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佐溪
2017年,Harrison小学毕业,在母亲的陪伴下,来到加拿大的尼亚加拉地区上8年级。经历了新鲜、贪玩、浮躁,再到现在稳扎稳打,这名11年级的高中生现在正在为自己的音乐梦想付出巨大的努力。
他说,在异国他乡顺利度过令人烦恼的青春期,母亲的尊重和陪伴无比重要。“父母是我的榜样。我一直崇拜我妈,没事的时候她就会自学各种知识,也一直把我当朋友,和我聊天,尊重我的意见,从来不会说你必须听我的。我想做什么,她都特别支持我,如果她不想让我学音乐,我可能就不做了。”
“让孩子做真实的自己”
决定留学加拿大之前,Harrison的父母去过不少国家。为了更好地培养孩子,Harrison的母亲千涵还自学考取了心理咨询师。
在郑州一所排名靠前的公立小学就读五年级的时候,Harrison来到美国游学,住在美国的寄宿家庭,也体验到了各种新鲜的课程,对学校开放的环境心生向往。
有一次,经过学校推荐,Harrison参加河南省的模拟联合国,用英文进行演讲和辩论,探讨核武器等各种话题,Harrison打开了视野,还为学校赢得了名誉,并作为小学部秘书长去瑞士参加现场活动。他非常骄傲,觉得自己为学校和中国争了光,但是回到学校,有的老师却觉得,他是借此名义出国旅行、浪费时间。
从小热爱运动的Harrison也常常无处发挥。后来看到同学都在参加奥数班,他也报了名,但原先这个班里的优秀生遭遇了一场降维式打击,开始怀疑,“自己天生不是学数学的料”。
在Harrison越来越不自信的同时,千涵也困惑于这种教育方式是否适合孩子。“以我对他的了解,虽然他对学校处理很多事情的方式有看法,但还是会尊重学校和老师,有时会自我约束,有想法却不敢表达。”而作为母亲,她只希望Harrison能够健康成长、活出自我。
在选择留学目的地的时候,他们首先考虑的是美国。但美国的公立学校不向国际留学生开放,而私立学校有几千所,水平良莠不齐,挑选难度和风险较大,加之学费、安全、种族包容性方面的原因,他们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加拿大。他们了解到,教育投入占到加拿大GDP的比重非常高,教育机会较为均等,大学都有非常好的专业,社会较为稳定、包容。
在孩子留学的同时,千涵也从一家大型国企的总监职位辞职,赴加陪读。千涵觉得,对孩子的一生来说,父母能陪伴的时间很短,“一旦错过12-16岁这个陪伴期和成长期,孩子的性格定型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当时很多人觉得我这样做很可惜,可是我不觉得,几十年工作积累的经验、人脉都是我自己的,等孩子16岁以后,我可以从头再来。人总有要取舍,要获得一些什么,就势必要承担另一些东西,其实这也是以身作则,孩子可以看到妈妈有担当,选择了就坚持下去。”
千涵告诉加美必读,目前她创立了一家公司,虽然不再是“铁饭碗”,但更自由一些。她说:“这也是在告诉孩子,妈妈都这么有信心,有勇气体验不同的人生,努力接受变化。”
初来乍到,“关关难过关关过”
2017年8月8日,Harrison和千涵来到加拿大的第一天,准备入读尼亚加拉地区一所公立学校的8年级。
Harrison回忆道:“当时我和我妈没有车、没有朋友,人生地不熟,我语言挺差,妈妈也完全不会说英语。”刚搬进公寓,他们什么都得自己来,费了很大劲买了一个床垫,抱着床垫等公交车。
但Harrison却比想象中更快地适应和融入了新学校。
刚开始的时候,千涵总担心Harrison在全英语的环境中学习需要较长的时间,但老师却不停地鼓励他,让他感受非常好。“老师提到他的很多优点,比如很能融入环境、上课很认真等等”。
不过,从小热爱运动的Harrison却在他曾经最喜欢的体育课上遭遇了挫折,每节课都要求学生跑5公里。“刚去的时候完全跟不上,大家跑了两圈了来跟我打招呼,我刚和他们接上轨。”Harrison说,尽管这样,教练和同学都非常包容他,折返跑的时候,别人都跑完了他还在跑,他们从不会笑话他,而是给他鼓掌。
作为母亲,千涵也对Harrison说:“你真的非常有勇气,很坚强,知道自己恐惧并且克服了,而且能坚持下来,知道自己可能现在比不上别人,但是慢慢来就可以做到。”
这让Harrison重拾了对运动的热爱。通过不断的努力的层层选拔,他进入了学校的篮球俱乐部,优异的表现令教练刮目相看,选中他进入了他最想进的橄榄球校队(来到加拿大的第一个礼拜,他就买了一只橄榄球)。对加拿大本地的学生来说,入选校队是一件最值得自豪的事情。
出国前,Harrison对篮球鞋特别感兴趣,收藏了很多崭新的球鞋。来到加拿大后,他发现不少同学的球鞋都快烂了,但打球水平却很高。渐渐地,他不再热衷于购买各式篮球鞋,他觉得,打球的能力比鞋子本身更重要。现在,和他的很多同学一样,Harrison经常健身,饮食健康、作息规律。
等到Harrison八年级毕业的时候,他成了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毕业典礼当天,当地教育局代表为每个学生颁发奖状、祝贺、合影。最后,所有优秀毕业生绕场一圈,所有家长和老师起立鼓掌,气氛十分热烈,这竟让Harrison有些不自在,他想:“我值得被这样对待吗?”
