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othy McLaughlin在大西洋月刊发表文章,香港曾因成功控制新冠疫情而受到称赞,然而,本月,它成了全球新冠死亡率最高的地区之一,老年人的新冠疫苗接种率低显然是目前这种困境的主要原因,那么在疫情初期表现出色的香港,为何会任由自己的疫苗接种工作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呢?
从新冠疫情暴发到现在已经有两年了,我来告诉你我所在的香港社区的生活现状是什么样的。操场被红白相间的警戒带围了起来,并用塑料围栏挡住,以防儿童进入,秋千也被扔在横杆上,以确保非法娱乐活动无法进行。
政府关于全市可能封锁的灾难性公共信息,导致了大范围的恐慌性购买,所以当我出去遛狗时交换的八卦信息,主要是关于哪些商店已经重新进货了。
所有的餐馆都必须在下午6点关闭,而酒吧则根本不开门。离我公寓不远的一家餐馆,现在从上午10点开始提供“欢乐时光”优惠套餐。健身房、电影院、露营地和海滩已经完全关闭。即使我想在一个偏远的乡村公园里独自散步,法律也要求我戴上口罩。
更令人震惊的是,因为在2020年初,香港在新冠控制上是领先的。一旦出现关于一种仍然神秘的病毒的消息,这里的每个人都开始戴口罩,并几乎立即适应了社交距离规定,那个时候,我写了一篇又一篇文章,描述美国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因为我已经看到了未来。当西方国家措手不及时,香港总是有备无患。
现在,医疗设施被病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停尸房也供不应求,医院里的尸袋与就放在接受治疗的病人旁边。为了满足需求,棺材被源源不断地运来。建筑工人正争先恐后地建造隔离设施,包括一个看起来像战时野战医院的设施,位于与大陆的交界处。
约有30万人被隔离或在居家隔离中。从2020年1月至2022年初,香港总共仅记录了213例死亡和约1.3万例新冠病例,之后香港被奥密克戎浪潮淹没,这个浪潮始于今年年初,已导致超过96万个病例和超过4600人死亡。
香港因“零感染战略”,有效地控制了新冠病毒的传播而受到称赞,有充足的疫苗剂量。如果政府愿意,有足够的财富来支持最贫穷的人。为了对抗病毒,已经封锁部分经济,包括其利润丰厚的旅游业。
然而,这个月,香港是世界上新冠死亡率最高的地区之一。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疫情暴发以来,香港一直采用零新冠战略。这种方法并不像中国大陆使用的那样严格,大陆要求关闭整个大都市,仅仅因为几个病例就对人们进行大规模检测。香港有一个积极的测试和追踪计划,并加强了边境管制,以此来捕捉感染并切断传播途径,并在病例激增时采取社会平衡措施。所有这些都有助于香港在疫情早期阶段为自己争取时间(当时还没有疫苗),将死亡人数降到最低。
但是现在,香港坚持采取没有可靠科学依据的措施,而且专家们认为这些措施主要是表演性的(同时也对香港以旅游和服务为基础的经济造成了严重的损害),既没有转向一个更灵活的方法,也没有为分析家反复警告的不可避免的暴发做好准备。
这样的失误几乎数不胜数,但最严重的失误与香港没有做好接种疫苗的工作有关。政府的努力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政治色彩,并因信息传递不畅而受到影响。尽管有更好的选择,也就是辉瑞的mRNA疫苗,香港一开始就匆忙批准了中国制造的科兴疫苗,城市领导人摆出了坚决接种科兴疫苗的姿态(大部分死亡者是未接种疫苗的人,但官员们拒绝透露关于接种疫苗后死亡者所接种疫苗的数据)。
几乎没来由的,媒体的新闻稿夸大了疫苗的不良反应,导致了强烈的怀疑态度。对政府的不信任,以及对2019年民主抗议活动的处理方式仍在持续,这一切都给疫苗推广增加了难度。最令人不安的是,香港老年人口的疫苗接种率很低,这是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今天,80岁以上的人中只有55%接受了一剂疫苗注射,36%接受了两剂。
香港行政议会非官守议员林正财告诉我,政府在早期依靠家庭医生为病人提供疫苗接种建议是一个错误。许多医生警告老年人对接种疫苗持谨慎态度。可以预见新冠病毒会席卷养老院,在当前的浪潮中,已经有超过2.9万名养老院居民被感染了。林正财还告诉我,政府应该为行动不便的居民提供上门接种服务,并表示政府将很快开始实施这一计划。然而,这将在下周才正式开始实施,但这波感染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距最初推广疫苗已经有一年多了。
专家告诉我,对所有抵达香港的人,即使是那些没有得新冠的人,都需要进行21天的酒店隔离,这是危险的,也是不科学的,但政府还是继续这种做法,导致了交叉感染和病例激增。
去年发表的一项由政府资助的研究警告说,人们对疫苗犹豫不决,但官员们除了喊口号和敷衍了事的海报活动外,几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政府还坚持向居民发出强制检测通知,甚至在检测和检疫设施已经超负荷的情况下也是如此,导致摇摇欲坠的卫生系统面临更大的压力。来自包括美国和英国在内的国家的航班禁令将持续到下个月,尽管政府自己的顾问说没有理由继续这样做。
总而言之,决策者忽视了公共卫生方面的专业知识,而是受政治和过度热衷于向中央政府表示效忠的驱动。造成如今这样令人尴尬且混乱的局面,这本是一场可预防的公共卫生灾难,这是一个以无能政府的又一次明显的管理失败。
香港大学医学院院长、政府的大流行病应对顾问梁卓伟告诉我:“我们应该问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既没有制定一个更好的计划,也没有一个好的执行?”
