡逻队。
但是,如果神职人员知道沙赫试图安抚抗议者的例子,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让步呢?也许更好的问题是:这是为谁准备的?
在伊朗国内,抗议者对这一消息不予理会,并开始了为期三天的全国性罢工。许多商店和集市本周关闭,以声援抗议者。因此,这一让步必须是向外部世界,首先是美国发出的信号。
尽管德黑兰政权反西方时候气势汹汹,但它总是为美国人上演许多政治戏剧。在没有外交关系的情况下,它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华盛顿发出信息并施加影响。因此,德黑兰正在对它认为美国看待过去三个月事件的方式做出反应。
从一开始,华盛顿的许多人就低估了或淡化了抗议运动的严重性和规模。伊朗的每个角落都有抗议活动,不仅在俾路支省和库尔德斯坦等有大量心怀不满的少数民族人口的省份,而且在非常保守的库姆市和阿亚图拉·霍梅尼出生的城市霍梅因,抗议者最近在那里放火烧了他的故居。
正如可以预料的那样,大学教授拒绝授课,学生进行静坐,但即使是最保守的商人阶层的成员,即集市商贩,最近也关闭了他们的生意,以纪念2019年的血腥十一月,在那次为期一周的全国性起义中,防暴警察射杀了数百名示威者。
然而,美国官员和许多舆论界人士倾向于强调“妇女和女孩”在当前运动中的作用,仿佛强加女性伊斯兰着装是抗议活动的全部内容,甚至在示威者高呼“独裁者去死!”和对最高领导人的难以翻译的咒语的时候。
伊朗问题特使罗伯特·马利10月在推特上说,伊朗人民“继续和平示威,要求他们的政府尊重他们的尊严和人权”,国务院发言人内德·普莱斯宣布拜登政府支持“那些勇敢的伊朗人,包括许多妇女和女孩,他们正在和平示威,呼吁改革”。
抗议者并没有要求任何这样的事情。他们的口号是,头巾问题仅仅是火花,他们喊道,“我们的目标是政权的核心。”
德黑兰认为,向西方求助是其渡过危机的最佳希望。
这个政权正面临着严重的内部和外部压力。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最近的一次投票将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调查针对抗议者的暴力行为。据泄露的文件显示,伊朗军队内部的裂痕最近导致115名心怀不满的人员被捕。
尽管莫斯科的困难越来越大,但伊朗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的支持,使德黑兰与西方的关系进一步破裂。面对如此多条战线上不断恶化的局势,这个政权希望通过显示其有能力进行变革来改善其命运。德黑兰希望通过放宽一些限制,让华盛顿相信它已经解决了示威者的要求,这样美国和欧盟可能会软化其立场,并可能恢复核谈判。
长期以来,华盛顿有误读伊朗事件的记录。1978年前夕,在这个国家爆发大规模示威活动的几周前,吉米·卡特总统向沙赫敬酒,并称赞其统治的稳定性。在这位君主的最后一年里,美国仍然坚持这种一厢情愿的错误认识,认为他有能力掌握住权力。鉴于这一先例,德黑兰今天的如意盘算可能是精明。
在蒙塔泽里宣布这一决定的几个小时后,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在回答有关解散指导巡逻队的问题时,赞扬了抗议者的勇气,并有条件地表示,“如果这个政权现在以某种方式对这些抗议做出回应,这可能是一件好事。”
只要美国领导人没有认识到伊朗的运动不仅仅是对限制性着装规定的反抗,德黑兰就知道它可以操纵美国不以应有的严肃态度来做出回应。
1979年的悲剧是,美国没有看到变革的到来,这使得伊朗以及整个地区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2022年的悲剧将是,美国没有看到可以使伊朗和整个地区的生活变得更好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