千涵觉得,在加拿大的这些年,Harrison除了通过体育运动养成了坚毅品格外,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更自信了。“在国内,他会比较听老师和家长的话,到加拿大后会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努力去做,做得好也行、不好也行,他都可以接受。”
与此同时,Harrison在自我管理、时间管理和情绪管理上也有了不小的进步。入学的前两天,老师并没有教授学术课程,而是讲规则和时间管理,学生也可以提出自己的建议,参与规则制定。在体育课上,还有不少关于心理健康方面的内容,比如如何面对愤怒和冲突、校园暴力、消极情绪等。
2020年初,千涵陪读的第三年,由于一些突发事件,千涵匆忙离开加拿大。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Harrison要开始独自在加拿大的生活,这让当时的他很崩溃。
但千涵只是让孩子哭一哭作为发泄。“我对他说,这个是不是你能控制的,如果不能控制,下一步我们怎么做?这是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如果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去面对最坏的情况?”
Harrison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来到留学顾问的家里借住。但新冠疫情又接踵而至,学校也转成网课。
Harrion告诉加美必读:“那半年太煎熬,回不了国,挺阴郁,我一个人待在老师家里,只能从音乐中寻找慰藉。”
半年里,他每天5点起床,回到以前租住的房子里(那里有他的音乐设备)做音乐,然后再回到老师家中锻炼、吃饭、学琴、学录播的网课。也是在这个时期,Harrison决定走上音乐这条道路。他说:“如果不是做音乐,我当时真的要抑郁了。有了这个目标,我就能忘却很多不开心的事情。”
远在中国的千涵则时不时和孩子交换各自的生活。她对Harrison说:“难过没关系,我们要允许自己难过。但我们得分清老天的事、别人的事、自己的事,能做好的就做好,做不好的就放下。我们要么被打倒,要么把问题解决了,情绪可以有,但不能总带着情绪走。”
实际上,每隔一段时间,千涵就会和Harrison一起回顾一些他成长过程中的“大事件”。在这样的过程中,Harrison逐渐明白,某些时候觉得最难、最痛苦、最挫折的事情,在回看的时候都会微笑以对。有时候,Harrison还会对其他孩子说,没有什么是你克服不了的,“关关难过关关过”。
包容的校园里,他有了更强的自驱力
和国内初一就开始学习生物、化学、物理等规定课程不同,加拿大的中学采用选课制,除了必修课之外,所有课程都可由学生选择。这让热爱人文、艺术和体育的Harrison得以挖掘自己的兴趣,也有了更强的内驱力。
他也很喜欢具体课程内容和作业方式的科学性和灵活性。例如,历史课教学“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作业中列了5个著名事件,每个事件有一个解决方案,作业要求学生制定一个评估方案,挑选其中3个事件,用自己制定的评分标准去评定这三个解决方案的时效性、优劣性等等。其实在Harrison小学的时候,千涵就教过他思维导图,当时他觉得没有用,但在这次作业期间,他主动询问千涵思维导图的使用方法,开始用心思考、分析和归纳。
有一次,阅读课的作业让学生对一本书以小组形式用4种作业方式呈现,Harrison和3个同学组队。经过思考、分工、协调、执行等层层环节,他们分别用了游戏、表演、PPT、舞蹈说唱的形式来呈现了作业,每次作业都拿到了A+。
在评定学生在校表现的时候,日常作业、课堂表现、日常小测试等会在不同课程中占有不同比例,老师在乎学生平时的学习态度、日常作业、课堂提问等方面,而不是最终的考试成绩。刚开始的时候,Harrison疏于平时的学习,更偏向“临时抱佛脚”,后来才渐渐明白,很难通过以往死记硬背的方式拿到一个好分数,好的成绩需要持续不断的努力,而不是临阵磨枪。
在课程设置以外, Harrison更喜欢这里自由包容的氛围。
有一次,学校里有个学生想把校服换得更好看些,老师就让这名学生去调查学生群体的意见,获得一定比例的同意就可以考虑。这个学生就去做了调查,达到了所需的比例。那年,学校就将其中一件校服换成了这名学生举荐的样式。
