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于6月20日发表的人物专题,介绍了电影制片公司Skydance的创始人,大卫·埃里森在好莱坞的崛起过程以及对未来的愿景。埃里森同时也是甲骨文创始人拉里·埃里森的儿子。
洛杉矶—15年前,当23岁的大卫·埃里森(David Ellison)带着大量的信托基金进入好莱坞时,娱乐界的内部人士舔了舔他们的豺狼嘴说(注,指贪婪的样子):“哦,我们会搜刮尽他的钱!”。
埃里森是甲骨文公司联合创始人拉里·埃里森的儿子,他看起来确实像 “傻钱”。这是好莱坞的术语,指的是那些一心想拍电影的外来者,他们好骗又有钱,电影公司长期以来一直依靠这种类型的投资者来维持他们的流水线运转,尽管他们的结局几乎总是很惨(对新来者而言)。
年轻的埃里森不停地谈论他对电影的热爱,特别是对大片的热爱。他刚刚从南加州大学退学,为了在一部耗资6000万美元的电影《空战英豪》中出演,这是一部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空战故事。
部分资金来自埃里森的支持,最后结果不好,《空战英豪》的票房收入为灾难性的600万美元。但没有关系。这个后生已经被好莱坞注意到了。
连同他的钱包一起。
很快,埃里森就放弃了表演,到2010年,他成为派拉蒙电影公司的投资人和制片人,为《星际迷航:暗黑无界》和《碟中谍:幽灵协议》等电影注入了3.5亿美元的资产和债务。但好莱坞对把他作为创作力量认真对待的想法嗤之以鼻,新闻媒体也是如此。
“孩子为电影买单”,这是2015年《GQ》一篇报道的标题,其中包括一张埃里森在派拉蒙停车场的摆拍,他的背上绑着一个波浪形的降落伞,他即是入侵者,又是救世主,这一切都是富裕白人的特权。
到2019年,埃里森的新制片公司Skydance Media有了一些自制的成功作,特别是Netflix上的喜剧 《同妻俱乐部》。但票房上的失败和影评人的羞辱却在不断增加,包括由威尔·史密斯和他的电脑生成的二重身主演的《双子星人》,以及关于攻击地球的气象卫星的《全球风暴》。
埃里森搞砸了重启 《终结者》系列电影的个人愿景,这是他在硅谷长大时的童年最爱。毫不意外,他与派拉蒙公司某些高管的关系在大大小小的争吵中恶化了。
埃里森在2019年1月突然宣布,皮克斯的联合创始人约翰·拉塞特将加入Skydance担任动画主管,这也激怒了半个好莱坞。拉塞特(注,《玩具总动员》、《汽车总动员》的导演)当时的状况无人敢碰,七个月前他辞去了迪士尼首席创意官的职务,他因#MeToo运动被投诉在工作场所做出不受欢迎的拥抱和专横行为。拉塞特曾为 “失误”而道歉,这些失误使一些迪士尼-皮克斯的员工感到“不受尊重或不舒服。”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像埃里森这样的人通常只能生闷气,躲去一些豪华的隐蔽处养伤。(如他父亲所拥有的夏威夷拉奈岛就很适合。) 他们习惯于随波逐流,似乎无法应付任何事情,特别是这种需要公开承认错误的情况。
结果,埃里森却反转了剧情。
他向私人投资公司RedBird Capital和希杰公司等投资者出售了Skydance 10%的股份,筹集了2.75亿美元,后者是奥斯卡获奖影片《寄生虫》背后的韩国公司。他通过摩根大通获得了10亿美元的循环信贷。且Skydance急速转向了流媒体,向出价最高的公司提供了引人注意的内容。
到目前为止,其结果是令人折服的,部分原因是埃里森选择了最佳的时机。这场疫情给家庭娱乐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在过去的两年里,Skydance已经向网络平台出售了29部电影和电视节目。即将上映的电影包括《明日战争》(亚马逊),这是一部耗资2亿美元的科幻大片,由克里斯·帕拉特(Chris Pratt)主演;还有《铁石心肠》(Netflix),这是一部同样耗资2亿美元的动作惊悚片,由盖尔·加朵(Gal Gadot)主演。
正在制作的系列剧包括由施瓦辛格主演的Netflix剧集;为亚马逊改编的詹姆斯·帕特森的 《亚历克斯·克罗斯》(Alex Cross)系列犯罪小说;以及一部关于一个小镇居民发现命运预测机器的苹果电视+喜剧。
