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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月刊:英国如何成为西欧最贫穷的国家之一

《大西洋月刊》的这篇文章,认为英国的经济困局是因为选择了金融而不是工业,选择了紧缩而不是投资,选择了封闭的经济而不是对世界的开放。

过去几个月对英国来说是艰难的。

能源价格正在飙升,全国通货膨胀率已经突破了两位数,在位时间最长的英国君主已经去世,在位时间最短的首相已经辞职。

英国的乡村。Mid Devon : Countryside Scenery by Lewis Clarke, CC BY-SA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你可能已经知道所有这些了。美国媒体充分报道了英国的新闻(有些人可能说太充分了)。然而,在这些骇人听闻的头条新闻背后,有一个更深层次的故事,那就是英国长达数十年的经济功能紊乱,为我们的未来提供了教训。

在美国人的想象中,英国不仅是我们的政治母体,也是我们的文化伙伴,这个富裕的国家给了我们现代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但严格的从数字上看,相比富裕的地区来说,英国是相当贫穷的。英国的生活水平和工资已经大大落后于西欧。事实上,根据一些测算方式,英国的实际工资比15年前还要低,明年可能会更低。

这种灾难是几十年前就开始了。二战后,英国的经济增长速度比欧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都要慢。到20世纪70年代,英国人正在进行一场全国性的辩论,讨论他们为什么会落后,以及这个前帝国如何成为一个相对封闭和沉睡的经济体。

在20世纪80年代玛格丽特·撒切尔首相的领导下,市场管制被放松,工会被粉碎,金融业作为英国经济的一颗明珠出现。撒切尔对新自由主义的注入产生了许多复杂的连锁反应,但从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英国经济蓬勃发展,伦敦的金融繁荣领先。英国在19世纪作为世界工厂而发家致富,到21世纪已经成为世界的银行家。

但当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时,它重创了英国经济腾飞的引擎。

由于担心赤字增加,英国政府采取了紧缩政策,担心债务而不是生产力或总需求。其结果是灾难性的。

实际工资连续6年下降。面对作家艾林·奥图尔所说的“生活水平下降的沉闷焦虑”,保守派政治家们嗅出了一个祸首,将这场缓慢发展的灾难归咎于那个恶魔。他们向焦虑的选民提供了一份可怕的外来者的菜单:布鲁塞尔的官僚(欧盟)、移民、难民和政治庇护者,也就是排除那些削弱了英国竞争力的实际决策者之外的任何人。

一群年长的、中产阶级的、伤感的、怀旧的选民要求脱欧,他们如愿以偿。

在过去的30年里,英国经济选择了金融而不是工业,英国政府选择了紧缩而不是投资,英国选民选择了一个封闭和贫穷的经济而不是一个开放和富裕的经济。可预见的结果是工资下降和惊人的低生产力增长。

虽然英国媒体担心机器人会抢走所有人的工作,但现实却更接近于相反。

经济学家评论员邓肯·韦尔登在为我的播客《Plain English》进行采访时告诉我:“从2003年到2018年,自动滚轮洗车(也就是机器人洗车)的数量下降了50%,而手工洗车(也就是拿着水桶的人)的数量增加了50%。这更像是人们在抢夺机器人的工作。”

英国的收入在2007年到顶后就下降或停滞了。来源:世界银行

这听起来可能是一个怪异的例子,因为英国经济显然比那些用肥皂液擦车的东西更复杂。但这是一个展示性的案例。根据国际机器人联合会的数据,英国制造业的技术自动化程度,几乎比任何其他类似的富裕国家都要低。

2020年,每万名制造业工人中,使用机器人的数量不到100个,其平均机器人密度低于斯洛文尼亚和斯洛伐克。对英国臭名昭著的“生产力之谜”的一项分析认为,除伦敦和金融业外,几乎每个英国部门的生产力都低于其西欧同行。

因此,英国作为第一个工业化的国家,也是第一个去工业化的国家。

英国催生了改变世界的生产力革命,而现在它的一些生产力统计数据是所有主要经济体中最差的。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全球化帝国,现在却投票决定明确减少全球贸易和人才的进入。自英国脱欧以来,移民、出口和外国投资都有所下降,从长远来看,这可能会使英国的经济规模减少几个百分点。

访问过英国的美国人可能不认可我描绘的这幅画面。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熟悉的是伦敦,而不是整个国家。

正如经济作家诺亚·史密斯指出的那样,伦敦的金融实力掩盖了整体经济在创新和制造业方面的弱点。或者,正如经济分析家马特·克莱因所说,“除去大伦敦地区,英国是西欧最贫穷的国家之一。而大伦敦的繁荣程度,取决于为来自中东和前苏联的寡头提供服务的意愿高低。

今天,英国似乎被困在了左翼对增长的厌恶,和右翼对开放的厌恶之间。

在学术界的左翼,英国最近掀起了一场名为“退化主义”的运动。这个运动声称,拯救地球需要富国停止寻求增长。在右派方面,选民以年长的选民为主,他们更关心文化战争而不是竞争力。

韦尔登告诉我:“2019年,当鲍里斯·约翰逊和保守党在下议院赢得巨大多数时,大多数工作年龄的人没有投票给他们。我很确定,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英国有这样一个后经济时代的、年长的、经济上与世隔绝的投票集团。他们可以承受几乎可以说是奢侈的反增长,因为他们不必关心经济结果。”

现在的英国,是其他国家应对去工业化、去增长和诋毁外国人这黑暗三部曲的具体案例。在将工业外包给金融业之后,其经济并不具有复原力。由此造成的生活水平的下降,使公众急于寻找可以指责的对象,寻求仇恨对象的保守派发现了国外的恶魔。英国脱欧又切断了经济的进一步增长,并为一个动荡的政治马戏团搭建了舞台。

美国的问题清单与英国的不同。但在这里,政治家们也在驾驭一个处于结构性衰退的工业部门,一个对经济增长的价值经常持怀疑态度的政治左派,以及一个部分围绕着仇恨外国人而组织的政治右派。

进步主义的敌人可以批评工业化、生产力和全球化的后果。但英国似乎向我们展示了另外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当一个富国拒绝这三者时,它非但没有转变为某种后经济时代好的社会氛围,反而变得痛苦、抓狂和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