不过,Harrison有时仍会困惑于两种文化的差异。他说:“在国内,我妈妈也是比较开放的家长,但真正到这里生活,我的感受还是不一样。”
他认为,在加拿大,人与人的边界感比较强,朋友相处的方式也不一样。“这里的人比较直,如果做了让对方不太舒服的事情,他们会很直接地指出来。另外,如果你没有特别擅长的东西,别人是不太会和你交朋友的,他们不喜欢书呆子。”
尊重和陪伴下,他追寻自己的音乐梦想
现在,Harrison每天放学后,会按照学校要求参加一门运动。结束后,他会回到宿舍,潜下心来学习乐理、练琴、编曲,尽管这种群居的环境并不利于音乐创作。由于从九年级才开始对音乐产生浓厚兴趣,半路出家的Harrison只能抓紧周末花大把时间补课。他梦想一年后能够进入伯克利音乐学院,学习音乐创作。
Harrison说,他完全可以把精力完全放在音乐上,不用花时间去让每门课的成绩在85分以上,但自己还是尽可能把所有课程都学好。“这种动力来自于我的妈妈。她从小就不会强迫我学这个、学那个,或者必须要考到多少分,而是说你只要学会就好。我也认识到,每一个真正成功的人,在各个方面都做得比较好。”
对于走音乐这条道路,Harrison并非不了解现实的情况。他有时会去多伦多参加一些音乐活动,了解从业者的生活和工作状态,也准备好“毕业以后过一段穷日子”。
他也会问千涵:“妈妈,你送我出来留学,别人都学商科、法律、医学,我学音乐,你会不会担忧?”
千涵的回答是否定的。她说:“第一,过程比结果重要,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你学会了努力,你的坚毅、自我管理、情绪管理的能力是你自己的收获,这些是可以支撑你一生。第二,有梦想是件幸福的事情,你有梦想、勇于追求它,追求梦想的过程中一定会有收获,至于做什么没有那么重要,你年轻,容错率很高。第三,如果你怕养不活自己,那你就想办法养活自己,如果音乐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只要你有能力,这不是一个问题。”
其实,对于孩子要学音乐这件事,千涵也是有一些意外的。她没想到,音乐会成为Harrison众多兴趣中真正发展起来的爱好。
最早的时候,Harrison喜欢黑人说唱,他的父亲有些反对。尽管千涵听不懂也不喜欢这种音乐,她对Harrison的父亲说:“你记不记得,年轻的时候你也喜欢过崔健,喜欢过摇滚?年轻人就是要和世界保持独立、对抗一切。这就是孩子的一种宣泄,他喜欢这些,不代表他就是个坏孩子。”
Harrison还会让千涵听他的偶像马思唯(中国说唱男歌手)的歌。尽管她不喜欢,还是会陪着他听,让他讲讲马思唯的故事。千涵告诉加美必读:“我会抓住积极的部分去和他分享,比如有梦想就去追、不放弃、有才华、不停学习,从一个小地方到慢慢被国际认可,这些就非常棒。”
渐渐地,Harrison在学习音乐的过程中也变得越来越认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也对自己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千涵说:“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的个体,我们要尊重这种独立性,不要总觉得自己是家长,就可以高高在上。我们在和外人交流的时候都是和颜悦色,可以尊重和理解别人,但我们理解不了自己的孩子,我们对孩子颐指气使,用自己的要求去规范他,哪怕他们和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个体。孩子的有效陪伴期就只有16年,要抓住这个保鲜期。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在原生家庭都有一些自己的缺陷,孩子可以推动弥补这些不足、治愈你、帮助你成长。”
“作为家长,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种树人。别人已经结了草莓果实的时候,自己的桃树还没结果,但我能耐心一点,坚信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有自己的精彩,就算是平凡,也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