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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硅谷独角兽的华裔CEO被解雇了,到底是种族歧视还是因为迷幻药

来自Justin Zhu推特头像

彭博作者Sarah McBride讲述了一个硅谷创业公司创始人与董事会斗争的故事。华人创业者朱浩然把公司做到了20亿美元估值,但是一种非正统的风格和与投资者的紧张关系,让他丢掉了工作。

4月26日,朱浩然(Justin Zhu)正走在旧金山的百老汇大街上时,突然被叫去参加一个电话会议,然后被解雇了。

他是数字营销初创公司Iterable Inc.的首席执行长,而他的联合创始人安德鲁·博尼(Andrew Boni)和公司的董事会都告诉他,他要失业了,主要是因为他在2019年开会前服用了LSD。

LCD的全称是麦角酸二乙酰胺,一种强烈致幻的药物。

这个说法并不是假的。朱浩然说自己本想服用少量药物来提高注意力,但不小心服多了,他被解雇还有其他原因。

在过去的10个月里,朱一直在与《彭博商业周刊》的一位记者谈论他作为首席执行官的经历、在硅谷的华人所面临的挑战,以及他与Iterable的两位主要投资者之间的纠纷。

当投资者要求他闭嘴时时,他没有听,这是长期不和之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被解雇一事已发展成一段离奇的故事,触动了硅谷许多经典的文化触点,创始人的行为不像传统的商人,会通过吸毒寻求额外的精力,以及公开谈论工作压力的风险。这也是一个沉浸在紧张的种族政治中的故事,而这种政治目前正扰动着科技界和整个美国社会。

“在早期,他们寻找的是奇怪的东西,”31岁的朱浩然在谈到风险投资时说。他把Iterable从一个想法变成了一家价值约20亿美元的公司,从大多数衡量标准来看,这都是一个惊人的成功。但他表示,当一家公司达到这个阶段时,新的咒语就变成了,降低风险。

朱浩然于2011年开始在Twitter担任软件工程师。两年后,他和现年32岁的博尼把毕生积蓄投入了一家新公司Iterable,通过高度定制的方式,针对目标客户开展营销活动和通知,比如通过电子邮件或短信提醒客户他们的送餐订单状态。

没过多久,公司就开始有客户上门,投资者争相签约。到2016年底,Iterable的估值为1.25亿美元。

在朱本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与硅谷自由思想精神相契合的古怪气质。在最近的一次商务午餐上,他穿着一件印有行星和星星图案的蓝绿色丝绒运动衫。他说,他买这件运动衫是因为它让他想起《小王子》。

他喜欢讨论资本主义的非道德性,宇宙债务的原则,以及世界上对更多爱的需求。

即使在Iterable蓬勃发展的时候,朱说他有时也会感到疏离和悲伤,认为自己和公司过于专注于销售和赚钱,而牺牲了利他主义的目标。

2019年,朱浩然在黎巴嫩参加一位投资者的婚礼时,遇到了一位企业家,这位企业家建议他服用少量LSD,以提高注意力和整体幸福感。朱研究了这一想法,发现有研究表明,微量服用与提高注意力和降低压力有关。

回到旧金山后,朱正在准备与一个著名的投资者团体举行一次重要会议。他之前从未使用过这种药物,相信少量的LSD可以改善演讲,于是决定尝试一下,在开会前服用了少量LSD。

事情发展得不顺利。当试图让这些潜在投资者认可一系列财务预测时,朱浩然看着屏幕,上面的数字和图像忽明忽暗,让人无法分辨。

他说,自己的身体感觉好像在融化。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一位同事走了进来。朱喝了一大口茶,凭记忆继续发言。

这次会议并没有带来投资。

来自Justin Zhu推特

朱与风险投资者的关系已经变得紧张起来。他穿着工装短裤和T恤去见Geodesic,这是一家由前美国驻日大使约翰·鲁斯(John Roos)创立的风投公司。一位Iterable董事会成员后来告诉他,Geodesic不会投资,暗示部分原因是他穿得太随便。不过一位熟悉Geodesic思路的人士说,公司做出这一决定并没有考虑朱的着装。

在另一次投资者会议上,朱指出,人工智能的缩写AI听起来像汉语中的“爱”。之后,一位同事问他是否“要成为亚当·诺伊曼”。

诺伊曼是WeWork的前任首席执行官,以喋喋不休地谈论类似话题而闻名。

后来朱浩然听说有个投资者质疑他当时是否嗑药了,他说没有,还说自己在工作场所使用微剂量只是一次性事件。

博尼告诉他,他更喜欢谨慎的那个Justin Zhu。朱回答说,他终于展示了真正的朱浩然,这里他用了自己的中文名字。

2019年底,在Iterable成功募集到6000万美元之后,他的两位投资者,CRV的普通合伙人穆拉特·比塞尔和Index Ventures的合伙人沙杜尔·沙阿,拉着朱浩然出去吃饭庆祝。在Hakkasan餐厅的一个角落里,两位风投把谈话引向了公司领导层的话题。

