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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如何才能为特朗普的总统任期画上圆满的句号?

据纽约时报报道,自从美国内战及其后的黑暗时期以来,华盛顿从未见过像上周三(1月6日)那样阴云密布的日子。

(图源:Pixabay)

国会大厦里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新安装的金属探测器。历经上周袭击围攻事件,国会大厦内部的已被清理干净,但情感和政治上的损伤依然赤裸裸地浮现在眼前,目前总统特朗普因煽动暴力事件、试图推翻美国民主而被二次弹劾。

不知何故,似乎冥冥中这就应该是一个总统任期尾声时的模样,一再压制政体的整体极限,以致磨损了政体的纽带。在任期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里,特朗普的统治仿佛在暴力和指责的混杂声中达到了高潮,而此时这个国家已经四分五裂,开始变得麻木癫狂。暴力使真理和现实的概念烟消云散。民众对制度的信心已被侵蚀殆尽。此时唯有愤怒是彼此心中的共鸣。

特朗普已经成为唯一一位两次被弹劾的总统,而立法者们在其任期仅剩一周的情况下试图将他赶下台,可要是这些还不足以平民愤的话,华盛顿怕是会陷入怀疑和冲突的阴霾中无法自拔。一名民主党国会议员指责共和党同事上周曾帮助暴徒们提前侦查了大楼;而共和党议员则还在抱怨禁止公然携带枪支进入众议院的安全措施。

尽管美国人对新冠的关注度有所降低,但所有的这一切事件都还处在疫情的背景下。雪上加霜的是,就在特朗普担任总统的这最后几周,疫情又开始灾难性地恶化了。

在众议院投票的前一天,美国有超过4400人死于新冠,这比珍珠港事件、911事件或安蒂特姆战役期间(the Battle of Antietam)的死亡人数还要多。可即使疫情如此严重,也只有当几名国会议员在袭击国会大厦期间被感染,并制定了新规后,议员们才最终在周三(1月13日)的辩论声中一如既往地戴上了口罩。

美国历史学家们一直在努力定义这一时刻。他们将此时与其他曾面临巨大挑战的时期进行了比较,如大萧条,二战,内战,麦卡锡时代和水门事件时期。他们回忆起内战时期,查尔斯•萨姆纳(Charles Sumner)因带头反对奴隶制而在参议院的地板上被鞭打,以及一些铤而走险的行动,像因担心受到攻击而偷偷带林肯进入华盛顿参加其就职典礼。

他们最终打算引用1968年这可怕的一年,这一年里马丁•路德•金和罗伯特•肯尼迪被暗杀,校园和内城因越南战争和民权问题而爆发骚乱,还有9月11日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这些事件发生之后,当时进一步的大规模暴力死亡报道似乎都不可避免。然而,它们其中任何一场灾难事件都跟现在没有可比性。

美国最资深的历史学家之一杰弗里•沃德(Geoffrey C. Ward)说,“我希望能给人们带来形象的比喻,让他们有所比较,但老实说,我不认为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如果以前你跑来告诉我,一个美国总统会煽动一个妄想的暴徒来我们的国会大厦进行游行,大喊着要声张正义、为革命流血,那我肯定会说你被人骗了。”

而内战和其他纷争时期的著名编年史家杰伊•维尼克(Jay Winik)同样表示,并没有确切的类比,“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时刻,在历史上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很难找到另一个相似的时间点,原本支撑我们联结的纽带被摧残,让我们分崩离析。”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美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声誉到达了低潮,让罗纳德•里根总统称之为“山巅上的光辉之城”的美国沦落为一个伤痕累累的国家,向全世界说明即使是一个成熟的民主大国也会面临挑战。

耶鲁大学专制主义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Timothy Snyder)说,“我们作为典范的历史时期基本上算是结束了,现在必须重新赢回我们的信誉,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上周三在国会大厦的一幕,勾起了人们对伊拉克战争期间巴格达绿区(Baghdad’s Green Zone)的回忆。自从联邦军威胁要越过波托马克进军以来,那还是美国部队首次在国会大厦露宿。如今又是相似的情景。

另一方面,在同一个众议院会议厅中,要开展有关特朗普政途命运的辩论。一周前发生骚乱时,安保人员在那里纷纷拔出了枪并封锁了大门,而立法者们则将赶紧趴在地板上或从后门逃出,以躲避特朗普支持者们所组成的暴徒团体。人们对这一暴行的愤怒似乎还耿耿于怀,当然恐惧也还郁结在心中。

但似乎议员们不再那么震惊,只是辩论时感觉有些心不在焉。而大多数的立法者在暴力事件后迅速缩回到他们的党派角落去了。

而当民主党人要求问责时,许多共和党人还理直气壮地反驳,并指责他们在没有听证会、证据甚至没有讨论的情况下就匆忙做出判断。指控特朗普的人引用了他在袭击前一次集会上的煽动性言论作为证据。反过来,特朗普的辩护人则引用了议长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众议员玛克辛•沃特斯(Maxine Waters)甚至罗伯特•德尼罗(Robert De Niro)和麦当娜的挑衅性话语作为反证,认为指控者抱有双重标准。

这些无意义的争辩都是半斤八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所影射出的各自立场背后的意图。特朗普试图通过谎称的广泛选票舞弊行为来推翻他所输掉的民主选举结果,并为此向其他共和党人甚至他的副总统施压,让他们与他同流合污,并派遣一群目无法纪的支持者前往国会大厦捣乱,如他所煽动的,“像身处炼狱一样去战斗”。不过他的盟友们却抱怨说,长期以来他就一直是他们认为不公平的党派攻击和调查的嫌疑目标。

