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周一（2月28日），欧盟各国的能源部长召开紧急会议，以应对有可能因为俄乌战争而导致的能源供应短缺问题，希望能够采取措施来补充天然气库存。俄罗斯是欧洲最大的天然气供应商，俄罗斯与乌克兰开战加剧了人们对能源供应中断的担忧。

尽管欧洲已经开始针对俄罗斯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制裁，包括禁止俄罗斯使用SWIFT全球交易系统、针对性冻结部分俄罗斯金融资产、禁止俄罗斯个人与企业的筹融资、以及对俄罗斯关闭领空等措施。但是，在所有的制裁项目中，几乎都对俄罗斯的能源出口有所保留。

据此前的报道，俄罗斯是欧洲的主要天然气与石油供应商，供应了欧洲近40%的天然气，以及四分之一以上的石油。目前，在俄罗斯仍然维持对欧洲进行天然气供应的情况下，欧洲还是遭遇了能源供应危机，天然气价格水涨船高。

对欧洲国家来说，如果俄罗斯把切断对欧洲的能源供应，作为应对制裁的反制措施。那么，无论是欧洲企业的生产还是欧洲人民的生活，都将面临极大的困难。所以，在俄乌战争爆发后，面临战争危机的欧洲国家的领导人，需要采取措施改变当前的能源供应结构。 

但是，已经遭遇制裁的俄罗斯，为什么还迟迟不对欧洲使用这一反制措施呢？

明明在制裁，却也在示弱

自俄罗斯宣布对乌克兰进行“特别军事行动”以来，欧美各国先后开始对俄罗斯进行了“严厉的”制裁。但是，这些制裁主要集中在金融领域，而且即使是金融方面的制裁，也仍然对俄罗斯有所保留。

据BBC报道，虽然美国与欧洲国家已经禁止俄罗斯部分银行使用SWIFT全球交易系统，但为了使制裁对欧洲的影响尽量降低，欧洲企业还是能够与俄罗斯进行能源贸易。俄罗斯仍然能从对德国、意大利和欧洲其他国家的油气资源的销售中获利。包括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的部分俄罗斯企业，已经逃过了SWIFT的制裁。

路透社称，由于欧洲严重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美国明确表示，任何对俄罗斯银行的制裁都不能危及能源供应。但具体如何操作，才能既达到制裁效果，又不伤害欧洲国家，这是欧美国家目前正在考虑问题。 

在欧洲，德国是对俄罗斯能源依赖最严重的大国，德国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占国家总天然气消费的六成以上。除了满足本国的经济生产以及冬季供暖以外，德国还是俄罗斯天然气在欧洲的经销商，可以利用长期合同带来的价格优势从欧洲的即期天然气市场获利。

但即使德国政府在俄乌局势中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从当初仅向乌克兰提供头盔，转变为同意为乌克兰提供进攻性武器，在北溪天然气管道项目的处理上，德国还是表现出了明显的妥协。

据报道，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之后，德国总理朔尔茨已经宣布暂停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的评审程序。但这个项目其实在2021年9月10日才建设完工，并且从2021年的11月开始，该项目就被德国能源部门以运营资质不合法为由暂停使用，并一直搁置至今。

而在德国政府表态搁置北溪2号管道后，波兰总理莫拉维茨基上周六呼吁关闭北溪1号管道。而北溪1号管道是一条获准运营、并且正在运营的天然气进口管道，这条管道自2011年以来一直向德国输送俄罗斯天然气。

在2月28日周一的时候，德国能源公司意昂集团告诉媒体，公司拒绝将关闭北溪1号管道作为制裁俄罗斯的手段。意昂集团是欧洲大陆最大的能源管网运营商，持有北溪1号项目15.5%的股份。

意昂集团表示，北溪1号线路的运输能力在过去两年中得到了充分利用，这一项目“与正在进行的关于北溪2号线的讨论完全不同”。因为欧洲目前的天然气储备状况，并不足以让关停北溪1号天然气管道成为一种制裁手段。 

