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者查德·布恩和道格拉斯·欧文于10月14日在纽约时报上发表评论，他们认为，美国政府为了实现加强国内产业并确保国家安全的目标，不应该采用将供应链完全转回美国的政策，而是应该与其他盟国互相协调，确保供应链有足够的竞争性和弹性，并且限制补贴竞争，防止由此导致的价格过度推高。

全球化使数以亿计的人摆脱了贫困，但对它的批评者来说，全球化一直是一个肮脏的词。他们把它与增强企业实力、降低工人工资和加深贫富差距联系在一起。

在这场疫情中，全球化也被指责为使美国过度依赖外国供应的罪魁祸首，包括医疗设备和半导体。

这导致许多政客，无论是民主党或共和党人，都开始讨论一个在长时间内也不受欢迎的话题：产业政策。他们试图让美国政府在哪些产品在哪里生产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特朗普和拜登总统，以及从马可·卢比奥和乔什·霍利等保守派,到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OC）和伊丽莎白·沃伦等进步派的国会议员都倡导这一想法。

但这种将数十亿美元投入某些行业的热情，在今天的全球化经济中可能行不通。如果重点是明确且已经达成共识的目标，包括那些可能会牺牲一点经济效率以实现国家安全或防疫的目标，那么一个彻底转向国内的产业政策实际上会适得其反。

相反，要想成功，需要混合型的产业政策。这将整合全球化的一些好的方面，保持竞争，并与志同道合的国家协调政策以实现共同目标。

以下几个例子会说明其中的机会，以及潜在的陷阱。

个人防护设备和半导体

美国在个人防护设备和半导体方面的产业政策的主要论据是，外国供应来源在地理上过于集中的风险。

在个人防护设备方面，当新冠袭来时，全球范围内的医院都缺少病号服和口罩，更不用说美国本身了，这在政策制定者心中敲响了警钟。全球有额外的供应，但它们主要被困在中国。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国防部花费了近12亿美元。现在有几十家美国公司生产N95口罩、外科口罩、医院病号服和手套，甚至供应链所需的一些关键原材料也能保证在美国获得。

而半导体方面，就在一年多以前，似乎没有人关心美国对台湾地区和韩国制造的高端芯片的依赖性。但在全球供应短缺的情况下，我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尤其是汽车制造商。

这两个国家都是地缘政治的热点地区，对干旱、台风和其他可能扰乱供应的自然灾害没有免疫力。国会正在利用这种情况，推动两党立法，为美国半导体行业提供高达500亿美元的联邦补贴。

但目标不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实现国家的自给自足，当疫情消退时，对其中一些产品的需求会减少，价格也会下降。

比如个人防护设备，这意味着有预算意识的医院将去购买更便宜的、非美国生产的产品。美国公司将希望继续获得补贴，或保护它们不受到进口的影响。事实上，一群小公司已经组织了美国口罩制造商协会，抱怨外国制造的口罩被“倾销”到美国市场，他们可能要求增加关税来阻止进口。但关税将提高已经异常昂贵的医疗保健系统的成本。

产业政策的目标应该是保持适量的国内能力，以便为下一次公共卫生紧急情况做好准备，但同时也要保持医疗的低成本。有针对性的政府补贴，以及要求医疗分销商、各州和医院系统持有比疫情前更多的应急库存，这将会是比直接的贸易限制和空白支票更好的产业政策。

至于半导体行业，国会通过补贴将产能转移到美国的努力也带来了额外的挑战。潜在的好消息是，大部分补贴可能是一次性付款，为领先的制造商提供平等的机会，不仅仅是为美国企业，还有一些国外企业，如台湾的台积电和韩国的三星。然而，这并不能保证这些外国公司会在美国本土生产他们的尖端产品。事实上，如果华盛顿继续采取单边出口管制政策，限制美国制造的半导体的销售地点：即不能是中国，那么它们就更不可能这样做。

而且，带回生产线有弊端。美国还是无法对地理上的集中风险免疫，正如2月份德克萨斯州的北极风暴所揭示的那样，当时电网的中断使一个半导体工厂群暂时关闭。而且，如果美国制造的芯片对汽车制造商来说成本太高，保持这些产品线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一次性的补贴。

一个更好的“美国制造”

出于经济和安全的原因，需要更多的地理多样化。一个更好的“美国制造”政策不应排斥全球化的生产链，特别是与可靠的盟友国供应商的合作。

这意味着，如果目标是远离中国（在半导体等特定项目上，则是远离台湾地区或韩国）并保持多样化，美国及其盟友应该采取协调的方法，这需要对政府对支付给工业界的款项设定限制，并解决供应链中谁做什么的问题，而这是一种高水平的政策合作。

如果没有这样的协调，即使是志同道合的国家，也可能通过给予越来越大的补贴来吸引半导体制造商进入他们的国家，最终陷入竞标战。这可能会导致行业产能过剩、贸易争端和关闭市场的关税。

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前景，美国和欧盟长期以来一直在为适得其反的农业补贴而争斗，双方最近解决了一场昂贵的关于对波音和空客补贴的长期争斗，其中还包括对完全不相关的商品，如葡萄酒和奶酪征收关税。

此外，在美国与其他主要经济体合作，消除避税天堂并对跨国公司征收全球最低税的同时，各国政府不应争相以其他方式将税收交还给这些公司。

拜登政府似乎愿意尝试这种协调方式。在6月的7国集团峰会上，政府同意了一项特别提到个人防护设备和半导体的提案，希望实现“开放、多样化、安全和有弹性的供应链”。在9月的一次峰会上，政府和欧盟同意努力避免半导体“补贴竞赛和排挤私人投资的风险，这些投资本身将有助于我们的安全和复原力。”

在细节上的合作将会很困难。混合型产业政策极难实现，但它也是最有可能奏效的政策。出于安全考虑，它会承受将一些目前在国外的生产线，转移回国的成本，但不要求自给自足，也不要求完全脱离国际生产链，因为国际生产链可以使美国人以合理价格获得最好的产品。它承认与盟国的一些协调是必要的，但也会尽量避免减少竞争的管理性贸易或受政府保护的小团体。简而言之，它依靠的是为国家安全服务的健全的经济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