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客的记者亚当·戈普尼克于9月21日发表评论,他作为一个住在蒙特利尔的美国人,认为加拿大选举结果的停滞不前恰恰代表了加拿大政治环境的稳定。尽管加拿大人并不一定乐见这种停滞,但与其他政局更加动荡的民主国家相比,加拿大是幸运的。
在政治生活中,停滞也许是一种被低估的美德。我们知道私人生活中的停滞是种美德,因为卖掉房子,与配偶离婚,把孩子送走,仔细想想,似乎很少是好主意。但在我们的公共生活中,也有一些赞美停滞不前的说法。在民主国家的竞选言论中,几乎总是拥护变革、变革的必要性和变革的好处,但在有些时候,一成不变的结果也准确地代表了一个国家的观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这个国家转瞬即逝的情绪.
在这个时候,继续走以前的路是最好的结果。这个想法是由上周一加拿大联邦大选的结果所激发的,在经历了许多你来我往,各方势头互有起落的时刻后,最终的结果几乎与原先的议会完全一样。
特鲁多的自由党赢得了最多的席位,并将连续第三次组建政府,尽管仍未达到特鲁多一个月前宣布选举时寻求的多数政府;保守党目前在奥图尔的领导下,他是一位比其前任更具有进步思想的领导人,由于保守党几乎垄断了西部省份的选票,因此拥有第二多的席位和略多的民众投票份额。
魁人政团是加拿大的一个怪胎,这是一个分离主义政党,但仍在联邦议会中任职,最终排名第三,拥有34个席位,全部在魁北克;由受人欢迎的驵勉诚领导的左派新民主党位居第四。
保守党在大众普选中的优势是真实的,尽管有些误导性:中左翼的投票,即自由党和新民主党加在一起,仍然比中右翼的票数多得多,而且,无论如何,议会制度是一系列地方选举的产物,而不是全国性的选举。
那些对历史周期有长久记忆的人,甚至可以在更大规模的螺旋中看到重复。1974年,另一位名叫特鲁多的自由党领导人期望组建多数政府,对抗一位名叫大卫·刘易斯的受欢迎的新民主党领导人和一位名叫罗伯特·斯坦菲尔德的头脑清醒而又进步的保守党领导人,并取得了多数席位。
尽管贾斯汀·特鲁多的父亲皮埃尔·特鲁多,在美国被想象成一位备受爱戴和富有魅力的领导人,但在当时,他在新闻界或“媒体”中并不受欢迎(正如另一个加拿大人马歇尔·麦克卢汉所称的),就像他儿子现在一样:在74年的选举之前,多伦多的三家日报都支持反对派。
然而,五十年前,加拿大政治的基本路线已经显现出来。那次选举的特点是,强大的自由党在蒙特利尔和多伦多有据点,但在西部的大草原省份没有多少支持,而刘易斯的社会民主派人尽管很受欢迎,但由于得票最多者当选的投票制度,他仍然没有权力,还有一些边缘的政治家被撇在一边。
1974年,贾斯汀还是个两岁的孩子,被拍到在议会大厦的台阶上快乐地在他父母手中荡来荡去。尽管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当时没有人能够轻易想象到一个像驵勉诚这样的锡克教徒。会成为加拿大一个主要政党的领导人。
但许多事情仍然没有改变。特鲁多父子精通双语,代表蒙特利尔的一个选区,小特鲁多也仍然像他的父亲一样,为联邦制压制着魁北克。加拿大自由党的历史任务是将魁北克保留在联邦内,这一目标(虽然进展缓慢,以至于很少有加拿大人看到)基本上已经成功,魁北克的独立和国家的解体已从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可能。
就本次选举中存在的问题而言,既围绕着新冠疫情和应对疫情的政治反应,也映射出了至今还无人真正懂得该怎样在疫情间搞政治的事实,甚至连那些似乎已经最负责任地应对它的领导人,都遭到了它的背叛。
特鲁多领导下的加拿大在疫情开始时做得不错,在早期可怕的几个月里似乎比美国做得更好,甚至使笔者这个侨民,都满怀希望地认为加拿大的社会资本才是一个有效应对措施的基础。但是,去年冬天,情况出现了黑暗的转折,当蒙特利尔和多伦多被彻底封闭时,纽约和波士顿却谨慎地开始重新开放,然后当疫苗推出时,加拿大似乎远远落后于美国和欧洲的分配速度。