朱震惊了,问他们是否考虑安排人取代他担任CEO。

“这仍然是你的公司,”朱说当时比塞尔向他保证,但也让他考虑一个更有经验的领导者的好处。

出生于上海的朱浩然说,他回忆起早些时候与一位亚洲投资者的谈话,这位投资者说,朱可能有一天会被要求让位给一位白人高管。

于是他告诉投资者,自己想留下来,部分原因是为了给其他东亚移民树立榜样。

“我感觉不到任何理解,”他回忆道。“他们说,好吧。”

然后,他说比塞尔改变了话题。

当被问及这次晚宴以及朱描述的其他细节时,Index Ventures通过发言人拒绝接受采访。CRV没有回应多次的采访请求,比塞尔也没有评论。

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初期,朱申请了一笔3000万美元的贷款,以维持企业的运作,以防经济下滑。为了完成贷款,银行要求他的董事会提供推荐信。

朱浩然说沙阿一直在拖延。最终,沙阿要求在风险投资中心旧金山的南方公园见面聊,还有联合创始人博尼和比塞尔。这些人聚集在外面的长椅上,投资者再次提出了寻找新CEO的话题。

“你们只是在搞模式匹配,”朱回忆说。“你上20位上市的CEO,可能都是白人。”

这并不是一个疯狂的断言。大多数硅谷CEO都是白人男性,也有很多来自印度,但很少来自中国、日本或韩国。不过,Index Ventures和CRV都曾支持过一些著名的东亚CEO。CRV是DoorDash的早期投资者,由南京出生的Tony Xu领导。Index曾投资于Zuora和其他由东亚高管经营的公司。

朱认为,他与沙阿不合拍,是由于他的东亚背景。朱说自己喜欢寻求共识,而不是封杀不同意见或者搞一场嘈杂的辩论,他的投资者误以为这是软弱的文化特征,这也是学术界研究人员对东亚人的刻板印象,被认为是他们在美国领导岗位上代表性不足的原因。

在那周晚些时候的电话中,朱说,沙阿要求他在董事会上“更有风度”,“更努力”,他则回答说,这些习惯不是他的天性。大多数董事会成员还希望朱将牢记公司的关键指标作为业绩改善计划的一部分。

朱说,他同意了这个计划,贷款也得到了沙阿的批准。但朱浩然对此还是很不开心。

“我以东方的价值观经营公司,”他说。“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具备担任首席执行官的能力。”

朱浩然说,这起纠纷是一种歧视,即使它不符合种族偏见的固有形象。比塞尔在土耳其长大,沙阿是南亚人。他被解职后,董事会用博尼代替了他。博尼是Iterable的总裁,和朱一样,也是东亚裔。

朱说,他怀疑董事会用博尼来占坑,最终也会找人取代他。

到2020年夏末,Iterable的业务再次繁荣起来。是时候筹集更多的资金了。但朱浩然已经变得不信任沙阿,并想尽量少让他参与交易。在沙阿的合作下,他安排银湖(Silver Lake)购买了Index约一半的股份,并拿走了沙阿的董事会席位,这是一轮对Iterable估值20亿美元的融资的一部分。

今年3月,八人在亚特兰大被谋杀后,全美国开始讨论针对亚裔的偏见和暴力。朱浩然还记得他曾在校园被恶霸殴打并被告知滚回回中国,于是他帮助组织了一场名为“支持亚裔美国人”的运动,得到了7500名亚裔美国商界领袖和盟友的支持。

此后朱更相信他需要按自己的方式讲述自己的故事。他告诉董事会,自己一直在和彭博的一名记者交谈,并第一次说出了微剂量药物事件。董事会要求他不要与投资者讨论此事或说出他的考虑。

朱浩然说自己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即使失去职位,“分享这一点的唯一原因,是为了帮助那些受苦的创始人,以及那些正经历我正在经历的事情的人。”

4月底,朱的投资者再次要求他不要接受媒体采访。不久之后,他接到电话,说自己被解雇了。

他在旧金山金融区的一个公园里坐下来,努力让自己理解发生的事情。

“这是当下正义的代价,”他说。“我宁愿把这个故事讲出来,解雇就解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