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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国来说,阿富汗的混乱证实了美国的鲁莽,却也带来了新的危机

“北京应该感到焦虑,而不是高兴。美国终于从一场不受欢迎的、无法取胜的地缘政治边缘地区的战争中解脱出来。结束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释放了资源和注意力,使其能够专注于与中国的长期竞争。”

纽约时报于8月18日发表报道,讨论了美军撤离阿富汗,以及塔利班迅速接管后可能会对中国造成的影响。文中认为,尽管中国趁此机会批评了美国外交政策的失败,但美军的撤退未必对中国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美国的外交战略的重心将转移到中国。加上塔利班为中国西部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使中国会继续对阿塔政权持观望态度。

对中国的领导层说,在阿富汗发生的混乱场面,证明他们美国力量的态度是对的。新华社说,这是“帝国最后的黄昏”,而中国外交部称这是“穷兵黩武政策”的教训。

王毅会见塔利班副领导人毛拉·巴拉达尔。来源:纽约时报视频截图

北京的自鸣得意还是可能为时过早。中国现在不得不判断美国的失败会如何重塑世界上两个大国之间的竞争。虽然塔利班的溃败削弱了美国的威望和其在中国西部边境的影响力,但也可能造成新的地缘政治危险和安全风险。

北京的官员们担心,极端分子可能利用阿富汗,在中国的侧翼重新集结,并在这个地区内散播暴力,即使塔利班向中国这样财力雄厚的国家寻求援助和投资。美国军队的撤出也可以使美国将部署和物资用于对抗中国在整个亚洲的力量。

首尔延世大学中国研究教授约翰·德鲁里说:“北京应该感到焦虑,而不是高兴。美国终于从一场不受欢迎的、无法取胜的地缘政治边缘地区的战争中解脱出来。结束在阿富汗的军事行动释放了资源和注意力,使其能够专注于与中国的长期竞争。

美国为在阿富汗建立一个有效的民主政府付出了二十年的努力,但政府崩溃的速度远远超过了世界的预期。中国政府批评了它所称的美国人仓促的、计划不周的撤退,这颠覆了人们对塔利班在掌权前建立更广泛的执政联盟的希望。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本周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说:“无论是伊拉克、叙利亚,还是阿富汗,美军所到之处,留下的都是动荡分裂、家破人亡,都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

中国将如何与塔利班打交道会在阿富汗之外受到密切关注。世界各国政府都在努力应对新统治者,特别是想看看其能否落实做出的的承诺,即他们将实行更温和的政策并阻止任何暴力事件蔓延到国外。而中国作为阿富汗最富有和最强大的邻国,将特别关注塔利班领导的政府的表现。

中国说,它已经获得了塔利班的保证,即阿富汗领土不会被用作在中国境内发起袭击的集结地,但中国对塔利班的影响力尚不清楚。

仅在三周前,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中国北部城市天津会见了塔利班领导人,并敦促他们 “高举和谈旗帜”,然而塔利班利用了阿富汗政府军士气低落的情况,夺取了一个又一个城市。

中国西北地区的兰州大学阿富汗研究中心主任朱永彪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说:“尽管塔利班已经做出了承诺,但这些承诺能在多大程度上得到兑现仍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他说:“我认为中国对阿富汗问题的影响力被高估了,美国最后以为,在从阿富汗撤军后,这个烂摊子将变成中国的。我觉得这有点令人费解。”

对中国来说,阿富汗问题事关重大。如果塔利班的胜利导致地区不稳定因素激增,它可能会破坏中国在整个地区资助和建设基础设施的“一带一路”计划,由于战争的原因,这项计划基本上避开了阿富汗。北京对阿富汗附近其他国家的安全感到担忧,包括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哈萨克斯坦。上个月,一辆载有中国工人的巴士在巴基斯坦遭到袭击,造成9人死亡,此后被认为这是来自阿富汗境内的袭击者所为。

研究中国与阿富汗关系的美国德国马歇尔基金高级研究员安德鲁·斯莫尔,在谈到中国政府的观点时说:”他们所有的担忧都因这一结果而被放大。

他说:“他们担心这将产生一种鼓舞人心的效果,阿富汗将成为他们最担心的团体的壮大环境。”

美国人的撤出也将使美国能够重新关注北京。拜登明确表示,阿富汗战争,无论结局多么混乱,长期以来都分散了美国对更大的地缘政治优先事项的注意力。

拜登周一在白宫说:“我们真正的战略竞争对手:中国和俄罗斯,最希望的就是看到美国继续将数十亿美元的资源和注意力无限期地投入到稳定阿富汗的工作中。”

20年前,美国在911袭击事件后迅速推翻了塔利班,这在中国看来,这是一种令它担忧的军事力量展示,而且是在国家边境附近,但它也提供了一种缓和关系的机会。

Photo by: Abdulbasir Ilgor (VOA) via Wikimedia Commons

在此之前,小布什总统似乎急于履行其遏制中国的竞选承诺。他表示支持台湾,并批评中国以牺牲美国公司为代价操纵贸易规则。

但在911之后,由于美国寻求中国对阿富汗战争的支持,美国同意将来自中国最西部地区新疆的一群维吾尔族战士定为恐怖组织,新疆与阿富汗有着短暂的山区边界。据联合国称,这个被称为“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的维吾尔族组织曾经与基地组织保持联系,并对一些暴力事件负责,包括00年代末在新疆发生的几起事件(7.5事件),共造成140人死亡。

德国马歇尔基金的研究员斯莫尔说:“每次当美国看起来能够认真地关注中国时,就会有一些事情阻碍它。有这样一连串的危机,给了中国额外的空间,而阿富汗一直是个持续性的问题。当美国军队和生命受到威胁时,它就会占主导地位。”

问题是中国现在会做什么。虽然有些人期望中国会介入美国撤军造成的缺口,但北京对涉足曾拖累美国和苏联的阿富汗政治和军事冲突深有戒心。

中国与塔利班的非正式接触可以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在过去20年里,北京的官员与塔利班保持着联系,主要是为了敦促塔利班不要支持在新疆的袭击。

这些联系最近对中国很有帮助。中国驻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大使馆在塔利班接管后一直保持开放。即便如此,中国也没有表现出在阿富汗新统治者的领导下,愿意加强其在阿富汗的参与度。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学院的高级研究员拉斐尔·潘图奇说:“在中国围绕着阿富汗的讨论中,经常会听到这样一句话:‘帝国的墓地’。我认为他们担心的是阿富汗的不稳定会向南北蔓延,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更大的问题。它可能会破坏他们整个后方地区的稳定。”

鉴于这些担忧,中国似乎不太可能迅速采取行动,承认塔利班的夺权行为。在阿富汗政府垮台前一周,来自中国、美国、俄罗斯和巴基斯坦的官员在卡塔尔举行会议,讨论前进的道路。目前还不清楚各国是选择与塔利班谈判,还是像1996年塔利班夺取政权后那样,继续孤立他们。

Photo by: 美国之音 via Wikimedia Commons

中国的声明表明,它首先希望明确阿富汗的政治前景以及塔利班是否会履行安全承诺。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星期二说,塔利班应该“奉行温和稳健的宗教政策”,并 “与各方一道组建开放包容的政治架构。”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吴白乙说,即使北京决定更积极地支持阿富汗,它也应该只在联合国和区域集团的主持下这样做。

吴白乙说:“依靠一个大国来解决阿富汗的问题是不行的。我们都在共同吸收过去40年的教训。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