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melle Bouie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作者将特朗普引发的国家分裂,与美国南北战争爆发前的征兆做了比较。
有时,我们会发现,有些事情简直太离谱了,都不像是真的,我们无法真正地严肃对待它们,这样的情绪这对我们很不利。
例如,许多共和党人,最初将“停止偷窃”的运动视为可笑的噱头。
一位匿名的共和党高级官员,在拜登宣称胜利后几天告诉华盛顿邮报:“在这一点点时间里,幽默一下他有什么坏处?没有人会真的以为选举结果被窃取了。”
这位共和党人说道:“他这个周末去打高尔夫球了,他又不是在策划如何阻止拜登在1月20日上台,他在推特上说要提起一些诉讼,这些诉讼都会失败,然后他又在推特上说选举是如何被偷走的,然后他就离开了。”
共和党人开玩笑很轻松,然后,特朗普鼓动追随者袭击了国会大厦,并试图使改变选举结果。
现在,在选举结束10个月后,“停止偷窃”居然成了共和党的正统观念,成为了全美共和党努力竞选的动力,这些行动的目的是夺取选举管理的控制权,并清洗那些拒绝按照特朗普要求颠覆选举结果的官员。
假设特朗普的健康状况良好,他基本确定会在2024年竞选总统,如果他这样做,将是在一个对他的权力意志毫无抵抗能力的共和党内这样做。
这一切的结果是,我们正在走向另一场选举危机。或者,正如选举法专家(也是纽约时报常客)里克·哈森在一篇关于选举颠覆风险的新论文中写道:“美国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风险,即2024年的总统选举以及未来的其他美国选举将无法公平进行,上任的候选人,将不再是选民根据先前宣布的选举规则做出的自由选择。”
尽管危险就在眼前,但国会民主党人,以及剩下的支持民主的共和党人,似乎并不急于采取措施。众议院的民主党多数派已经通过了一项新的投票权法案,旨在应对来自共和党州立法机构的限制性新选举法的浪潮,而参议院的民主党人已经提出了一项法案,将建立“保护措施,使管理联邦选举的无党派州和地方官员不受党派的过度干预或控制”。
但是,只要参议院的“拉布”战术还在,而且只要几个重要的民主党人并不反对继续这样做,参议院就几乎没有机会结束对这项法案的辩论,也不能将其提交给议会进行简单的多数表决。
对那些有权力采取行动的人来说,一个有意愿颠覆下届总统选举的、特朗普化的共和党,显得太惊世骇俗了。到目前为止,这种看上去不太可能发生的巨大颠覆,不仅没有激起人们的行动意愿,反而让人们保有一种幻想,即希望能够在不大动干戈的情况下就解决这场危机。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起了以前对美国民主的生存威胁,以及一群美国人如何不情愿接受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使它就活生生摆在他们眼前。
1860年11月6日,林肯当选为总统,在一场四面楚歌的比赛中,林肯以多数票胜出,民主党的南北两派分别推出了斯蒂芬·道格拉斯和约翰·布雷金里奇两位候选人,而南方保守的联合主义者则支持宪法联盟党旗下的田纳西州参议员约翰·贝尔。
注:Constitutional Union Party,宪法联盟党是1860年选举中活跃的美国第三大政党。它由保守派的前辉格党人组成,大部分来自美国南部,他们希望避免因奴隶制问题脱离联邦,既不依附共和党,也不依附民主党。Southern Unionist,联合主义者,居住在美国南部联盟州反对脱离联邦的白人。
在总共303张选举人票中,林肯获得了180张,赢得了绝大多数选票。但他的胜利是局部的胜利。林肯不仅没有赢得一张南方的选举人票,而且在成为南部邦联的11个州中,有10个州甚至没有林肯的选票可投。
新的共和党总统也是一位北方总统,他的联盟因其反奴隶制的信念而团结一致。历史学家大卫·波特在《即将到来的危机:内战前的美国,1848-1861》一书中解释说:“这个国家在选举中支持一个反对奴隶制的政党,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同意林肯的观点,即认为奴隶制度必定‘最终会走向消亡’。”
南卡罗来纳州集中了大量的奴隶,支持奴隶制的情绪根深蒂固,为召开代表大会讨论脱离联邦问题设定了日期,并迈出了脱离联邦的第一步。在会议上,当选的代表将就分离问题进行辩论。
波特指出,南卡罗来纳州的行动速度“加快了分离运动的速度”。在短时间内,阿拉巴马州、密西西比州、路易斯安那州和佛罗里达州的立法机构都宣布了类似的会议。
分离主义者的势头很猛,但正如历史学家拉塞尔·麦克林托克在《林肯和战争的决定:北方对分裂的反应》一书中写道,“共和党人在选举前没有表现出对分裂的焦虑,在选举后也很少表现出焦虑。”
在庆祝胜利之后,林肯首先关注的是内阁的选择和如何惠及捐助者的问题。支持共和党的报纸对当时南方正在发生的事情不以为然,芝加哥论坛报的一位记者写道:“南卡罗来纳州可能会大发雷霆,召开会议,通过决议,直到末日来临。但据我们所知,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害怕。”
同样,一位持相同观点的波士顿编辑写道:“现在几乎唯一有政治意义的话题,就是传言中几个头脑发热的狂热分子,试图诱使几个奴隶州的人民脱离美国联邦的疯狂行为,这里面没有什么新的、意外的或令人震惊的东西。”
毕竟,几十年来,支持奴隶制的思想家们一直威胁说要分裂国家,来应对政策和政治上的失败。如果南方以前一直没有行动,为什么现在会有行动呢?
