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于10月5日发表文章,反驳了一些经济学家认为世界经济正在重演1970年代发生的滞涨危机的看法。文章认为尽管目前的情况和70年代有些相似,比如通胀和经济增长放缓。但在关键的问题上并不相同,特别是目前工会的议价能力比70年代已经下降很多,央行在70年代后也有了控制通胀的手段,全球经济也比70年代更加一体化,因此,目前的危机是独特的,不应该与70年代对比。
自从石油输出国组织对美国实施石油禁运,将一个温和的通货膨胀问题,变成长期的价格飙升和经济苦难以来,已经过去了近半个世纪。但如今,当经济学家们面对不断加剧的通胀和令人失望的经济活动时,上世纪70年代的滞胀又回到了他们的脑海中。
那些警告与过去相呼应的令人不安的声音是有影响力的,包括哈佛大学的拉里·萨默斯和肯尼思·罗戈夫以及剑桥大学的穆罕默德·埃利安,后者以前是债券基金管理公司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的员工。
滞胀是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因为结合了两个通常不会同时出现的弊病:高通胀和弱增长。今年到目前为止,世界大部分地区的经济增长都很强劲,失业率虽然仍普遍高于疫情前水平,但已经在下降。然而,复苏似乎失去了动力,加剧了人们对停滞的担忧。
疫情导致东南亚大部分地区的工厂关闭,打击了工业生产。美国的消费者情绪正在下降。同时,经过十年的低迷,价格压力正在增长(见图)。世界大部分地区的通货膨胀率已经超过了中央银行的目标,在英国和欧元区超过3%,在美国超过5%。
现在的经济状况并不像20世纪70年代时那么可怕,当时富裕国家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两位数。但是,让滞胀论者担心的不是确切的数字,而是威胁着通胀高涨的一系列的力量,即使增长放缓,这些情况看起来与1970年代滞胀背后的因素惊人地相似。
一个相似之处是,世界经济正再次经受能源和食品价格的冲击。在过去的一年里,全球食品价格已经上涨了大约三分之一。亚洲和欧洲的天然气和煤炭价格已经达到了创纪录的水平。在中国和印度等大型经济体,这两种燃料的库存低得令人不安,在中国已经出现的断电问题可能会蔓延。能源成本的上升将对通货膨胀造成更大的上升压力,并进一步使全球的经济前景变得暗淡。
其他成本也在上升:由于消费者支出转向商品,以及与疫情有关的港口积压,航运费飙升。今年工人享有更大的讨价还价能力,因为面对激增的需求,公司正在努力吸引足够的劳动力。例如,德国的工会正在要求提高工资;一些工会甚至正在进行罢工。
滞胀论者在当前的经济政策环境中看到了另一个与过去相似的地方。他们担心,宏观经济思维已经倒退,为持续的通货膨胀创造了机会。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政府和中央银行容忍了不断上升的通货膨胀,因为他们认为低失业率置比稳定价格更重要。
然而,滞胀的惨痛经历改变了学术界的思维,造就了一代决心控制通胀的央行行长。在经历了全球金融危机和需求不足时期之后,这种专心致志的关注被更大的失业担忧所取代了。低利率削弱了政府的财政纪律,并在2020年引起了大量的刺激措施。
担忧者警告说,现在就像20世纪70年代一样,政府和中央银行可能会受到诱惑,通过使经济更热来解决供应方的问题,产生高通胀和缓慢的增长。
然而,撇开这些相似之处不谈,对于那些寻求理解当前问题的人来说,上世纪70年代几乎没有什么指导意义。
要看清楚这一点,请考虑那些无法与历史进行比较的领域。能源和食品价格的冲击让经济学家们感到担忧,因为它们可能会成为预期的工资谈判和通货膨胀的一部分,导致价格螺旋式上升。
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支撑一个新的、长期的劳动力在谈判中占优时代的机构仍然很薄弱。1970年,经合组织中约有38%的工人受到工会工资谈判的保护。到2019年,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到16%,是有记录以来的最低值。
生活成本调整(COLA),将通货膨胀的增长自动转化为更高的工资,这是1970年代工资合同的一个常见特征。但此后这种做法急剧减少。
1976年,超过60%的美国工会工人受到带有生活费调整条款的集体谈判合同的保护,到1995年,这一比例下降到22%。
哈佛大学的安娜·斯坦斯伯里和萨默斯在2020年发表的一篇论文认为,谈判能力的长期下降是“重大结构性变化”,解释了近期宏观经济表现中关键特征(包括低通胀),尽管失业率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下降。尽管这场疫情很有戏剧性,但如此大的转变似乎不太可能如此迅速地发生逆转。
此外,1970年代的滞胀因整个富裕经济体生产率增长幅度的急剧下降而加剧。在二战后的几十年里,政府对维持需求的承诺,被生产能力的飞速增长相适应(法国人称这一时期为“辉煌时期”),但到了1970年代初,长期的生产力繁荣已走到尽头。
刺激需求的习惯未能帮助扩大生产潜力,反而推高了价格。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漫长的生产力增长放缓。然而,自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以来,生产力已经加强了:在截至6月的一年中,美国每小时工作的产出增长了约2%,大约是2010年代平均速度的两倍。蓬勃发展的资本支出很可能意味着这种收益会持续下去。
与1970年代的另一个重要区别是,央行既没有忘记如何控制通货膨胀,也没有失去对保持价格稳定的承诺。
在20世纪70年代,连一些中央银行家都开始怀疑他们遏制工资和价格上涨的能力。当时的美联储主席阿瑟·伯恩斯认为,“货币政策在阻止严重依赖工资成本压力的通货膨胀方面作用不大。”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克里斯蒂娜和大卫·罗默的研究表明,伯恩斯的观点在当时是种普遍的观点。但高通货膨胀时代的结束表明,中央银行是可以控制这种通货膨胀的,而且这种能力并没有消失。
上个月,美联储现任主席杰罗姆·鲍威尔宣称,如果“持续的高通胀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们肯定会做出反应,并使用我们的工具,以确保通胀运行在符合我们2%的长期目标的水平上。”
新的财政正统观念同样也有其局限性。据预测,从今年到明年,世界各地的预算赤字都会大幅缩减。在美国,温和的民主党人对过度支出的担忧,可能意味着拜登的宏伟投资计划被缩减,或者根本无法通过。
那么,如果世界经济没有面临1970年代的重演,接下来该怎么办?飙升的能源成本对复苏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如果政府试图限制价格上涨,那么价格飙升或短缺将影响家庭和公司的预算,并打击支出和生产。
这将发生在政府撤销刺激措施和央行支持收紧政策的时候,需求放缓可以缓解经济中供应紧张的部分压力:例如,一旦他们支付了过度高昂的电费,美国人将无法购买稀缺的汽车和电脑。但是,这将为近两年的新冠疫情加上一个痛苦的尾声。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全球经济发生变化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通过金融市场和供应链,全球经济的一体化的程度已大大提高。例如,自1970年以来,贸易在全球GDP中的份额已经增加了一倍多。疫情后的复苏不平衡,给一些连接经济的纽带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恐慌的政府可能会囤积资源,从而进一步扰乱经济。
因此,过去的经验并不是看待冲击全球经济的力量的最清晰的视角。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全球化创造了一个巨大的相互依赖的网络。这个系统现在面临着一个新的、独特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