埃里森通过远程通话表示:“曾经有一段时间,人们只把我们看作钱,我们也明白这一点,但现在已经有了转变。我们的内容、想法和执行力,已经变得比我们的钱更重要。”
他指出,Skydance制作的电影如《永生守卫》,是一部好评如潮的动作奇幻片,在疫情期间成为Netflix的一大热门,在上线首月就吸引了7800万客户的兴趣。一部续集正在筹备中。
该片导演的吉娜·普林斯·拜特伍德说:“大卫有最终剪辑权,这对一个电影人来说是很难让步的。但他一直在为我的构想而努力,无论争执多大,他一直在为我在奋斗,直到最后。”
在拉塞特和动画总裁霍利·爱德华兹的领导下,Skydance动画公司以惊人的速度扩张。该部门现在有712名员工,正在制作四部电影和四部动画剧,根据一项持续到2024年11月的协议,所有这些作品预计将由苹果公司发行。
拉塞特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说:“这些事都非常新鲜,令人兴奋。我把它比作皮克斯的初期,但比它更好,因为我们知道得更多,可以突破创意和三维动画的界限,并定下更高的目标。”
同时,Skydance仍然保持着与派拉蒙签订的制作和融资协议,这项协议将于明年六月到期。这意味着Skydance有机会投资派拉蒙的作品,并帮助塑造更多创意成果。即将上映的合作影片包括 《蛇眼起源》,这是一部基于“特种部队”角色的动作片,将于7月23日上映,以及备受期待的续集 《壮志凌云2:独行者》,该片将于11月19日上映。埃里森也是另两部《碟中谍》的出资人和制片人。
其结果是。在娱乐业动荡的时刻,埃里森将Skydance转变为好莱坞最罕见的企业,一个繁荣的、从头建立的、面向全年龄观众的独立制片公司。几十年来,没有人(无论内行或外行)完成过这一壮举,当然也没有达到过埃里森所尝试的规模。
他想成为“传奇影业”,这个成立于2000年,刚刚推出《哥斯拉大战金刚》的制片公司,在2016年以35亿美元出售。他也想成为皮克斯,这家公司成立于1986年,在2006年以74亿美元出售。
上一个有这么大野心的好莱坞初创公司可能是梦工厂,它由斯皮尔伯格、杰弗里·卡森伯格和大卫·格芬于1994年创立。
格芬说,“大卫·埃里森并不只是个有钱的纨绔子弟,完全不是,他非常认真、努力、执着,在所做的事情上不断进步。他正在一个艰难的、辛苦的、充满危险的行业中获得成功。”
问题是Skydance是否能保持其势头。即使是梦工厂的梦之队也很难驾驭好莱坞快速变化的潮流。
那么埃里森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呢?
一对兄妹来到好莱坞
从某种程度上说,Skydance的发展是一本了解好莱坞的指导手册,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方向。
像派拉蒙这样的制片厂曾控制着一切。以前的制片成本相对稳定,电影公司大多能为自己的作品提供资金(也偶尔会为黑帮洗钱)。随着好莱坞的发展,追星的外人带着大量钱和自负来到这里为电影提供资金。《电影商业书》的编辑杰森·斯奎尔说:“聪明人通常会尽快离开”。
媒体分析师、《娱乐业经济学》教科书的作者哈罗德·沃格尔指出,20世纪80年代,当华尔街开始迷恋于录影带租赁和将电影转售给有线电视时,外部现金大量的涌入电影投资。在20世纪90年代,德国参与了进来。由于立法上的漏洞,电影公司意识到,如果他们在柏林设立电影公司,就可以提前获得税收减免,而德国的投资人也建立了自己的制作公司。
2000年代为电影之都带来了 “拼盘”投资。为了寻找停放资金的地方,对冲基金和高盛等银行将超过150亿美元的资金投入到制片中。随着成本的攀升,热爱规避风险的环球影业每年75%的电影产量都是依靠拼盘融资。
然后,一场恐慌到来:2000年代末的金融危机使部分拼盘资金枯竭。信贷市场的紧缩和DVD市场的崩溃也促使电影公司缩减开支。
然而,对于好莱坞的融资行业来说,天并没有塌,只是变了颜色。介入并保持电影流水线运转的是拥有家族资金的投资者。如凯悦酒店的继承人吉吉·普里茨克,石油和天然气家族的泰勒·汤普森(,以及埃里森家。
派拉蒙公司首席执行官兼董事长吉姆·贾诺普洛斯说:“实话实说,大卫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建立了颇有实力的企业。”
