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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人创业故事:被收购两个月后,华人外卖平台小红车想要打入主流社会

近五年来,加拿大相继涌现了二、三十家华人外卖平台。激烈的厮杀后,剩下了五家左右规模较大的平台。

在这个时候,小红车选择了被收购。

“我希望能得到主流资源的支持,在主流社会立足,”谈及两个月前的收购,小红车创始人韩笛近期在接受加美财经专访时表示。

“DoorDash也是华裔创立,他们能跑出来(注:指成功上市)非常棒,我很开心,也很敬佩”,他说。华人创业者在北美市场想要走到更高的维度,需要更多的桥梁,而他就想做这样一个“先驱者”。

小红车APP

“第一个订单是我们自己”

这一切源于一定程度上的“少年意气”。

2014年,韩笛在多伦多大学读大二。在一门叫做企业家精神的课上,老师让大家做一份虚拟商业计划,韩笛就把当时正火的“饿了么”作为案例搬到了讲台上。

课上,一个白人女生对韩笛说,“你们华人在这里做不了外卖,做不了互联网,你们还是做好你们的labor和餐饮吧,这不是你们在北美能做的事情。”

韩笛很生气,他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做出一点成绩,必须要进入主流社会和行业”。

但要把一份课堂作业变成一个真正的创业公司,韩笛坦言,自此自己“每天生活在绝望中”,经常“九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

第一个问题就是团队。学金融的韩笛不懂任何代码和技术,他需要一个技术哥入伙,但身边没有一个这样的朋友。

花了很长时间,托了各种朋友和关系,他找到了自己的技术合伙人,“我反复对他说,我对股份的要求不高,很慷慨,很愿意分享胜利的果实。”

虽然不懂餐饮、不懂技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韩笛凭着“三顾茅庐”的热忱,又幸运地吸引到了年龄比自己大很多的行业老兵加入。“也许他们是出于培养下一代的想法吧,”他笑说。

但大学生韩笛在面对潜在客户的时候就没那么幸运了。

餐馆老板们看到韩笛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立马觉得这只是他们在做学校作业,没有当正事来办,还有些老板甚至觉得他们是骗子。“我帮你做饭,你还要抽佣金,什么逻辑?”餐馆老板对他说。

最初谈下来的五家店,韩笛每家都要走十次,每次都是在他们的店里买单吃饭。直到“从生意伙伴谈成了朋友”,这些餐馆才愿意正式上线到小红车的外卖平台。

韩笛对老板说:“我这一周来了五回了。您看能不能这样,把我当老客户,我天天来吃饭,一天吃三顿,每单您给我打九折,然后您帮我上架?”

“这个可以。”老板终于答应了。

2014年10月,在谈了半年的商家、司机,搞定了技术、招聘等事务后,小红车终于正式上线。

上线后的第一个月里,平台上的外卖日均只有两单,其中有一单是小红车自己点的。后来才开始日均3单、5单地多了起来。

韩笛告诉记者,花了四、五个月,小红车才做到日均10单。

韩笛清楚记得,那一年的冬天,因为没有配送员,他几乎天天在冰天雪地里送餐,甚至期末考试前的两小时还在配送。

“幸运的是,我花了三年半就提前毕业了,还拿到了Dean List(是一种学术奖励或荣誉,用于表彰大专院校学生所表现出的最高奖学金水平),是Top 5%的学生。”韩笛说。

后来,小红车终于从每天10单做到了60单。他回忆道,从60到200单,小红车花了一年,从200到1000,又是一年,1000-4000,又是一年。

目前,小红车的日订单是4000-5000份,合作商家达到了2500家左右,明年目标日订单在上万份。另外,日均每天活跃的配送司机在250人-300人。

在小红车创立的时候,团队四个创始人在父母的支持下一共筹集了8万加元作为启动资金。父母们并没有期待他们会成功,仅把这当成是一项社会活动。

但在创业的几年中,四个创始人中陆续离开了三个,有人是因为没有信心了,有人要回国发展,有人找了别处的工作。

苦苦支撑的韩笛在面对订单增长陷入停滞、团队流失的时候,“无数次想放弃”。

他给自己设了底线,或者说是信念——把这笔钱花没,因为不希望因为主观意志上支撑不下去了而结束这一切。

“真的无路可走了才能结束,到账上只剩几千块钱了,真的可以宣布不行了,到那个时候我也能接受现实,”韩笛反反复复对自己说,不成功也行,但要对得起轰轰烈烈的开始,不能畏畏缩缩地结束,“不然年纪大了会后悔”。

神奇的是,在小红车苦苦挣扎的时候,竞争对手竟也一个个地熬不下去了,而他们原先的客户就流入到了小红车的平台上。

再后来,国内的一些私募投资人给小红车注入了一笔资金。“也是父亲的一些关系,他们决定支持一把我的梦想,不在乎赚钱与否,”他意识到,原来一切的煎熬和等待是值得的,如果人为提前结束,就会被竞争对手占得机会。

韩笛认为,自己的团队不比谁聪明,只是耐挫性和韧性比较强。

他还说,他也学会了管理自己的心态,保持平和,因为自己要面对的日常是, “单子多了,烧钱也多了,赔损就也多,赔损少了,单子也就少了”。

小红车创始人韩笛

借用本地资源往上走

做华人外卖逐渐得心应手,要想突破“天花板”、进入主流社会的时候,韩笛觉得,华人创业者这一身份似乎为他带来了限制。

他告诉记者,小红车此前招聘过一些本地西人,但留存很差,公司文化不合,西人员工很容易离开团队。

他们的创业项目在吸引本地风投的时候也屡遭挫折。很多本地的投资人不理解小红车的模式,觉得压根成不了。“在加拿大,风投在互联网领域项目拿的很少。”他说。

一名加拿大本地的投资人指出,华人创立的一些项目融资难,一方面是由于单一族裔市场太小,另一方面,投资人也看不懂商业模式,中国的一些商业模式在搬到北美的时候,在本地市场和国内的接受度不同。加拿大的传统风投基金不投,导致华人创业项目很多处于真空地带。

