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的Daisuke Wakabayashi和Patricia Cohen报道了在中国投资的一些外资企业对于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前景的反应。几年前，许多外资企业依赖中国市场获得业务的大幅增长，但随着中国经济放缓以及疫情封锁等情况，一些公司开始考虑调整方向。尽管他们仍然认为中国拥有巨大的增长潜力。

A.H.Beard（比尔德床垫）是一家拥有123年历史的澳大利亚豪华床垫制造商，2010年左右开始关注中国。当时，这家家族企业在国内市场面临着来自低成本、外国制造的床垫的竞争。而中国拥有14亿消费者，而且中产阶级不断壮大，对高档品牌情有独钟，似乎是一个扩张的好地方。

这一选择得到了回报。

2013年，比尔德床垫在那里开了第一家店。在新冠疫情之前，中国的销售额每年增长30%以上。现在全中国有50家比尔德床垫店，并有计划再开50家。但是，像如今在中国经营的大多数外国公司一样，比尔德床垫已经开始更仔细地考虑战略。

北京严格的新冠政策对企业造成了严重损失。公司对中国的出口不再有上升趋势。

这个月，中国官员宣布，经济增长速度是疫情初期以来最慢的。失业率很高，住房市场处于危机之中，紧张的消费者生活在封锁和大规模测试的持续威胁之下，不再消费。

现在，曾经弹性十足的中国经济看起来摇摇欲坠，那些涌入中国参与繁荣时代的公司正面临着一个令人清醒的现实：在这个曾经被视为可靠的经济机会的地方，增长平平。

比尔德床垫的首席执行官托尼·皮尔逊说：“我绝对不认为中国会恢复到我们以前看到的增长速度。”

到目前为止，大多数公司都还在坚持自己的路线，但有一种稳定的谨慎气息，这在几年前并不存在。

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和中美贸易战已经对一些行业征收了惩罚性关税。新冠阻碍了货物的流通，几乎所有东西的价格都被抬高了，运输被推迟了几个月。中国的检疫和封锁的防疫反应使客户留在家中，不再去商店。

近10年前，比尔德床垫与当地合作伙伴在上海开设了旗舰店。和其他高端品牌一样，它推出了价格高得惊人的产品。中国成为其顶级的7.5万美元床垫的最佳销售市场。

从那时起，一个集装箱的运输成本已经跃升了六倍。床垫材料和部件的成本，如乳胶和天然纤维，已大幅增加。其他令人担忧的迹象也出现了，包括住房不景气（新房子往往意味着新床垫）。

皮尔森说，他希望今年晚些时候召开的二十大能够明确“中国的发展轨迹”，并为消费者注入更多信心。他说：“经济仍有增长潜力。但总是有一定程度的风险。”

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当世界其他地方都在缩减开支时，中国作为一个例外出现，国际企业纷纷涌入。

欧洲奢侈品牌在中国最大的城市建立了金碧辉煌的商店，而美国食品和消费品公司则争夺超市的货架空间。德国汽车制造商开设了经销商，韩国和日本的芯片公司向中国的电子制造商示好。蓬勃发展的建筑市场推动了对澳大利亚和巴西铁矿石的需求。

中国消费者通过打开他们的钱包来回报这些投资。但是这场疫情打击了许多消费者的信心，他们现在看到了前方阴雨连绵。

34岁的方薇（音）说，自从她在2020年离开工作岗位后，她已经缩减了开支。过去，在频繁的购物过程中，她把大部分工资都花在了Michael Kors、蔻驰和华伦天奴等品牌上。

尽管她再次就业，在北京从事广告工作，但她现在将四分之一的工资用于食品、交通和其他生活费用。她把剩下的钱交给她的母亲，让她帮忙把钱存入银行。

方薇说：“因为我担心被炒，我就每个月把钱都转给我母亲。从享受生活到维持生计，这是件挺郁闷的事。”

越来越节俭的中国消费者是外国企业的一个担忧，许多外国企业提供的产品不是低价的选择，而是优质的替代品。韩国人参产品生产商真生人参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安峻民(An Jun-Min，音译)说，他也注意到中国人的“钱包变扁了”。

安峻民说，公司的主要产品是一瓶2盎司的人参饮料，售价为18美元，销售量在疫情之前达到顶峰。公司在2019年向中国和香港运送了60万瓶。

2020年销售额骤降，因为在疫情封锁期间很难将产品运入国内。业务大多已经反弹，尽管与高峰期相比仍下降了10%至20%。

虽然安峻民说他对经济放缓感到担忧，但他仍然乐观地认为，中国的保健品市场以及对人参这种据说有保健作用草药的熟悉程度将继续有利于销售。不过，为了对冲风险，他也在寻求在欧洲销售的监管批准。

这与过去肆无忌惮的乐观情绪相差甚远。

2016年，当中国是阿迪达斯增长最快、利润最高的市场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卡斯珀·罗斯特德宣布，中国是“公司的明星”。阿迪达斯积极投资以扩大其立足点。它在中国的门店从2015年的9000家增加到目前的1.2万家，尽管只有500家是由阿迪达斯自己经营。然后，音乐停止了。

阿迪达斯最初预计今年在中国的销售将加速，但随着新冠封锁的继续蔓延，公司在5月降低了预期。公司表示，它现在预计中国的收入将“大幅下降”，而且突然反弹的可能性不大。

目前，阿迪达斯仍然没有动摇。罗斯特德在与分析师的电话会议上说，公司不打算削减成本或从中国撤走。相反，它将“尽我们所能，加倍努力，加速增长”。

许多外国公司把赌注押在中国中产阶级的崛起上，认为这是一个可靠的增长来源。咨询公司贝恩公司表示，它预计到2025年，中国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市场，部分原因如高级合伙人费德里卡·莱瓦托所说，中产阶级的崛起仍然是“一场大浪”。

但是，对于一些曾经严重依赖中国市场的外国公司来说，这些预测看起来不太诱人。

位于密歇根州的Kamps Hardwoods公司是一家用于家庭和家具的，采用窑炉处理的木材制造商，它起初抓住了在中国扩张的机会。在2015年的一次中国贸易展上，公司总经理罗伯·库考斯基说，一位中国买家的巨额订单让他目瞪口呆，他要购买足够装满99个集装箱的库存。这笔200万美元的木材订单占了Kamps公司四个月的业务量。

那时，中国买家对木材的需求非常迫切，他们会到公司的展位上参观，并拒绝离开，直到库考斯基当场接受这单百万美元的交易。到2016年，中国占了公司销售额的80%。

Kamps公司很快意识到，很难从中国的大订单中获利，因为许多买家对质量不感兴趣，只想要最便宜的价格。公司开始重新集中精力，在美国和其他海外市场寻找那些愿意为更好的产品支付更多费用的客户。

这个时机很偶然。当中国在2018年作为贸易战的一部分提高了对美国木材的关税时，Kamps更有能力抵御经济衰退。今天，中国只占Kamps销售额的10%，但它仍然对公司产生了很大的间接影响。库考斯基说，中国是美国木材的大买家，当中国停止消费时，整个行业就会出现价格战。

库考斯基说：“他们的购买力如此强大，而我们又有这么多产品进入这个市场， 如果他们的经济放缓，我们的行业将遇到重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