贾诺普洛斯认为埃里森, “以数据为导向,有条不紊,并具有创造性的洞察力”。
当然,埃里森也带来了极其重要的人际关系。例如,格芬认识拉里·埃里森几十年了,并帮助他的儿子找到了律师和權力掮客斯基普·布里特纳姆。布里特纳姆是典型的好莱坞建制派;他在1991年参与了迪斯尼资助和发行皮克斯电影的第一笔交易。布里特纳姆的女婿杰西·西斯戈德成为了Skydance的总裁和首席运营官。
但是,金钱和稀有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看看埃里森的妹妹梅根就知道了,她和他同时来到好莱坞,拥有同样的资源。
梅根用她的甲骨文资产创办了一家融资和制片公司Annapurna,该公司专注制作《美国骗局》和《猎杀本·拉登》等高声望电影。这家公司火速起飞,梅根个人就获得了四项奥斯卡提名。然而,到了2019年,Annapurna濒临倒闭,这是由不当的扩张、不专业的工作场所行为,和失败的电影投资所造成的后果,其中包括《希斯特斯兄弟》、《伯纳黛特你去了哪》和《底特律》。他们的父亲最终介入,帮助公司避免了破产。
在疫情期间进一步缩减规模的Annapurna公司可能会卷土重来,尤其是作为一个电视制片人。其即将推出的项目包括 《帕姆与汤米》,这是一部关于影星帕梅拉·安德森、歌手汤米·李和他们著名的性爱录像带的Hulu迷你剧。
或许它也可能沦为另一个曾有前途的好莱坞初创公司被淹没的例子,加入像Relativity、Studio 8、Broad Green和Open Road这样的失败例子。
一次动摇人心的雇佣
当埃里森高调宣布聘用拉塞特后,Skydance公司几乎也发生了内部崩溃,尽管是另一种崩溃。这位Skydance的负责人,似乎没有理解#MeToo运动的严重性,以及围绕着它的一系列激烈情绪。
埃里森使拉塞特成为被指控后重获荣光的高管典型。突然间,或者在许多人看来,好莱坞的父权制正在复原。许多人还没有准备好赋予这些人第二次机会,有些人至今仍不愿意。
埃里森曾被警告过会遭到反弹。
格芬说:“我认同大卫聘用他的决定,约翰·拉塞特是个独一无二的人。没有其他人能做到他做成的事。但我告诉他这将是会有争议的。”
埃里森聘请了律师来仔细审查针对拉塞特指控,并私下里得出结论,其中并没什么耸人听闻的事。
但是,对于那些为争取应有利益而努力奋斗至今的好莱坞女性来说,他的聘用引起了她们的愤慨。在Skydance总部,一些女性在得知拉塞特的到来后哭了起来。动画协会预测,Skydance将很难吸引到人才。当时本该发行Skydance动画电影的派拉蒙公司的动画总裁米莱尔·索里亚,愤怒地告诉她不安的员工,没有人会被迫与拉塞特互动。影星艾玛·汤普森放弃出演Skydance动画电影中的一个角色。
埃里森表示,这段经历使他成为一个更好的领导者。
他说:“我对聘用约翰没有任何遗憾,他对公司来说是一个变革,不仅是对我们讲述的故事方面,并且在我们支持的电影人和正在建立的文化方面都带来了影响。但我对他入职的方式处理不当,我对此负责。应该有更大的透明度,我应该花更多的时间来听取和咨询我们的团队和合作伙伴的意见。”
总体来说,这场风暴似乎已经过去。女性正在执导Skydance动画公司的前两部故事片,其中第一部《幸运》是关于一个控制运气的秘密组织,将于明年登陆苹果电视+。苹果公司愿意将其精心打磨的品牌与拉塞特联结在一起,这发出了一个强有力的信息:这里没外人。
Skydance的一位女性发言人说,有50多人跟随拉塞特从迪士尼和皮克斯来到了Skydance动画公司。
其中两人,乔·马特奥和希瑟·施密特·冯亚努,导演并制作了《脸红》,这是一部11分钟的短片,讲述了一名被困的宇航员爱上了一位空灵的访客。它上周在纽约翠贝卡电影节上首次亮相,并迅速引发了对奥斯卡奖的讨论。苹果电视+计划在今年发布这部电影。(其闪亮的动画、对细节的注重和情感故事与皮克斯如出一辙;请带上纸巾)。
也许最重要的是,女明星们一直在拥护Skydance动画。本月,乌比·戈德堡同意为改版后的《幸运》中的一个角色配音。她加入了简·方达的行列,后者于2月签约加入了这部电影。方达说这是个简单的决定。