不过,机缘巧合,一直有一颗“进入主流社会”初心的韩笛遇到了转机。

今年四月底的时候,外卖公司Foodora宣告其加拿大业务破产,公司有470万加元的债务并开始售卖资产。当时有几家公司竞标,以获得其在加拿大10个城市5500家餐厅的商家关系和用户资源。

小红车成为了最后两家竞标者的其中一个。而最后以50万加元拿下Foodora 加拿大业务的,就是后来收购了小红车的Facedrive。

韩笛告诉记者,在竞标的过程中,他们和Facedrive的管理层有了深入的了解,也让他对小红车的发展方向有了更多的思考。

“作为上市公司,他们在资源、人脉、认知度方面都比小红车强很多,而我们也一直希望克服语言、文化等方面的障碍,借用本地主流社会的资源和支持,往更高的方向走,”他说。

Facedrive是多伦多证交所创业板的上市公司,市值13亿加元,主营电动以及混动汽车的网约车业务。年初新冠疫情发生以来,它一直想建立自己的餐食配送平台,同时探索药品配送和网上商超等业务。今年三月,这家公司还收购了主要服务于白领和学生族的拼车应用HiRide。

Facedrive的首席执行官Sayan Navaratnam认为,公司收购小红车类似于Just Eat并购Grubhub——Facedrive是希望借此让自己的餐食配送平台开始发力,进入加拿大细分市场。

今年十月,Facedrive宣布,以150万加元现金和价值760万加元的普通股全资收购小红车。

“感情非常复杂,就像养了六年的女儿送出嫁了,很难说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虽然团队没有一个人拉下,都一起带了进来,而且可以期待到主流的上市公司中学习,但是还是没有做到独立上市、达到一个更高的维度,”韩笛对记者坦言,在小红车被收购的那一刻,自己的内心交织着期待和失落。

“但人生就是要不断磨练,相信自己在下一个项目上可以做得更好,绕过许多坑,”他表示。

小红车网站

绕开巨头,开到“农村”去

加美财经:近五年,加拿大先后涌现了二、三十家华人外卖公司,为什么赛道如此拥挤?

韩笛:外卖是一个门槛相对较低也容易引流的行业,是继聊天、游戏、短视频以外,打开频次较高的引流项目。但是相对前三个行业来说,巨头可以很快无成本切入,而外卖代表的O2O市场更多局限于地域,必须有本地的团队、配送、销售、市场扩展人员才能运转起来,这也给了小红车做大的机会。

加美财经:被Facedrive收购两个多月来,小红车有哪些变化?

韩笛:被收购两个月来,小红车团队的大多数成员仍在万锦的办公室工作,另一部分则在世嘉堡的Facedrive总部,主要针对西人外卖市场的开拓。

作为Facedrive外卖事业部的负责人,我需要兼顾两边的业务。整体上,小红车保持了很大弹性的独立运营,同时可以借助FaceDrive的资源,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推广本地市场的过程中,小红车可以利用Facedrive四个事业部的用户基础进行宣传,其既有的网约车司机也可以为小红车共享,同时上市公司的管理层也帮助我们衔接了大量的本地资源。

加美财经:接下来小红车的发展目标和计划是怎样的?

韩笛:未来18个月,小红车将拓展至30个城市,在今年和明年分别为公司带来1050万加元和3000万加元的收入。

和当年的DoorDash一样,小红车准备在加拿大走“农村”路线,以二、三线城市作为突破口,啃下本土主流外卖市场的硬骨头。DoorDash在美国走的是下沉市场,但现在作为大企业,他们是以另外一种姿态进入加拿大,这给了我们很大的空间。

至少有53个加拿大的城市值得去接触。小红车不和巨头们硬拼,而是从二、三线城市获得突破点,目前进军了19个城市。

两个月以来,小红车在伦敦和世嘉堡两个城市做测试,也在积极接触大型连锁企业,以加快明后年拓展主流市场的脚步。

DoorDash在加拿大没有花大力气在伦敦、滑铁卢、密西沙加这样的二、三线城市,而这些城市其实配送方式更为简单,竞争相对较少,需求增长更快。

同时,小红车也维持了比Uber Eats 等竞争对手更低的抽佣率。

加美财经:和华人外卖市场相比,本地西人市场有何不同?

韩笛:相比火速拓展华人市场,探索主流本土的送餐市场,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打磨。

对于外卖行业来说,要想“开城”,需要在每个城市达到80%的餐馆覆盖率。华人餐馆由于数量较少,一个城市只需要50-150个客户就足够做起来,但西人餐馆要达到这样的覆盖率,需要按千去计。

用户情况也不同。西人消费者的均单价在20加币左右,华人是35加币;华人以留学生为主的客群下单频次高,西人的频次较低,外卖只是附加品;在下单方式和产品界面上,小红车也需要随时做调整。

加美财经:目前,加拿大的外卖平台厮杀日趋激烈,烧钱和补贴的状态似乎仍然看不到头,即使是DoorDash这样的巨头也没有盈利,你怎么看?

韩笛:从美团上市和基本盈利的状态来看,尽管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大量亏损,但外卖行业的U型曲线最终被证明是可以被跑通的。

以订单量为X轴、收入为Y轴,初期的订单越多亏损越大,但当订单数量足够多,协同效应开始产生,亏损收窄,开始迎来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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