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总结出华盛顿共识的经济学家约翰·威廉姆森去世,在美国政府全力刺激经济的情况下,针对发展中国家提出的彻底经济自由化建议、并直接引发了亚洲金融危机的华盛顿共识,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阴谋,彭博作者Daniel Moss对此进行了分析。
在经济学中,曾经是异端邪说的观点现在几乎变成了美德,央行为大规模财政刺激计划提供资金,赤字井喷,对通胀的担忧淡化,以及开始对市场产生一定程度的怀疑。
这并不仅限于富裕国家。如果是一位“华盛顿共识”(Washington Consensus)的支持者,几乎可以肯定他会无法理解今天的新兴市场。
华盛顿共识是一种改革的观点,旨在结束上世纪80年代末拉丁美洲的繁荣与萧条周期。这一概念成为发展中国家实行的、甚至可以说盛行的有利于市场的政策代名词。提出这一颇具争议的术语的经济学家约翰·威廉姆森上周末去世。
威廉姆森经常说,他只是在描述一种1989年左右在华盛顿流行的观点,即市场和政府的结合将推动拉丁美洲的繁荣。然而,华盛顿共识发展出了更广泛的内涵,并被当成是在某些华盛顿和华尔街人士中流行的一种右倾学说到处传播。对支持者和反对者来说,它包括取消资本管制、放松汇率限制、控制政府开支、密切监控通货膨胀和鼓励私有化。
简而言之,市场应该在经济生活中扮演核心角色。
尽管威廉姆森开始对一些解释持保留态度,但他的短语抓住了时代精神:冷战输赢已现,市场就是老大,别不服。
可不是,就连中国似乎也在拥抱某种形式的资本主义。政府在经济中出局了,至少当时看起来应该是这样。
然而,20世纪末的亚洲金融危机把这一学派打掉了门牙,世界各国应对大流行的刺激政策,进一步扯掉了华盛顿共识的裤子。
在我1996年从悉尼到吉隆坡当记者之前,威廉姆森这个名字还没有人听说过。然后,它突然无处不在了。市场繁荣,资金通过外国直接投资、投资组合流动和大量的投机资金涌入东南亚。各国政府把资本视为快速发展的途径,许多官员也渴望展示他们面向西方的商业诚意。
欢迎来到“小虎经济”的时代。
直到1997年中期,热钱开始四散奔逃,随之而来的是严重的经济衰退,以及政府不得不出手救助,在某些情况下,长期执政的领导人和执政党下台。
到1999年亚洲金融危机平息时,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一些人认为,华盛顿共识正统的两大支柱——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美国财政部已经越界。作为紧急贷款的条件,它们要求过度紧缩和过度重组金融和经济结构。1998年,一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米歇尔·康德苏双臂交叉、俯身于时任印尼总统苏哈托的照片,成为西方对亚洲霸权的破坏性象征,或者至少是西方经济思想的主导地位。
亚洲当地的领导对此并不满意,他们对苛刻的建议感到恼火,并声称,这是来自华盛顿暗地捅刀子,因为这个地区的经济在危机前发展得太好了,以至于被人盯上了要给个教训,至少阴谋论是这样认为的。
在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看着林吉特暴跌,担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终的贷款会附带不可接受的条件,他固定了汇率,并实施了一些资本管制。
他解雇了副手兼财政部长安瓦尔·易卜拉欣,并随后将其投入监狱,因为他被认为过于公开地迎合美国精英的意见。马哈蒂尔还解雇了中央银行的高级官员,因为他认为这些人过于正统。
于是批评人士预测,这将是他政治生涯的终结,甚至可能是马来西亚的终结。我们错了。马哈蒂尔幸免于难,经济也开始反弹。与此同时,在印尼,由于宗派暴力和严重衰退威胁到国家的生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财政部最终被迫放宽条件,苏哈托最终在1998年倒台。
如今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过于情绪化,与上世纪90年代人们担心的那个组织已经不一样了。世行不再警告成员国,不要向萎靡不振的经济注入财政刺激。而眼下这场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全球经济收缩,让政策制定者对千篇一律的做法失去了兴趣,现在是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恢复经济。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没有再对发展中国家实施量化宽松政策进行说教,对印尼实施直接债务货币化也不再吭声。相反,它开始详尽地讨论了贫困和不平等,并对全球经济复苏的不平衡感到担忧。
上周与世界银行的虚拟会议的中心主题是,“给每个人一个公平的机会”。
2004年在世界银行发表演讲时,威廉姆森承认,他的观点已经演变成一个短语,“在公开辩论中无望妥协 ”。他说,各国承受的压力太大,过快,难以吸收资金的自由流动,“我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些被洗脑、认为这个词……是一种新自由主义议程的人,会因为没有任何实际帮助而拒绝接受它。”
但是,“华盛顿共识”远不只是一种教条,更不可能是一场让亚洲屈服的邪恶阴谋。对于这种误解,不要怪威廉姆森,要怪的是当时的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