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佐溪
蟹壳黄、红豆爽、藏饼、枣花酥……，这些童年记忆，对很多海外华人来说，却是难觅的一味。
常年往返于中国和加拿大，王春明也发现，品质精良的中式点心在北美有巨大的缺失。
定居多伦多后，花甲之年的他开始了迥异于同龄人的生活。带着一种“解解闷”的佛系心态，他从零开始，只为把家乡天津的宫廷点心带到这片异国土地。
从家庭厨房走入华人超市
2018年，王春明60岁，随子女来到多伦多定居。
来加拿大之前，他在国内掌管着一家上百人规模的中式点心企业，在生产、销售方面积累了数十年的经验。
他对加美必读表示， 自己劳累了一辈子，在加拿大突然停了下来，有点接受不了。“每天就是看看孩子、做做饭，天天如此、无所事事，特别没意思、特别寂寞，那阵子甚至有点抑郁。”
四个月后，王春明终于决定，要不然就干脆干点什么。他说：“我一辈子也没给人打过工，也有些做点心的手艺，那就做着玩呗。”
于是，他和老伴靳女士两人从家庭厨房开始，没想到，在孩子们建的微信团购群里，这些传统中式点心就一下子就火了。好多次，群接龙刚开始，往往在20分钟内，传统“京八件”就被预订了300盒——一周内，他们俩也只能做那么多。
但对人生地不熟又不懂英文的王春明夫妇来说，这完全是个从头开始的过程。他说：“别说干点事，就是生活都有困难，我们俩到商场和超市里都不认识英文。”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找到大家喜欢的口味，他们尝试做了许多不同的点心品种，跑了不少地方，就为了找到最合适的原料。王春明发现，许多原材料在加拿大的标准和分类都和国内不一样，为了还原记忆中的味道，他一直在找各种适合的材料，却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
靳女士对加美必读说：“他太追求完美，每种原材料都要最高的等级，这个寻找的过程确实比较艰辛。”
考完驾照、买了车，王春明就带着老伴开着车“到处乱转”。他让孩子把地址输入到导航里，却经常开错地方，找到了地址后，就拿孩子写好的纸条给工作人员看，沟通不了，他们就给孩子打电话，让他们帮忙解释。“但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们也不能老麻烦他们，所以确实有打退堂鼓的时候。”
时间长了以后，夫妇俩逐渐学会了用“翻译软件+肢体语言”来和本地人交流。慢慢地，通过微信群里的客户和朋友帮忙，他们总算摸清楚了一系列的原料商。王春明说：“刚来的时候我们接触这个行业的朋友很少，就借助微信群求助，大家都很热心，比如告诉我们精炼的猪油去哪里买，是什么样的包装和标识等等。”
就这样，面对连连不断的“爆单”，在照顾孙子孙女以外，他们每天要花6小时在厨房，从原材料到最后包装都要精心打点。最多的时候，他们一天连着10小时，每天做1000块点心。王春明坦言，其实孩子们并不十分支持他们，因为太辛苦太累，有时候孙辈放学和孩子们下班回到家的时候，只看到凌乱的厨房。
让老两口没想到的是，不久后，包括大统华、丰泰等在内的华人超市都找到了他们，现在，北美祥德斋的点心还进入到了小红车、饭团、熊猫等线上渠道。
这种供不应求的局面让王春明似乎又找到了当年做企业“一把手”的感觉。正当他想搬出厨房、扩大产能的时候，碰巧得知多伦多士嘉堡地区有一处2000多平方英尺（约200平方米）的蛋糕工坊在转手，他马上就花了12万加元，买下了生产基地。
紧接着就是找点心师傅。王春明自己做培训，徒弟们边干边学，把每一道工序做精做细。
用佛系心态，做讲究点心
现在，王春明和很多年轻人一样，每周工作5天，每天工作8小时，不太忙的时候，就只干6小时。他说，自己还想去旅游，不能总是工作。“我们不是说不干这事儿就生活不了了，其实就是为了找点事儿做、排遣下寂寞，没有多大压力，不像有些创业者是孤注一掷的。我们不会做有那么大风险却没有把握的事情。”
靳女士也在一旁说道：“到现在我们也是这种观念，不想做得很辛苦，因为都是60多岁的人了，这样做太累。”
但在做点心的时候，他们也保持着最细致、讲究的态度。
王春明说：“我在国内做了那么多年的企业主，虽然很少动手，但我对产品和市场是有判断力的，产品好与不好——怎样才能做到视觉上最漂亮、口感上最易入口，我有这方面的经验。从原料、工艺、配方到包装，对我来说也是轻车熟路的。”