事实上,许多共和党人认为南方需要联邦的支持才能维持奴隶制,在《危机中的共和国,1848-1861》中,历史学家约翰·阿什沃思总结了共和党人的观点:“如果没有联邦军队,如何镇压奴隶暴动?奴隶主如何确保他们自己所在地区的非奴隶主白人的忠诚?而且,最重要的是,奴隶主如何迎合非奴隶制白人的经济野心,谁来补偿他们由于奴隶制而被剥夺的经济机会?”
简而言之,他们觉得拥有奴隶制的南方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维持下去。
对共和党人来说,还有一个地区自豪感的问题。
在过去,分裂的威胁是谈判的一部分。历史学家麦克林托克说:“南方人要求获得政治优势,北方人就会退缩,南方人威胁要分裂,北方民主党人就会屈服并与南方人一起投票,那些对最新的分离威胁嗤之以鼻的共和党人,实质上是在说,北方不会再玩这种游戏。”
马萨诸塞州坚定的反奴隶制参议员查尔斯·萨姆纳说:“由于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呼声,因为事实上,这种声音在我们耳边响了很久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完全明白它们的确切价值,似乎没有借口再听从它们,他们就是口头威胁一下,仅此而已。”
不幸的是,对萨姆纳和共和党人来说,他们的信心放错了地方。是的,有南方联合主义者,是的,在脱离联邦的州内部存在严重的政治紧张局势。
但分离主义者拥有主动权,正如历史学家波特所写的那样,在林肯当选后的90天内,他们“赢得了10项举行州议会选举的立法决定,举行了7次这样的选举,在每次选举中都获得了多数票,召集了7次会议,表决了7项分离法令,并且还迈出了组建南方联邦的第一步。”
当共和党人在12月面对危机时,手头的选择很少。林肯还有三个月才上任,国会刚刚复会,即将卸任的布坎南政府陷入分裂和混乱,一些成员,如财政部部长、佐治亚州的豪尔·科,站在自己州的一边,而另一些则站在联邦一边。
显然,在共和党人中,没有人喜欢分裂,但是分裂双方都没有妥协的余地,即使以辉格党人(美国一个已消失的政党,1833年至1856年间持续运作,反对安德鲁·杰克逊总统及其创建的民主党所订立的政策)、肯塔基州的约翰·克里坦顿为代表的少数议员,试图达成最后的协议,以满足各部门的要求并确保联邦的安全。
他的提案是一套宪法修正案和国会决议,将保护奴隶制不受联邦权力和国会干预,通过将其写入宪法来恢复密苏里妥协(注:密苏里妥协是美国国会中的蓄奴州与自由州在1820年达成的一项协议,其主旨在于规范在西部新领土上所建各州的蓄奴行为)。
共和党人对此并不感兴趣。在过去的十年里,北方的立法者已经向南方做出了让步,1850年的《逃亡奴隶法》就是其中之一,辉格党人在1856年的选举中支持詹姆斯·布坎南而不是共和党人约翰·弗里蒙特是另一个例子。
历史学家波特写道:“从一个真诚的联邦主义者的角度来看,通过做出让步使联邦暂时渡过危机,是一种自取灭亡的做法,这种让步加强了不团结派的力量,并使周期性危机的趋势长期存在。”
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对抗,当林肯在1861年3月4日最终执掌国家政权时,他明确表示,对抗就是他要走的路。林肯在他的第一个就职演说中说了一句著名的话:“我认为,考虑到普遍的法律和宪法,这些国家的联盟是永恒的。很明显,很明显脱离联邦的核心观念是无政府主义。多数派在宪法的检验和约束下执掌政权,总是能随着大众那种深思的意见和深厚的情感而顺应变化,那么这样的多数派就是自由人民唯一的真正领袖。”
我并不是要把当前的美国政治直接跟内战时期做比较,目前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像奴隶制在19世纪40年代和50年代那样将我们截然分开。现在的民主完整性危机也不像分离危机时期那样严重。
但是,研究历史的价值在于,我们可以看到前几代美国人如何面对他们那个时代的挑战。当下,没有人知道故事的结局,而我们可以利用这种洞察力,试图了解我们的先辈在经历他们的挑战时选择的方案。
共和党人有充分的理由忽视脱离联邦的威胁,但他们也有理由关注这些政策。随着林肯的当选,拥有奴隶的南方已经失去了对联邦权力的绝对控制,地区间的紧张关系以前从未以这种方式被强调过,南方的恐慌是显而易见的,共和党人不可能阻止分裂,但他们也许能够更好地为即将出现的对抗做好准备。
我们不可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危机中处于什么位置,也许最坏的情况还没有到来,也许我们已经度过了难关。
无论怎样,我们都应该保卫我们的选举,警惕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因为如果我们的历史告诉我们什么,那就是在麻烦真正到来之前,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