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伯吉斯 (Ben Burgis)是美国政治评论员和作家,他在MSNBC的专栏中指出,奥巴马的老套中间主义,已经无法抵御特朗普的民粹主义。
前总统奥巴马周四晚在芝加哥的2024年奥巴马民主论坛上发表了主题演讲,今年的主题是“多元主义”。
延续奥巴马一贯的风格,他通过贴近生活的例子来阐释这一概念,比如教堂和清真寺同意共享停车场。
不过,他最感兴趣的“多元主义”,显然是指不同政治派别能够“组建联盟、争取支持,并选出代表进行协商、妥协,并希望推进我们的利益”。
他刻意避开提及当选总统的名字,但特朗普的存在如同梅西感恩节游行上一只格外怪异的巨型气球,笼罩在整个活动之中。
在特朗普这个试图窃取上次选举的人回归权力中心的背景下,奥巴马关于繁荣自由民主制度应如何运作的讲话(居然还带点庆祝),鲜明地提醒人们,如今的美国,这套机制并没有顺利运转。
奥巴马典型的修辞才华在演讲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在成为政治家之前是宪法法律教授,而现在依然保持着这种学者风格。
同时,他也是一位罕见的政治沟通天才,能够将复杂的理念传达得通俗易懂且吸引人。
然而,他的演讲中心存在一个巨大的缺口,仍然没有理解为什么他的八年执政最终导致了特朗普的崛起。
尽管才华横溢,但奥巴马所倡导的温和自由主义对于他所处的这一历史时刻来说,显然是不够的。
他在芝加哥的这次演讲,仍然只是老调重弹。
在奥巴马关于美国政治多元主义实验的叙述中,他认为20世纪的政治体系运转相对顺畅,但表面之下却并非一片安好。
奥巴马说:“民主建立在一个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之上——这种制度有形式上的,也有非形式上的,基于种族、性别、阶级和性取向。”
他说,边缘化和代表性不足的群体逐渐一个接一个地获得了“在桌边的席位”。随着这一过程的推进,多元主义变得更加困难,因为这些民主扩展所揭示的政治冲突,比以往关于“道路和税收”的旧争论更为深刻。
然而,如果多元主义如今更具挑战性,他认为,这也意味着变得更加紧迫。
在奥巴马近5000字的演讲中,“不平等”一词仅出现了两次。其中一次含义模糊,难以确定具体指的是谁和谁“不平等”。
另一次则明确表示,他指的是“城市”和“农村”人口之间,以及“知识型工人”和“体力劳动者”之间的不平等。
这些确实是经济失衡的真实体现。然而,一名城市白领和一名农村体力劳动者之间的收入差距,与例如Capital One公司首席执行官理查德·费尔班克这样的富豪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费尔班克的年薪高达数千万美元,净资产接近十亿美元。为了帮助理解这个数字,如果假设有一个永生的吸血鬼,在1492年跟随哥伦布横渡大西洋,并且从那时起每天赚取等值1000美元的收入,那么直到今天,这个吸血鬼的财富也只有大约1.94亿美元。
而作为奥巴马民主论坛的赞助商之一,Capital One的标志还经常出现在论坛直播画面的下方。
毫无疑问,这种拥有如此巨额财富的少数美国人,在经济领域掌握着极大的权力,他们可以通过买卖公司来决定大批员工的命运,同时在政治上也比普通公民拥有更多的影响力。
然而,这种不平等似乎完全不在奥巴马关注的范围之内。即使在他提到“种族、性别、阶级和性取向”时使用了“阶级”一词,这一用法本身就很耐人寻味。
奥巴马所代表的温和自由主义,将社会正义视为确保每个群体中最优秀、最聪明的人,都有平等的机会登上社会的顶端,成为CEO,或进入政治圈,参与他之前所赞美的那种协商和妥协的过程——通过这些过程,聪明且称职的技术官僚可以“推进我们的利益”。
当“阶级”仅仅是这份身份特征清单上的另一项时,很明显,他关心的是确保来自工人阶级背景的,特别聪明且值得提拔的个人能够向上流动,而不是让整个工人阶级在美国的经济或社会中获得更多的结构性权力。
换句话说,这不过是老一套的温和中间派立场。
奥巴马的“多元主义”一直是他信息传递中的核心。他第一次在全国范围内崭露头角,是在2004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演讲中。他富有感染力地呼吁大家抵制评论家试图将美国“切分为红州和蓝州”的行为,而应该将国家视为统一的“美利坚合众国”。他的信息始终是反对两极分化的。
作为总统,奥巴马确实通过国会推动了一项渐进式的医疗改革——即《平价医疗法案》(俗称“奥巴马医改”)。但这种改革仍保留了体系中的根本不公正。
许多美国人害怕失去雇主提供的医疗保险,因此不得不留在他们厌恶的工作岗位上。还有一些人根本没有保险,这有时会导致可怕的后果,比如糖尿病患者因试图节约使用胰岛素而死亡。
即使是那些足够幸运拥有保险的人,在遭遇医疗紧急情况时,往往也要面对一场官僚噩梦。营利性保险公司在客户提出索赔时,往往有充分的动机去“拖延、拒绝和抗辩”。这一说法源自罗格斯大学法学教授杰伊·费曼2010年出版的一本关于保险行业的书,书名正是《拖延、拒绝和抗辩》。
而在奥巴马发表演讲的前一天,联合健康集团首席执行官布赖恩·汤普森在纽约被杀现场,据报道发现的子弹壳上写着“拖延”“拒绝”和“抗辩”这几个字。
如果你想了解奥巴马医改是否足以平息普通美国人对医疗体系的愤怒,不妨看看这一震惊全美的暴力事件在线上引发的反应。
在奥巴马执政的八年里,美国在中东的战争缓慢地持续着。这是特朗普崛起的一个关键因素,因为特朗普(虽然带有欺骗性)将自己营销为“反战”人物。
在经济方面,奥巴马延续了小布什的政策,为“大而不倒”的银行提供纾困,却让在2008年金融危机中失去房屋的房主陷入困境。他在任期内见证了经济不平等的加剧。
这八年间,出现了如“占领华尔街”和伯尼·桑德斯第一次竞选这样的左翼民粹主义愤怒的闪光点。
然而,这些都被主流势力迅速压制。从纽约警察局清场祖科蒂公园的抗议者,到民主党内部平息桑德斯的反叛势头,这些事件最终让民粹主义能量无处释放,最后流向了特朗普。
奥巴马的自由主义,更关注让有能力的人打破天花板,而不是提高每个人的物质安全底线。这正是第一次失败的自由主义——一种失败如此彻底,以至于一个扭曲的伪民粹主义煽动者成为奥巴马的直接继任者。
现在,奥巴马的副总统拜登正试图在总统任期内耗尽时间,而特朗普正在回归权力,这次还获得了更多工人阶级的支持。
同时,不少美国人对通过政治手段修复社会已彻底失望,甚至愿意为在曼哈顿街头光天化日下刺杀医疗保险公司CEO的行为叫好。
当前危机迫切需要一种远比民主党主导派别所提供的更优的解决方案。而第一步就是停止倾听奥巴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