德克萨斯州民主党代表华金•卡斯特罗(Joaquin Castro)宣称,“这么多苦心孤诣占据总统办公室的领导人,特朗普是其中最危险(不安分)的那个。”

不过佛罗里达州共和党人马特•盖茨(Matt Gaetz)代表也反驳称,“美国左派煽动过的政治暴力事件远比右派要多得多。”

有人认为,特朗普时代下的美国与过去有着天壤之别。民主党多数派领袖、马里兰州众议员斯坦利•霍耶(Steny H. Hoyer)一度对某些共和党人对此暴力事件的描述表示气愤。他感叹道,“你们和我所生活的不是同一个国家”。好在至少在这一点上,大家可以达成一致。

至于特朗普,他并没有为自己辩护,选择全然不顾正在发生的这起重大事件。而在投票结束后,他发布了一条5分钟的视频信息,其中他对上周的暴力事件进行了更为全面的谴责,并否定了那些实施暴力的人是他的支持者。他声称,“如果你做了这些恶劣的事情,那你不是在支持我们的运动,你是在破坏它。”

但他并没有表示任何遗憾,也不认为自己应该为这一切承担任何责任,可实际上不仅仅在上周,他在过去的四年里一直在煽动政党分裂。另外,虽然他在视频中没有明确地提到弹劾,但他也抱怨“对其言论自由的空前打击”,大概是在暗示推特封禁其账户的行为,以及那些阻碍其盟友帮助他阻止批准选举结果的行动。

与特朗普第一次被弹劾(因其向乌克兰施压,以帮助其玷污民主党人)不同,这次他所在的共和党内有不少人抛弃了他。最终,由排名第三的共和党人怀俄明州的代表利兹•切尼(Liz Cheney)带头,10名众议院共和党人与每一名民主党人一起投票支持了唯一的一项弹劾条款。这也证明了在特朗普的领导下,共和党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让这个曾经被认为是意识形态挑衅者的切尼家族,在弹劾这一刻突然蹦出了个传统共和党主义的捍卫者。

当然,与197名投票反对弹劾的共和党员相比,10名有分歧意见的共和党人并不算多。但在另一方面,这可比2019年12月投票第一次弹劾特朗普的人数要足足多了10人——也是美国历史上支持弹劾总统的本党成员人数最多的一次。

而其他共和党人则试图在此次事件上划出一条更细微的界线,一方面认同特朗普对煽动暴徒负有责任,一方面又坚持认为,这要么不会构成可弹劾的罪行,要么在当选总统拜登宣誓就职前几天追究不明智、没必要,可能会造成进一步的分裂。

共和党少数派领袖、特朗普最坚定的盟友之一、加州的凯文•麦卡锡(Kevin McCarthy)在发言反对弹劾时说道,“这并不意味着总统没有过错,他对周三暴徒在国会的袭击事件负有一定责任,应该在看到事态发展时立即谴责那帮暴徒。”

不过,面对一个失去连任、对自己政党造成巨大损害的总统,如此多的众议院共和党人还能表现出如此伟大的忠诚,还真的是让人十分震惊。对此,密苏里大学法学院弹劾学者弗兰克•鲍曼三世(Frank O. Bowman III)表示,“如果美国两党之一的绝大多数民选代表都不能剥夺一个暴力煽动者手中的政权,甚至在此之前他还公然策划企图扭转选举结果,并以此威胁他们的生命,这样他们都依然放任,那么,我们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写下讲述1868年安德鲁•约翰逊总统受审的《弹劾者》一书的作者布伦达•维纳普(Brenda Wineapple)表示,她在周三的辩论中认出了当时反对定罪的一些论点——并认为这将是一个糟糕的弹劾先例,只会进一步分裂美国。她还体会到了另一种共鸣,那种感觉就像当时大家想要推翻约翰逊,并希望由尤利西斯•格兰特(Ulysses S. Grant)继任一样,拜登的身上就有格兰特的影子,他也曾被誉为有着可疗愈人心的形象。

她补充道,“这带给了我希望,我们也必须对他抱有希望。”

但就美国需要疗愈修复的程度而言,对于任何一个没有跨党派路线更广泛共识的总统来说,这都似乎是一个不堪重负的国家任务。特朗普可能会被弹劾,但他几乎肯定会顺利走完任期的最后一周,他也并不打算像其他一届的失败者那样因耻辱而偷偷遁走,这反而有可能成为他的一种残余的力量,即使这种力量已被大大削弱。

此外,将他此次的选举失败视为号召的人仍然是他的另一股力量。考虑到拜登下周的就职典礼,美国安全官员正在华盛顿加强部队守卫,担心届时入侵国会大厦的事件会再次发生。而在特朗普一再假惺惺洗脑美国人,告诉他们自己选票被盗后,民意调查显示,有数百万的美国人选择了相信他的虚假言论。

威廉姆斯学院的历史学家、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传记作者苏珊•邓恩(Susan Dunn)表示,“在1940年大选前夕,罗斯福总统曾说,民主不仅仅是一个词——‘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东西,是人身上的一种物质——由头脑、肌肉以及心脏和灵魂复合而成’。”

她补充称,“现在,经过过去几天和几年内所发生的事情,让我们明白民主制度是脆弱的,而我们民主主义的头脑与灵魂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