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默多克家族将福克斯卖给了迪士尼,自那以后,福克斯就只保留了一个中等规模的电视公司。现在,这个公司的前景十分不明朗,鲁伯特·默多克(老默多克)的儿子拉克兰·默多克远走澳大利亚,似乎已经渐渐失去对这家媒体的控制,而另一方面,这家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迪恩已经成为实际管理人的说法甚嚣尘上,但迪恩本人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这篇文章中,通过对迪恩过去履历的梳理,使我们得以一窥默多克家族中不透明的权力结构。(文章来源:纽约时报,作者:Ben Smith)
在洛杉矶,2019年初,默多克家族以710亿美元的价格将21世纪福克斯卖给了迪士尼,福克斯电影工作室的高管们得知有人在阅读他们所有的电子邮件。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福克斯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拉克兰·默多克的密友: 韦亚特·迪恩。他表示,已经召集了一个律师团队来调查福克斯高层管理人员 “可能对福克斯数据的不当使用”,他怀疑这些数据在收购谈判过程中已经泄露给了迪士尼。福克斯的总裁彼得·赖斯和公司的总法律顾问格森·茨韦法赫抗议说,他们只是在进行正常的过渡计划,而迪恩是如此偏执,他可能会搞砸这笔交易。
迪恩是一位善于交际、不屈不挠的共和党律师,曾作为2001年《爱国者法案》反恐立法的总设计师。他与福克斯高管们在迪士尼收购期间的插曲并没有破坏这笔交易,但是,这段此前未曾报道过的冲突,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让我们得以窥见默多克家族中不透明的权力结构。老默多克这位90多岁的大亨通过新闻集团和福克斯集团行使着巨大的权力,推动了一场全球右翼民粹主义浪潮,但他的媒体公司如何运营的基本要素仍笼罩在神秘之中。
就福克斯公司而言,谁是负责人,未来会怎么样,这些问题都很模糊。该公司除去了工作室,现在只是一家中等规模的电视公司,在迪斯尼和美国电信公司AT&T等巨头的地盘上漂泊,这些巨头控制着从手机网络到流媒体、电影和电视等所有平台。福克斯新闻主宰着福克斯的利润,比拉克兰·默多克更为开明的弟弟詹姆斯已明确表示,他希望看到一些变化,如今詹姆斯已不再担任家族企业的运营角色。
一位认识拉克兰的人说,自从工作室被卖掉后,洛杉矶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如果你是一个雇佣演员和导演的片方老板,好莱坞可以忽略你令人尴尬的右翼有线电视利益。但在福克斯卖给迪斯尼以及1月6日的国会暴动之后,拉克兰面临着被社会唾弃的风险,他的弟弟詹姆斯·默多克没有帮上忙,甚至还向《金融时报》抱怨“那些向观众传播谎言的报道”。
上个月,拉克兰举家搬到了澳大利亚悉尼,对于一家主要资产在美国的公司来说,将澳大利亚作为基地不太可能。去年,当福克斯新闻主持人在新冠病毒问题上误导观众时,拉克兰袖手旁观,这让人们觉得他没有牢牢掌控局面,如今他搬到澳大利亚的行为,更加加深了人们的这种看法。
该公司仍然在竭力反驳这种说法,福克斯的女发言人告诉我,拉克兰非常尽忠职守,他养成了一种黑白颠倒的生活方式,从悉尼时间的午夜工作到上午10点。她还表示,如果有人说迪恩正在对福克斯的业务部门实施运营控制,那是“虚假和恶意的”。目前的局面非常令人困惑,福克斯的一位高级员工上周甚至打电话给我,问我是否知道继任计划,我答应他如果我知道了就告诉他。
但现年53岁的迪恩已经做好了介入的准备。事实上,在拉克兰搬到澳大利亚之前,他就在内部被视为公司的权力中心。2003年,迪恩在阿斯彭研究所(一个国际性非营利组织和智库)的一次活动上遇到了拉克兰,使他的事业迎来了意外的转折。这位老默多克的继承人后来要求他填补公司董事会的一个席位,并成为他儿子的教父。2006年,迪恩对《纽约观察家报》开玩笑说:“他找不到其他的天主教徒(担任他儿子的教父)。”
熟悉他角色的两名福克斯前员工、一名福克斯新闻现任员工和一名前员工将迪恩描述为一位不太亲力亲为的首席执行官果断且无所不在的得力助手。他们要求匿名,因为福克斯对公共关系控制得很紧。迪恩并不参与运行日常事务,但他管理着公司的政治运作,而这家公司又恰恰是共和党政治的核心支柱。他是公司战略的关键声音,在福克斯的收购和合作进入全球在线赌博行业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最近法律作家大卫·拉特对他的一次采访中,标题为“韦亚特·迪恩是美国最有权力的律师吗?”迪恩称,该专栏和《金融时报》说他不仅仅是一个卑微的内部顾问,这种说法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在拉特的司法时事通讯中说,“我的日常工作就是监督法律、监管和政府事务,将我归于我工作内容以外的其他任何角色,肯定是错误的,那意味着我拥有的时间比我实际拥有的时间多得多,拉克兰雇佣我做的本职工作已经非常饱和了,我一天24小时都忙不过来。”