在俄乌冲突爆发并引发市场对全球能源供应的担忧之后，据《金融时报》2月25日报道，欧洲天然气价格飙升近 70%，被视为“欧洲天然气价格风向标”的 TTF基准荷兰天然气期货价格，从一年前的16欧元上涨至每兆瓦时142欧元。 

对欧洲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本来就不那么冷的冬天终于要过完了，这意味着欧洲的天然气储备压力可以有所缓和，如果采购液化天然气（LNG）等替代品，可以提升欧洲应对天然气断供的能力。但短期而言，欧洲还是会遭遇困难，而且为下一个冬天囤货也是一个大问题。

能源供应，真不是说换就能换

从本周开始，欧洲委员会计划要求各国提升天然气储量，以保证能在下一个冬天来临之前做好对天然气供应不足的应对。另外，欧盟还准备采取措施，加速推进可再生能源的使用。减少化石能源的使用对欧洲来说不光是为了应对气候变化，这也是保证能源安全的要求。

而德国也做出了迅速的反应，并在上周日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朔尔茨在会议中向议员们表示：“过去几天和几周发生的事件向我们表明，负责任且具有前瞻性的能源政策不仅对我们的经济和气候至关重要，对我们的安全也至关重要。我们将改变方针，以克服我们对个别能源供应商的进口依赖。”

据路透社报道，德国总理朔尔茨表示，德国将建造两个LNG设施，以减少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朔尔茨表示，这两个LNG设施还可以处理绿色水电。另外，德国将尽快填补目前的天然气库存，并且将和欧盟一起在世界市场上寻找天然气卖家。

但有资料显示，德国目前24亿立方米的天然气总库存容量，其实只储存了三分之一。而且，《经济学人》的一份研究显示，LNG并不是欧洲弥补俄罗斯供应短缺的唯一手段，而且它很难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另外，欧洲的LNG进口量已经占了欧洲天然气总进口量的四分之一左右，虽然欧洲处理LNG的基础设施还有一定的闲置空间，但是地理分布上却有着客观的问题。 

由于LNG主要依赖海运，所以需要在到港之后进行“再气化”，这就要求相关设施一般在海岸附近。而欧洲的LNG设施，有四分之一分布在西班牙，与欧洲其他地区分隔开来。而德国并没有处理LNG的专用港口，重新开工建设还需要时间。

另外，LNG的出口商也需要时间来扩大出口能力。目前，70%以上的LNG贸易都是10年以上的长期供应合同。而亚洲的消费需求极其旺盛，LNG的即期市场已经供不应求了，并没有太多留给欧洲的余地。

虽然美国是世界第一LNG出口国，但是也没有能力在短期内为欧洲提供额外的LNG。拜登此前承诺，将会协助欧洲寻找其他的出口商，但收效甚微。卡塔尔能源部长表示，要迅速供应足够的LNG来取代从俄罗斯输送的天然气是“几乎不可能的”。

对德国而言，采购LNG至少不失为一种长期的备用选择，还有部分海岸线可以用来修建配套的码头与设施。但是对于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这些完全没有港口的内陆欧洲国家而言，大规模使用LNG其实存在着不小的难度。 

对于目前的窘境，德国经济部长哈贝克表示，德国也在考虑是否延长其剩余核电站的寿命，以确保该国的能源供应。他还表示，延长用燃煤进行火力发电的时间也是一个选择。但其实，这两种方式能提供的帮助也十分有限。

据路透社介绍，受此前日本福岛核电站问题影响，德国正减少核电使用。目前，德国境内仅有伊萨尔核电站2号机组、埃姆斯兰核电站以及内卡韦斯特海姆核电站2号机组3座核电站仍在运营，且均计划于2022年12月关闭。

另据路透社称，德国此前宣布将在2030年之前完全停用燃煤。而且，考虑到许多欧洲国家为减少碳排放与改善环境所做的努力，使用燃煤替代天然气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接受的解决办法。 

所以短期之内，如果俄罗斯切断能源供应，大部分欧洲国家几乎没有有效的办法来填补缺口。

能源就像核武器，全靠威慑力

尽管欧洲在能源问题上确实依赖俄罗斯，但是自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即使遭遇了许多力度非常大的制裁，俄罗斯始终没有做出切断欧洲能源供应的决定。事实上，在2月22日的一个天然气峰会上，普京还表示俄罗斯会不会切断天然气供应。