方达在电话中说:“这次经历对我来说是第一次,最棒的是我能够分享想法,这些想法将决定我的角色:一条可以喷射火和烟的龙,将如何被绘制。”
她说,她信任埃里森和Skydance的首席创意官达纳·戈德堡),并指出她在主演《同妻俱乐部》时就已经认识了他们。
方达说。“大卫很善良,有点害羞,说话很温柔,他就像斯科特·鲁丁的对立面,”她指的是最近从百老汇和好莱坞项目中退居二线的著名暴虐制片人。
那么拉塞特呢?方达没有直接谈到这位前皮克斯总裁。但她的立场很明确。
她说,“你可以对大卫雇用的人有绝对的信心。”
直上天际
埃里森在十几岁时就拿到了飞行员执照。他是一名王牌特技飞行员,可以在一秒钟内将飞机转动420度。
这是一个恰当的比喻,暗示他作为好莱坞的新晋大亨,一定将会在未来几年做出快速的动作。
与RedBird和希杰公司的股权交易使Skydance的估值约为23亿美元。该公司表示,按照其目前的增长速度—今年的收益预计将比去年增长40%以上,Skydance在几年内的价值可能达到50亿美元或以上。届时,埃里森很可能会考虑出售或首次公开募股。
Skydance可能很快成为收购目标。在亚马逊以84.5亿美元收购米高梅之后,手握既定知识产权的内容制作商,包括Skydance,都将是热门的前景。
即使Skydance明年将与派拉蒙分道扬镳,这项即将到期的交易也给了Skydance一个惊人的好处:继续投资Skydance已经参与的派拉蒙系列大片的权利,其中包括《星际迷航》、《碟中谍》、《杰克·莱恩》、《特种部队》、《壮志凌云》等。
需要为其孔雀流媒体服务加码的康卡斯特可能会是一个买家。苹果也可以,它也曾考虑收购米高梅。今年春天,Skydance收到了由迪斯尼前流媒体主管凯文·梅耶领导的一家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的试探。
埃里森说:“我们最近确实进行了一些有趣的会谈,但我们的成长曲线仍然很明显,如果我们继续努力工作并保持适应性,这应该为我们在未来提供很多选择,”他的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工商管理硕士毕业生,而不是一个新晋的娱乐界大亨。
Skydance有一个大规模的扩张计划。艺电公司的前高级创意主管艾米·亨尼格正在建立一个游戏部门。另一个部门专注于创作虚拟现实内容。埃里森最近聘请了在迪斯尼工作了20年的路易斯·费尔南德斯,以启动周边产品业务。
但是,Skydance的未来取决于原创内容,以及它能在多大程度上凭空创造出有价值的电影和电视品牌,就像它制作的《永生守卫》那样。
好莱坞的一些人仍然怀疑Skydance是否有创造性的专业知识来达成这一目标。埃里森和他的团队在整合项目方面表现出色(两年内有29部电影和电视剧出售给流媒体服务)。但其执行力,即质量却一直不稳定,而质量也很重要。
Skydance制作的《鬼影特攻:以暴制暴》是一部由迈克尔·贝导演的动作喜剧,在2019年底吸引了多达8300万的Netflix账户观看。但这部电影也获得了不太好的评价,降低了Netflix对制作续集的兴趣。
一系列好评如潮的原创作品,才能最终迫使好莱坞认真对待埃里森的创作能力。
曾几何时,埃里森会因人称他的艺术直觉仍未获得实证的说法发怒。但他似乎已经成熟了。或者说是获得了自信。当被问及外界对于Skydance,特别是其与派拉蒙有关的项目里仅仅是一个投资者身份的看法时,他说:“我们参与了一切创作过程。”
他谈到了他对于完全由Skydance制作的《明日之战》的兴奋之情,该片将于7月2日登陆亚马逊。
而他最喜欢的一个项目,因他也是个飞行员,也即将到来,酝酿已久的《壮志凌云》续集,再次由汤姆·克鲁斯主演,他在2011年时参加了埃里森与乡村歌手桑德拉·琳恩的婚礼。
埃里森在谈到《壮志凌云2:独行者》时说:“我们绝对是与汤姆·克鲁斯、制片人杰里·布鲁克海默和导演克里斯·麦考利合作时的创意驱动力之一。”
他为了避免独占太多风头,常常会提到高级合作者的名字。
埃里森补充说。“在很多方面,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我工作了10年,把电影计划发展到能让汤姆愿意说,‘我们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