但他的巨额薪酬——2019年为2400万美元,去年因疫情大部分时间放弃工资后为1200万美元,还有在迪士尼交易中的风险极高的对抗,以及他跟默多克家族异常亲密的个人关系,似乎跟他的说法相悖。
迪恩通过公司发言人拒绝接受采访。他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人物,在福克斯新闻这个特朗普运动中声量最大的扩音器里,他扮演了核心角色。他是保守派律师组成的紧密精英群体中的一员,他们大多数并不喜欢特朗普对法律的夸夸其谈和蔑视,据说他们经常在私下里嘲笑这位前总统,尽管他们欣赏他的司法任命和其他一些政策。迪恩不仅是这个团体的一员,而且是其中真正的明星。
作为一名10岁来到美国的难民,他曾在接受《越南生活》杂志采访时表示,他曾做过“清洁厕所、收拾桌子、加油、采浆果、修车”等工作来贴补家用。他曾就读于哈佛大学和哈佛法学院,当时还是一名学生大的他,为纽约时报写了一篇很有影响力的关于被困在香港的越南难民的专栏文章,其中包括他的妹妹和侄子,这篇文章帮助他们获得了难民身份,并最终让他们得以移民到美国。
迪恩和许多来自共产主义的难民一样,在政治上持保守态度。他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从桑德拉·戴·奥康纳在最高法院担任助理,到上世纪90年代参与国会对比尔·克林顿的调查。
他的老朋友兼同事保罗·克莱门特表示,他在911事件中是负责法律政策的总检察长助理,是“排名第五的最有可能”最终主导后来的《爱国者法案》的人。克莱门特目前在两家选举技术公司提起的诽谤诉讼中代表福克斯。
前小布什政府国土安全顾问肯·韦恩斯坦说,迪恩“领导了立法,把它整合打包,提交给国会,并且让它通过。”这一揽子立法改变了美国的安全状态,极大地扩大了国内监视和执法的权力,它允许联邦调查局对扩大的恐怖主义定义所涉及的个人和团体进行秘密的、侵入性的调查。
那时,迪恩经常被提及,说他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律师,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最高法院的第一位亚裔美国人。《纽约时报》前华盛顿分社社长、后来的执行主编吉尔·艾布拉姆森回忆说,迪恩很注重形象,“疯狂地与媒体打交道”。迪恩还是华盛顿的交际高手,他的关系跨越了党派界线。他最好的大学朋友是民主党前联邦检察官普里特·巴拉拉。在疫情蔓延期间,迪恩在LinkedIn上对其他律师的工作公告上发表了活泼轻快的评论。
在小布什总统的第一个任期内,迪恩离开政府,转而从事私人执业,并创立了华盛顿一家高端律师事务所班克罗夫特,并将其出售。他的人脉广泛,在业界有工作狂的名声,是一个午餐时也会喝一杯的人。
他不是那种担心员工不给力的老板。前助理林赛·谢伊说,他的观点是,“他越少去想自己的司机在哪里,他能做的工作就越多。”谢伊称他是一位尽责的导师。
迪恩与默多克家族关系密切,2011年,在针对默多克的新闻记者在英国进行电话窃听的一项独立调查中,迪恩扮演了核心角色,他与默多克家族的密切关系因此受到了批评。
2018年,迪恩从福克斯董事会辞职,转而担任公司法律工作。在前众议院议长保罗·莱恩于2019年加入该公司董事会后,他加强了该公司与共和党建制派的关系。他还在福克斯公司建立了自己的秘密政治机构,聘请了共和党反对派的高级研究员拉吉·沙阿,负责监控网上对公司的批评,并制定应对策略。
如今,迪恩与老默多克的许多高级助手处在一个奇怪的境地:他的薪酬与首席执行官相当,而且填补了这个职位大部分重要的战略角色。他还拥有在家族企业中所需要的影响力,与拉克兰的私人关系,使他得以与福克斯总裁赖斯抗衡,后者本身就是默多克亲密盟友的儿子。但迪恩仍然需要跟随特朗普和福克斯的观众,以免被Newsmax等更偏右的电视网取代。这个家族最终保留了控制权。
迪恩自己的计划也很难预测,在接受拉特采访时,他基本上重复了福克斯新闻关于该电视网报道质量和公平性的谈话要点,他也对福克斯去年秋天短暂地摆脱亲特朗普的立场表示自豪,尽管该电视台后来解雇了那些最激怒特朗普的政治分析人士。
迪恩说:“在福克斯新闻优秀新闻报道的记录中,没有比看到前总统如何在推特上反对福克斯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