人们普遍认为,加拿大在放弃疫苗生产方面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使其只能被动追求疫苗而不能主动制造它。
可在那一刻,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而这个史无前例的扭曲的故事确实已经反复了无数次。在反疫苗宣传和特朗普右翼的非理性地充斥着美国的时候,加拿大接种疫苗的公民比例激增,现在近70%的人口已完全接种疫苗。
一个新的极右团体,加拿大人民党,体现了反疫苗的愤怒,本月早些时候,在安大略省,一小群似乎受到人陈党的鼓舞的抗议者出现在竞选集会上,向特鲁多投掷石块,尽管,鉴于这里是加拿大,他们只是丢了点砾石。
西部各省的保守派省长,试图对疫情采用更轻松、更自由的方式,今年夏天提前重新开放,结果基本上是灾难性的。阿尔伯塔省发布了卫生保健紧急状态,上周,省长杰森·肯尼居然为他的行为道了歉,说他将订制疫苗护照和其他限制措施,他没有采取特朗普主义式的反应,即加倍反抗,藐视任何人,不做任何事情。
加拿大没有默多克的新闻媒体或福克斯电视台,这表面上似乎是一个次要原因,然而,英国和美国以及澳大利亚的经验都表明,这实际上是一个主要原因。也许阿尔伯塔省的道歉,以及它对鲁莽的右翼政府危险性的隐含警告,帮助特鲁多在东部大城市取得了胜利。但其中更大的寓意似乎是,没有人有足够的把握驾驭疫情的黑云。
这次选举的另一个基本规律却有着更大的意义,可这一点却很容易被忽视,也许现在所有自由民主国家的政治都面临这个问题,那就是城市和农村选民之间巨大且不断增长的分歧。
多伦多和蒙特利尔是坚实的自由派红色区域,其余的农村地区基本上有着更多的右翼,这重复着在法国、英国和美国的相同模式。这在加拿大并不是不可避免的模式:社会民主党的合作社联邦联合会,即新民主党的前身,通常被认为是为加拿大带来全民医保的首次尝试,其根源是大萧条时期的西部农村和农业运动。
赞扬停滞的言论是加拿大人所反感的,特别是当这种言论来自于住在加拿大的外籍人士,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或者是没有充分重视国家的问题,比如北方气候变化的破坏、对寄宿学校中原住民犯下的错误仍然缺乏充分的忏悔等。
至少从笔者这个住在蒙特利尔的外国人看来,加拿大媒体在选举后的语气即酸涩又讥诮,有很多人批评特鲁多在疫情期间提前两年召集选举,尽管作为一个议会政治家,试图将少数党变成多数党是他的权利,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他的责任。
加拿大领导人必须每四年举行一次选举,但可以自由地进行赌博,提前举行选举。
也有很多人责备奥图尔,因为他没能把保守党带到中间派位置,尽管他努力了,并在他不算是认输的演讲中向LGBTQ的选民喊话。也有很多人对毫无意义的停滞不前进行了谴责,毕竟,这确实是这个国家的真实写照,矛盾的是,到目前为止,停滞似乎并没有对治理的有效性造成了什么障碍,这就是为什么在一些人看来,特鲁多要求进行投票是轻率的原因之一。
当然,攻击特鲁多举行这次选举的讽刺后果是,如果他在四年内不再召集另一次选举,他的批评者也很难去谴责他的不作为,毕竟他们曾如此强烈地谴责他召集这次选举。
政治上的停滞已被锁定。尽管如此,无论在哪个可能的候选人治理下,加拿大都会是一个体面、理智负责任的政府。这标准很低,没错,但我们已经知道,这个标准也不算太低,它可以让一个民主国家低头认输(编注,显然作者是在说美国)。
加拿大仍然是一个幸运的国家,但不是一个自满的国家。其幸运的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它一直拒绝承认自己有多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