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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为的衰落表明美国对中国依然有不对称的优势,中国将难以占据5G主导地位

Hal Brands在彭博社发表文章,两年前,华为是中国技术野心的象征,现在,华为的目标是“生存下去”,这是中国过度自信的后果,也是美国联合盟友进行多管齐下的制裁所取得的成绩,除了5G网络,中美之间其他领域的技术之争蓄势待发,美国从华为的案例中能得到的最大的教训就是不能等得太晚。(加美编译,不代表平台观点)

Photo by Mark Chan on Unsplash 

过去两年,地缘政治最大的发展之一是华为的悄然衰退。2019年,这家中国电信巨头正朝着世界5G网络的主导地位狂奔。它是中国明显崛起的技术优势的象征之一。然而,今天,华为并没有成为霸主。华为董事长宣布:“我们的目标是生存下去。”

自2020年以来,华为陷入了全球对中国好战行为的反击中,它已经被美国的外交和制裁运动打击,如果没有额外救援,它的前景将在明年恶化,届时华为将耗尽其有限的最先进半导体供应,这是现代电子产品的重要组成部分。许多专家认为,多年来,华为一直与中国共产党有着紧密的联系。现在,它正成为美国与中国不断加剧的技术冲突的牺牲品。

华为的衰落具有启发意义,原因有几个,首先,华为的衰落表明,中国往往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因为它在全球的自信使它的对手成倍增加。同时,它代表了美国两党的共同效力:拜登通过完善特朗普在国会大力支持下发起的政策,对华为进行了制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它表明美国有工具,并且有能力制定战略,赢得与中国的高科技竞争,前提是美国能够避免在近期的关键战斗中失利。

华为之所以成为电信巨头,是由于其独特的优势组合,它获得了慷慨的政府补贴,总额可能达到750亿美元,这使它能够在低于竞争对手价格的情况下开发优质产品。与外国竞争对手不同,华为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入中国庞大的国内市场,这使它能够以进一步降低成本的规模运作。它还受益于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和外交支持,中国共产党将5G电信视为争夺全球权力的一个关键领域,在这个方面,一位特朗普时代的官员承认,美国“大意了”。

到2020年,华为控制了全球电信基础设施市场的31%,拥有的5G网络建设合同比任何其他公司都多,它的客户不仅仅是注重成本的发展中国家,在华为的91份5G合同中,大约有一半是在欧洲,甚至像英国这样的美国亲密盟友也选择将华为的设备纳入网络,与此同时,美国的反应是不稳定的。

美国官员担心,如果华在世界范围内建设5G网络,中国政府可能会援引《国家情报法》,要求获得流经这些网络的敏感信息。中国将获得巨大的地缘政治影响力,就像英国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主导世界海底通信电缆时一样。中国对未来的愿景,即先进技术推动专制资本主义,将更接近现实。

而且,由于5G网络的特点是基础设施成本高且难以更换,现在选择华为的国家可能不得不在未来几年内依赖华为的升级。特朗普宣布:“5G竞赛正在进行,美国必须取得胜利。”

然而,整个2019年,分裂的特朗普政府难以部署策略,总统对华为实施的惩罚性制裁在实践中是不完整且不一致的。特朗普发起了一场反华为的外交运动,争取澳大利亚、日本和波兰等严重依赖美国保护的国家。然而,总统认为华为只是更广泛的中美争端中的一个谈判筹码,这削弱了他本身的努力。

一个“美国优先”的政府在开发负担得起的、非华为的5G服务这一艰巨任务上也遇到了困难,当国防部长埃斯珀在2020年2月警告欧洲精英不要依赖中国技术时,人群的反应是,“你能提供一个替代方案吗?” 

这引来了笑声和掌声。

华为似乎在连接下一代世界的竞赛中领跑,但事实上,它的好运即将到头。

中国自己的行为也要承担部分责任,中国在无意中削弱了华为未来的能力,比如它在2018年拘留了两名加拿大公民,从而疏远了加拿大,新冠疫情的爆发,以及中国试图利用疫情的方式,迫使世界各国重新考虑与中国政权的关系。

一批欧洲国家远离了华为,中国在全球的整体好感度急剧下降。同样,在2020年6月中国军队与印度在喜马拉雅山高地发生冲突后,印度政府禁止了华为进入印度的5G网络。

美国一直处于从这种反击中获利的有利地位,因为一项由特朗普开始、拜登继续的三管齐下的战略已经开始凝聚起来。

首先是新的外交推动,来自特朗普的压力,包括威胁要削减情报共享,最终动摇了英国和其他亲密盟友与华为的距离。美国发起的清洁网络是一个承诺排除高风险供应商的国家联盟,在2020年期间聚集了更多的支持者,因为美国官员不断强调与华为合作的危险性。 

2021年,在拜登的领导下,美国政策对盟友的无端对抗减少,这也使美国更容易获得国际支持。清华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院长阎学通承认,总统的“多边俱乐部战略”已经给中国造成了损失。

其次,华盛顿利用强大的制裁措施使华为失去了关键的投入。新冠病毒结束了特朗普对中国的矛盾心理,加速了他的反华为运动。在特朗普时期结束之时,华为被禁止与谷歌、Facebook和其他为其手机提供关键软件的美国公司进行业务往来。

更重要的是,华盛顿切断了华为产品所依赖的高精密半导体的供应。

美国的成功来自于利用不对称的优势,即美国金融体系的影响力,美国无与伦比的地缘政治影响力,以及美国和盟国无处不在的半导体价值链最高端技术,推动全球禁止向中国提供先进半导体或半导体技术。