在纯手工打造、工艺更精细的同时，为了还原独有的配方，在选用的投料上，他们也力求最上乘。王春明从国内进口了沧州金丝小枣制成的特A级枣泥馅、天津蓟县红果制成的山楂馅；为了掩盖会令一部分人不悦的豆腥，他定制了添加了玫瑰酱的豆沙馅；为了还原松仁奶皮酥的浓郁坚果香，他们在屡次试验后选择了Costco的松仁，成品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新鲜的松仁。
王春明也知道，在北美，中式点心之所以做不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工成本。“因为大部分人做这些还是以挣钱为目的，但这里的人工太贵，做下来的人都会发现，其实这行并不挣钱。”
但对王春明而言，由于没有生活的压力，带着一种“解闷”的心态去做，在应对和钱相关的问题时，他往往会淡定很多。
在尝试制作各种新品时，成品的味道和口感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不太对，他就一次次尝试，认为“损失很正常”。今年，猪油的价格比两年前翻了一番，面粉也上涨了三分之一，他们只能咬牙把价格上调了10%，立马就有不少人不买了。王春明说：“其实处处都有让人犯难的地方，我们有时候都记不起来这些点点滴滴。”
为了满足和迎合更多的市场需求，祥德斋也一直在调整和扩展产品品种 。
在经典的京八件以外，祥德斋开发出了奶皮酥、枣泥酥、蛋黄酥、肉松饼等年轻人更喜欢的产品。现在，祥德斋的消费群体中，有超过六成都是20-30多岁的年轻人。
针对不同的季节和节庆，北美祥德斋也会推出不同的“时令”产品，例如春天有樱花酥。王春明说，每逢圣诞节、春节和中秋节的半个月内，他们都特别忙，每天工作10-11个小时。
一些人不吃猪油，他们就会每个月做一批全素油的产品，买专门的烤盘，有些设备还会全部重新清洗和消毒。
现在，祥德斋也在向一些西人群体“慢慢渗透”。一些老外会通过朋友介绍来士嘉堡的工坊买点心，王春明说，老外普遍偏爱山楂锅盔这种带酸甜的点心。
步步为营，进军美国市场
在正式定居加拿大之前，从2011年开始，王春明每年都会在这里待一两个月，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会去不同的地方“考察”市场。他渐渐觉得，如果能把产品做好，市场并不小。
现在，除了大多地区以外，北美祥德斋在温哥华和卡尔加里也拥有不少“粉丝“，许多美国的消费者不满足于快递，纷纷要求他们来美国开店。在经过一个阶段的摸索之后，王春明正在为大批量进入美国市场准备各种手续。此前，由于路途颠簸，他们运到美国市场的点心酥皮掉了很多，需要里里外外包裹气泡膜才能保持外形完整。
他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会比较保守和稳健。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是通过家庭厨房试水，看看市场接受度，发现确实供不应求后，才一步步往前走。如果美国市场打开顺利的话，我们还准备进一步扩大影响力，比如开发汤圆这样的产品。”
在考量销售渠道的时候，王春明也在根据自己的产能和超市规模进行权衡。他说：“市场上便宜的中式点心比比皆是，但我们在选料、外观和制作上都是很不错的，所以也要找到相匹配的渠道。”
要扩大规模，当下王春明面临的首要难题就是厂房，这样才可以升级烤炉和压片机等设备。他表示，现在这样的地方不好找，供给很少，一个5000英尺的厂房就需要40多万加元。
与之相比，人工甚至不再是一个大问题。王春明说：“以前国内每天10来个人做1000多斤点心，现在我们20人的规模，每天也可以做1万多块，每块45克左右。”
现在，祥德斋主要通过小红书来吸引更多消费者。靳女士说，他们找了个年轻人在小红书上帮忙发帖子，虽然北美祥德斋也有网站，但他们不打算在上面售卖，因为网站需要有专人打理。“将来如果我们要开店，也得雇年轻人来。”她说。
王春明觉得，虽然北美市场比国内小很多，但只要做好这个品类，面对的竞争就小很多 。“加拿大做企业的氛围很好，只要保证质量、做好卫生，就能全心专注在做好产品上，赢得市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