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于7月8日发布的调查报道，介绍了常青藤大学，特别是哥伦比亚大学招收的艺术系研究生在毕业后面临收入过低，毕业几年后还是还不起学生贷款的问题。

哥伦比亚大学最近入学的电影专业研究生，在拿到联邦学生贷款后，其债务中位数为18.1万美元。

然而，在获得硕士学位两年后，一半借款人的年收入都不到3万美元。

根据《华尔街日报》对教育部数据的分析，哥伦比亚大学的项目是一个最极端的例子，说明近年来精英大学授予的数千个硕士学位并没有为毕业生提供足够的初级职业收入，让他们能够开始偿还联邦学生贷款。

本报发现，近期来，在美国所有主要大学硕士专业的毕业生中，哥伦比亚电影学院校友的债务与收入之比是最高的。这所位于纽约市的大学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学府之一，其113亿美元的捐赠基金使其成为美国第八富有的私立学校。

据现任和前任教职员工以及几十名学生说，多年来，教职员工和学生一直呼吁行政人员利用这些财富来帮助更多的研究生，但并未成功。（如果还不上学生贷款）纳税人将会承担所有未支付的费用。

本报对借款人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发现，被顶级院校的光环所吸引，美国各地大学的许多硕士生承担了超过其工资所能支持的债务。在哥伦比亚大学，这类学生毕业于历史、社会工作和建筑等专业。

哥伦比亚大学校长李·博林格（Lee Bollinger）说，《华尔街日报》分析中的教育部数据不能完全评估毕业生薪资前景，因为它只涉及毕业两年后的收入和贷款偿还率。尽管如此，他说，“这不是我们想得到的结果。”

在纽约大学，最近的数据显示，拥有出版学硕士学位的毕业生借款中位数为11.6万美元，项目结束后两年的年收入中位数为4.2万美元。在西北大学，获得语言病理学学位的人中有一半人借款超过14.8万美元，毕业生两年后的收入中值为6万美元。南加州大学婚姻和家庭咨询专业的毕业生的借款中位数为12.4万美元，同一时期有一半人的收入为5万美元或更少。

纽约大学发言人约翰·贝克曼（John Beckman）说:“纽约大学一直关注负担能力，其中一个重要部分当然是帮助未来的学生做出明智的决定。”

西北大学发言人希拉里·赫德·安亚索(Hilary Hurd Anyaso)说，该校的语言病理学专业是世界上最好的之一，能带来“令人满意的职业道路，而且市场需求量很大。”

南加州大学发言人劳伦·巴特利特（Lauren Bartlett）说，为学生提供财政支持和就业机会是该校的优先事项之一。

本科生多年来一直面临着日益膨胀的贷款余额。但是，现在却是研究生正在积累最繁重的债务负担。与本科生贷款不同，联邦研究生贷款计划对研究生可以借多少钱并没有固定的限制，这些钱可以用来支付学费、杂费和生活费。

现在它已成为增长最快的联邦学生贷款计划，近年来的利率高达7.9%。

无限额贷款使硕士学位成为大学的金矿，自2005年国会设立研究生贷款以来，大学扩大了研究生院的课程。联邦贷款数据显示，研究生首次有望在2020-2021学年与本科生的贷款额度相当。

家住新泽西的29岁的扎克·莫里森（Zack Morrison）说：“恐慌总是会在凌晨发作，你会想：‘我到底该怎样才能把这个钱还清？ ’”他在2018年从哥伦比亚大学获得了电影艺术硕士学位，并赞扬了这个项目的质量。他的研究生贷款余额现在有近30万美元，包括应计利息。他通过担任好莱坞人士的助理以及商业视频制作和摄影等副业，每年收入在3万至5万美元之间。

生源竞争激烈的大学受益于自由流动的联邦贷款资金，并且由于对名额的需求远远超过供应，学校已经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毫无限制地提高学费。名牌的力量能让著名大学大胆声称：它们的学位配得上它们收取的任何费用。

“学生们倾向于来哥伦比亚大学，因为哥大就是哥大，不是吗？”电影教授兼编导凯瑟琳·迪克曼(Katherine Dieckmann)在学校于2019年发布在YouTube上的关于该项目10分钟的视频中说：“这是一个世界级的常春藤大学，能够接触到各种其他院系、不同的想法。这是一所世界级大学。而且它还位于纽约市。我认为这些元素的组合是相当诱人的。”

哥伦比亚大学电影硕士生帕特里克·克莱门特（Patrick Clement）的情况就是如此，他在加利福尼亚上了社区大学，然后转到堪萨斯大学获得了学士学位。

41岁的克莱门特说：“作为一个穷孩子和一个高中辍学生，获得常春藤的硕士学位是有吸引力的。”他于2020年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为获得该学位借了36万多美元的联邦贷款。他正在为一部独立电影选角，他说。为了能支付账单，他在一所社区学院教电影，并经营一家古董店。

本报发现，在教育部追踪到的哥伦比亚大学的32个硕士项目中，有14个项目的借款学生在毕业两年后欠下的贷款都超过了年收入。根据今年首次公布的数据，在大约十几个哥伦比亚大学的硕士项目中，大多数应届毕业生并没偿还他们的贷款本金，或者采取了延期还款的措施。