当我问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有什么想法时,梁回答说:“我只想说,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为政策决定提供了最好的科学依据。而且,正如撒切尔夫人曾经说过的,‘顾问提供建议,部长作出决定’。我们就这么说吧。”
世界上许多地方都在与新冠疫情的各个阶段作斗争,但香港的困难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样一个事实:香港甚至不再拥有曾经的有限民主问责制,来推动政府审查公共卫生决策。由于各种原因,许多居民相信了谎言,即只有少数人将受到变种的影响,但新冠的错误处理,突出了香港的改造是如何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的。
随着反对派的声音被压制,香港的统治者声称他们可以更有效地管理。但是在去年,香港进行了全面改革,确保在城市立法机构中,民族主义和服从性比能力和政治知识更受重视,关于如何控制疫情的建议,包括极其不切实际的(使用邮轮作为临时隔离设施)和明显荒谬的(用无人机向香港人投放新鲜食物)。
甚至立法者和政府的这种新的紧迫感,也是在中央领导人个月谈到控制当前疫情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使命”之后才出现的。
与此同时,亲北京的学者和大陆官员把应对疫情和坚持“动态清零”作为一种忠诚的考验,不要去试图搞清楚“动态清零”的含义是什么,在不同的官员间、在不同的日子里,这个词汇的意义一直在不断变化。然而,政府依然坚持认为不应该对它有任何质疑。
本月,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主任表示:“爱国力量必须有力地揭露、批评并依法制裁那些发动抹黑攻击、散布谣言、制造恐慌以破坏抗击疫情的反华破坏势力。”
一位香港医生在联合国发言时说,与病毒共存的想法等同于美国制造“生物恐怖分子”,这种一篇夸张的长篇大论,像是在批判漫画书中的反派人物。香港的公务员已经成为目标群体,因质疑新冠战略而被指责受到了西方思想的污染。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教授、即将出版的《边缘城市:中国统治下的香港》一书的作者孔诰烽通过电子邮件告诉我:“香港的疫情应对措施无疑表明,国家安全法新秩序不仅关乎选举和活动家,而且会延伸到生活的各个领域。”
正如他们实施国家安全法一样,大陆官员认为有必要介入解决香港政府自己制造的新冠问题,此举得到了人们的一致好评。中国政府控制的报纸在版面上刊登了对跨境工作者的崇敬之情。亲北京的立法者纷纷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他们对祖国支持的感激之情。
我的收件箱每天都塞满了感谢北京控制的声明。香港卫生部长对大陆捐赠的传统中药表示赞赏。(相比之下,新加坡政府警告说,“没有科学证据”证明这种名为“莲花清瘟胶囊”可用于“预防或治疗新冠”,而澳大利亚则完全禁止销售这种药物)。这种无休止的、无节制的奉承就像是一个纵火犯的庆祝活动,他点燃了自己的房子,切断了水管,然后在消防队到达并扑灭火焰后为他们欢呼。
与此同时,香港已经进行的全面清洗和对权利的压制一直在进行,从没中断。上个月有6人被逮捕并被控煽动叛乱。3月初,英国律师协会的前会长在离开香港之前受到国家安全警察的盘问,中国国家媒体的记者在机场跟随。政府指责一个总部设在英国的人权组织危害国家安全,并要求这个组织关闭网站。香港行政长官林郑月娥采用战时论调作为行使紧急权力的理由。新冠疫情暴发的时间越长,抗击疫情的政策就越与不断扩大的安全机构交织在一起。
列举香港的错误会引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政治化和无能的反应,不愿意调整现有战略来适应病毒的变异,无法克服对疫苗的怀疑,社会中长期存在的裂痕被新冠疫情撕开。多年来,支持北京的人告诉我们,这些是西方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两年前,我们看着美国和欧洲,愕然于他们对疫情的管理有多糟糕。两年后,我们正在经历香港大学病毒学家悉达多·斯里达所描述的“慢动作的飞机失事”,显然我们没有从西方或我们自己的经验中吸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