在这份声明中，普京称：“俄罗斯的目标是继续向世界市场提供不间断的（天然气）供应，包括液化天然气，改善相关基础设施，增加对天然气行业的投资。”对俄罗斯而言，之所以不切断天然气供应其实也有很多顾虑在的。

首先，欧洲并非铁板一块。欧洲各国对能源的依赖程度并不相同，虽然德国、捷克、斯洛伐克与匈牙利等国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程度极高，但是英、法、比利时等国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程度并没有那么高。

比如，在英国的制裁手段当中，英国石油公司放弃了所持有的俄罗斯石油公司近20%的股份。但这是因为英国本身拥有北海油田的油气资源。而且就在2月中旬，英国一度表示北海的石油和天然气行业前景“良好、稳固”，准备扩大未来的产量。

英国能源部长汉兹在一次会议中表示，英国政府将举行新一轮的许可证发放活动，以勘探更多的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并确保这些资源“符合”英国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气候义务。他表示：“我们需要继续投资北海。所有这些都指向石油和天然气的美好、坚实的未来。” 

对俄罗斯而言，这种反制措施对英美的直接影响并不大，甚至还有利于美国的LNG出口，反而会让本身依赖俄罗斯油气资源的国家进一步与俄罗斯交恶。

其次，油气资源是俄罗斯最为依仗的出口商品，切断对欧洲的能源供应，其实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 

俄罗斯是世界第11大经济体，是世界上最大的谷物和化肥出口国，最大的钯和镍生产国，第三大煤炭和钢铁出口国，第五大木材出口国。但是，俄罗斯最主要的出口利润还是来源于油气资源。俄罗斯生产的石油占全球石油生产总量的10%，供应欧洲近40%的天然气。

白宫副国家安全顾问辛格告诉NPR：“欧洲有多需要能源供应，俄罗斯就有多需要能源的收益。俄罗斯三分之二的出口收入来自石油和天然气。这大约是俄罗斯预算收入的一半。因此，这对普京来说并不是最后的杀手锏。这其实是一种共生关系。”

虽然欧洲确实需要俄罗斯的天然气，但是俄罗斯一样也需要欧洲的这些买家。据NPR报道，欧洲国家向俄罗斯购买的天然气，占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总量的四分之三。对于俄罗斯来说，放弃这样一笔目前还能逃过制裁的收入未必是一个明智之举。

所以，对俄罗斯而言，虽然手握欧洲的能源命脉，但是也只能用作困兽之斗的最后一搏。就像俄罗斯庞大的核武库一样，虽然是威慑力十足的底牌，但是想投入真正的战斗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参考资料：

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energy/germany-step-up-plans-cut-dependence-russia-gas-2022-02-27/ 

https://www.npr.org/2022/02/09/1079338002/russia-ukraine-europe-gas-nordstream2-energy 

https://www.reuters.com/world/uk/britain-licence-new-oil-gas-north-sea-activity-minister-2022-02-22/ 

https://www.reuters.com/markets/commodities/germany-shuts-three-its-last-six-nuclear-plants-2022-01-01/  

https://www.reuters.com/markets/asia/west-has-some-cover-ramp-up-russian-sanctions-2022-02-24/ 

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energy/russias-putin-pledges-uninterrupted-gas-supplies-sanctions-loom-2022-02-22/ 

https://www.economist.com/the-economist-explains/2022/02/26/if-the-supply-of-russian-gas-to-europe-were-cut-off-could-lng-plug-the-gap 

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energy/eu-energy-ministers-discuss-plans-supply-shocks-ukraine-crisis-2022-02-27/ 

https://www.reuters.com/markets/europe/swift-primer-west-moves-freeze-russia-out-international-payments-2022-02-26/ 

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energy/germanys-eon-rejects-halting-nord-stream-1-pipeline-paper-2022-02-28/ 

https://www.wsj.com/articles/russia-sanctions-over-ukraine-largely-spare-energy-sector-vital-to-europe-11645970890 

https://www.bbc.com/news/world-60542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