哥伦比亚大学负责学术项目的副教务长朱莉·科恩菲尔德（Julie Kornfeld）说，硕士学位项目 “可以而且应该成为一个收入来源”，以补贴大学的其他开支。她也说，研究生需要更多的财政支持。

在过去的四年里，哥伦比亚艺术学院说它已经将奖学的平均金额提高了约三分之一，达到近2.4万美元。电影艺术的硕士项目年限也从五年缩短到最多四年。

今年4月，哥伦比亚大学宣布了一项14亿美元的筹款活动，目的是提供财政援助。博林格说，管理人员尚未确定有多少资金将被用于攻读硕士学位的学生。

债务顾问建议学生的贷款额度不要超过他们刚毕业时的收入。然而，根据本报对2015年和2016年毕业生工资数据的分析，美国顶级私立大学中约有38%的硕士项目没有通过这一测试，这是可用的最新数据。

在营利性学校中，30%的学校没有达到债务顾问建议的标准，而这些学校常由于高额学生债务和不良就业前景成为了监管机构的目标。

无论学生是否应该更好地权衡为追求低薪职业而大量借款带来的后果，其负担仍然影响深远。在这些毕业生还款20至25年后（还款额根据收入调整），硕士贷款的剩余部分就可以被免除。这笔钱在2020年结束的学年中大约为112亿美元，纳税人将承担这部分损失。

现有数据显示，最近为精英私立大学的硕士学位贷款的人中，至少有43%的人在毕业后的两年内没有偿还任何本金或拖欠付款。

各大学预先收到学费，便有经济动机来扩大研究生学位的招生，如果学生在离开后无力支付联邦贷款，他们不会面临任何后果。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教育和信息研究研究生院的高等教育副教授奥赞·贾奎特（Ozan Jaquette）说：“他们没有真正为向学生推销的神话负责。”他的博士论文就是关于硕士课程项目的增长，他认为：“我们不应该向这些系统性地让学生背负高额债务的项目提供联邦援助资金。”

阶级跃升的敲门砖？

马特·布莱克于2015年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获得了电影艺术硕士学位，并欠下23.3万美元的联邦贷款。他参加了一个基于收入的还款计划，在收入较少的年份不需要还款。加上利息，他的贷款余额为31.1万美元。

布莱克是洛杉矶一名36岁的作家和制片人，他说他在俄克拉荷马州的一个中下层家庭长大。他的年收入在最高时为6万美元，在不好情况下不到一半。他说，哥伦比亚大学的教师很出色，但他把自己“灾难性的财务状况”归咎于学校。

他在谈到常春藤的教育时说：“我们一生都被建制机构告知，这是提升社会阶层的方式。”但与此相反，他觉得诸如婚姻、孩子和拥有住房等目标都是遥不可及的。

布莱克说，去年他与电影项目的三个朋友一起搭车时，他们算出三人总共欠了联邦政府150万美元的贷款。他说：“（我们）在财政方面终生被束缚，这就是个笑话。”

许多人难以拒绝哥伦比亚大学的通知书。该校成立于1754年，其毕业生成为过美国总统、最高法院法官以及艺术、医学和商业领域的明星。

今年有800多人竞争电影艺术硕士项目的大约72个名额，学费、杂费和生活费总计近30万美元。学生们渴望加入成功校友的行列，其中包括《拆弹部队》的导演凯瑟琳·毕格罗（Kathryn Bigelow）和《冰雪奇缘》的编剧和联合导演珍妮弗·李（Jennifer Lee）。

“顶级的东西往往比不那么好的东西更昂贵，”纽约的一位私人投资者基斯·戈金（Keith Goggin）说，他在6月之前一直是哥伦比亚大学校友会的主席。“我愿意相信哥伦比亚大学的成果证明了其成本的合理性。”

像许多常春藤的同行一样，哥伦比亚大学向本科生提供慷慨的财政援助。最贫困的学生几乎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根据最新的联邦数据，哥伦比亚大学低收入本科生的贷款中位数为2.15万美元，其中包括获得联邦佩尔助学金的学生。然而，根据教育部公布的数据，在2015年和2016年，来自低收入背景的硕士毕业生在哥伦比亚大学所有的硕士专业中的贷款额度都双倍于这个数字。

博林格说，本科生对财政援助的要求“最符合道义，因他们是我们之中最想开始建立自己的生活，并打好教育基础的人。”

自2011年秋季以来，哥伦比亚大学的大多数硕士项目都提高了学费，其增幅超过了本科生的学费。在最近一个学年，由于疫情的影响，它对本科生的学费保持不变，但对几乎所有的硕士学位都提高了收费。

还不上学生贷款怎么办？“去申请更多贷款”