例如,美国并不生产世界上最先进的芯片制造设备,那是一家荷兰公司阿斯麦(ASML)生产的,但华盛顿利用影响力阻止阿斯麦向中国出口专门的芯片制造设备,并阻止芯片制造商,如台积电,向华为出售顶级产品,即使在高度全球化的行业中,美国权力的手臂也很长。

美国因此打击了中国的一个不对称的弱点,尽管有大量投资,它仍然无法自己设计和生产最先进的半导体。中国领导人承认,“核心技术被他人控制的事实,是我们最大的隐患”。

在这方面,拜登也接替了特朗普的工作,限制了华为在美国的融资能力,并以其他方式加强了制裁行动。

这种打击是巨大的,美国的限制措施为华为的供应链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它们可能造成华为在不久的将来,不得不依赖较低端的半导体,这些半导体消耗更多的电力,最终使采用这些半导体的网络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昂贵。

因此,除了长期的安全问题,美国的制裁正在给各国一个回避华为的经济动机。

这些措施正在为美国战略的第三个方面争取时间:多边开发华为的替代品,国际开发金融公司(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Finance Corporation)正在为那些选择非中国5G网络的国家提供融资,如果这能够成功阻碍华为,那么民主国家的公司将有更多机会制定技术标准,塑造未来的电信业。

Photo by James Yarema on Unsplash 

拜登政府还将赌注押在一个名为“开放无线接入网”(O-RAN)的项目上,这个项目旨在开发通用标准,促进不同类型的电信设备之间的兼容性。也就是说,O-RAN允许不同的公司在同一个网络中即插即用,使华为或任何其他公司都难以主宰全球电信基础设施。

目前O-RAN还没有进行任何规模的商业部署。它的可行性和可负担性仍然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它可能对大国比对小国更有效。然而,预计在未来三到五年内,部署的步伐将迅速加快,拜登已将其列入美国与关键国家(韩国、日本、印度)以及欧盟和四方安全对话等机构的外交议程中。

因此,美国的战略是既要跑得快,又要拖住对手,华盛顿的目的是打破华为的势头,直到美国及其盟友能够开发出替代方案,限制这家中国公司的全球吸引力。

美国这些政策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截至2021年,世界上最大的10个经济体中的8个,即占了世界蜂窝网络设备市场60%以上的国家,以及几乎所有的欧盟成员国,已经禁止或限制华为进入其5G网络。

许多没有实施正式限制的国家,如德国和加拿大,都巧妙地增加了华为的难度,华为的网络设备销售额在2020年中期和2021年中期之间下降了14.2%,整体收入大约下降了29%,从中东到美洲等地区的收益都出现了下滑。华为的创始人任正非宣称“公司内部没有混乱”,但数字告诉我们一个不同的故事。

华为的困境可能会变得更糟。可能在明年,随着美国敌意的增加,华为先进半导体的储量将耗尽,这将迫使它用旧的、效率较低的部件履行现有的合同,甚至根本无法履行合同。对共产党来说,华为可能太重要了,共产党不会让它失败,但它的全球扩张将变得越来越困难。

同时,反华为运动的附带损害,没有一些观察家最初担心的那么大,考虑到华为是世界第三大芯片买家,美国和外国的芯片制造商最初担心制裁会压垮他们的销售。

盟国政府一开始对华盛顿推动域外制裁行为感到不满,但这些芯片制造商并没有遭到致命的打击,部分原因是华为现在蓬勃发展的竞争对手正在购买更多的芯片,还有部分原因是美国允许华为购买不适合发展5G业务的老芯片。并且,美国的政策往往有利于主要的外国公司,如三星电子、爱立信和诺基亚公司,因为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被削弱了。

O-RAN仍然是美国战略中发展最少的部分。但即便如此,也有令人鼓舞的迹象。今年,几家主要的欧洲电信公司同意建立跨越欧洲大陆的O-RAN网络,印度的主要移动运营商也已决定为国内网络投资这项技术,并开发出口产品。

与此同时,O-RAN将开始从华为享有的那种规模效应中获利。而且,由于印度电信市场每个用户的平均收入很低,一个在印度经济上可行的方法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是可行的。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华为在发展中市场的价格优势(这是华为迄今为止的王牌)可能会成为过去。

两年前,华为是中国全球科技野心的一个象征。今天,它是中国持续脆弱的一个例子,也是美国开始融合单边胁迫和多边建设以发动技术冷战的一个标志。然而,华为的案例也强调了一个教训,即美国的战略需要速度。

5G网络是一个具有先发优势技术的典型例子。建造和安装5G网络所依赖的硬件公司将对这些网络所服务的国家享有持久的影响力,美国在应对这一威胁的反应似乎太慢了,虽然华为在挣扎,但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

华盛顿刚刚开始推广华为的替代品,并进行必要的代际投资,以保持美国及其盟友在设计和生产顶级半导体方面的领先地位。中国也还没有认输:它正在将本土的创新规模扩大四倍,希望到2030年成为世界先进半导体的领导者。

其他战斗正在蓄势待发,中国正在通过对云计算、数据中心和光纤电缆的投资,争夺对世界数据的控制。人工智能、生物技术和量子计算等领域的竞争也很激烈。

尽管姗姗来迟,但是美国已经开始应对中国主导的5G网络挑战,在其他领域的科技竞争方面,教训是不要等到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