学生们说，至少早在2016年，他们就向高层管理人员抱怨过债务问题。

欠下近30万美元的莫里森说，那一年，他被邀请去博林格位于曼哈顿的联排别墅中参加为研究生举办的炉边谈话。

莫里森回忆说，博林格要求那些认为自己准备好偿还学生贷款，并在工作场所取得成功的人举手。他没有举手，博林格先生问他为什么。

莫里森说，对于一个背负六位数债务的人来说，新晋编剧和导演的就业市场看起来很暗淡。他记得博林格说他理解这种担忧，但哥伦比亚大学是一所真正的好学校。

莫里森在几天后给一位教师写信时说：“我当时的直观想法是：行政部门对艺术学院的看法与学生的实际情况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博林格说，他记得曾问过这样一个问题：“我非常清楚艺术学院在财政援助的支持方面需要些什么。”

同年，160多名电影硕士生向博林格和艺术学院院长卡罗尔·贝克尔（Carol Becker）请愿，抱怨哥伦比亚大学提供的财政支持太少。他们并没有得到校长的回复。据在场的五名学生说，贝克尔在会议上告诉他们，行政部门使她无法做出行动。

虽然学校为国际学生设立了一个应急基金，但美国人“只是被告知去申请更多的贷款”，参加请愿的2018年电影艺术硕士毕业生保罗·卡彭特（Paul Carpenter）说。哥伦比亚大学表示，它还抵消了一些学生费用。

奖学金只能支付哥伦比亚大学硕士专业费用的一小部分。

31岁的哥伦比亚大学戏剧硕士生布里吉特·蒂姆·伯德特(Brigitte Thieme-Burdette)通过谈判获得了每年高达3万美元的奖学金，但她说该项目仍然是一个经济负担。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借了10.2万美元的联邦贷款。她说，当她有财务问题时，学校引导她去申请联邦贷款，并没有说她可以借贷低于最高金额的贷款（而不是直接申请最高金额贷款）。

数据显示，哥伦比亚大学参与借贷的戏剧专业毕业生承担的学生贷款中位数为13.5万美元，是他们毕业两年后收入的四倍。

耶鲁大学戏剧学院院长詹姆斯·邦迪(James Bundy)说：“现在有一支由年轻人组成的虚拟军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他们即将承担的财务责任一无所知。我认为有些学院对于债务负担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该学院在6月时宣布将取消学费。

哥伦比亚大学戏剧系教师和前系主任克里斯蒂安·帕克（Christian Parker）说，他和同事们经常谈论学生债务问题。他说：“在我参加过的所有全校性的教师会议上，教师们都曾倡导并激烈争取把这个问题继续放在院校领导的优先事项前列。”

虽然哥伦比亚大学很有钱，但它没有耶鲁大学那样富裕，这限制了可被用于奖学金的资金，博林格、哥伦比亚大学的三位院长和其他大学高层管理人员都这么说。

哥伦比亚大学的年度预算约为50亿美元，该校其他优先事项包括2008年在曼哈顿上城破土动工的17英亩的校园扩建。博林格说，分配学校资源需要一系列复杂的判断，而改善校园设施可以吸引更多捐赠者。

该大学说，最近研究生援助的增加并没有反映在本报分析的联邦数据中。例如，社会工作学院为新入学的硕士生提供的全额奖学金从几年前的两人增加到12人。

2020年秋季入学的学生大约有560人。

无力负担学费？帮校长照顾狗狗

一名外国学生说，他在2016年通知艺术学院管理人员，他可能需要退出电影系，因为他无法再负担学费和生活费。国际学生没有资格获得联邦贷款。那年8月，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一位管理人员的电子邮件。

该邮件内容已被本报核实：“我被告知，你可能会对额外的校内工作机会感兴趣，我们是通过博林格校长办公室来联系的，他会雇用学生照顾他的狗。”

博林格说，他不知道也不纵容管理人员针对学生的情况提出这个提议。他说，在他旅行时照顾他的黄色拉布拉多犬亚瑟和露西的工作旨在给学生提供零花钱，并不是为了解决严重的经济需求。

2018年，由近130名电影系学生和校友给进行预定项目审查的教师委员会寄了一封联名信，信内详细说明了他们的财务问题。一位看过这份报告的电影教授说，该审查批评了艺术学院让学生陷入债务泥潭。哥伦比亚大学说，这种审查的结果是保密的。

贝克尔说，她正在努力争取更多的捐赠者支持。

在电影艺术硕士项目中，大约三分之二的国内学生使用了联邦贷款。根据最新的联邦债务数据，哥伦比亚大学电影专业2017年和2018年的毕业生借款的中位数比两年前下降了5%，但仍高达17.1万美元，该数据包括了艺术硕士和文学硕士学位。

28岁的格兰特·布罗姆利(Grant Bromley)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电影和媒体研究的文学硕士学位时，积累了11.5万美元的联邦贷款。他曾希望在2018年毕业后进入学术界。然而，他却搬回位于田纳西州诺克斯维尔的父母家住了一年，在他少年时工作过的卖场TJ Maxx找到了一份工作。他现在在查塔努加附近的一家TJ Maxx工作。

他正在利用业余时间制作他的第三部故事片，并认为哥伦比亚大学给了他追求自己爱好的机会。

目前，布罗姆利每小时的收入约为16美元，并无力偿还他约为15.6万美元的学生贷款，其中包括本科学生贷款和利息。他说：“这个数字庞大到几乎没有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