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邮报》7月20日发布了关于飞马间谍软件入侵各国政要手机的报道。根据一份包括5万多个电话号码的清单，该报和其合作媒体共找出来自34个国家的600多名政府官员和政治家的电话号码，其中不乏各国最高领导人。

几个世纪以来，间谍们一直把目光投向那些决定国家命运的人:总统，总理，国王。

在21世纪，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带着智能手机。

一项国际调查中一些最引人注目的发现就遵循了这一逻辑。该调查近几个月来仔细审阅了5万多个电话号码的清单，根据对一些苹果手机的取证分析发现，全球的一些政要就成为了飞马间谍软件授权给世界各国政府监听的目标。

这份名单包含了数以百计的政客和政府官员。但是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们呢？他们可以说是最令人垂涎的目标。

名单中有14人。或者更具体地说：3位总统，10位总理和1位国王。

他们都没有向《华盛顿邮报》和其他16家新闻机构提供自己的苹果或安卓设备，这些新闻机构仔细查看了电话号码清单。这意味着，对这些可能被以色列软件监控公司NSO的标志性间谍软件飞马感染的手机进行详细检测是不可能的。

目前也无法确定是否有NSO的客户试图将飞马软件发送到这些国家领导人的手机上，更不用说是否有客户成功地将这些高度隐私的设备变成能够跟踪国家领导人一举一动、通信和个人关系的袖珍间谍机器。

但名单上有三位现任总统：法国的埃马纽埃尔·马克龙、伊拉克的巴哈姆·萨利赫和南非的西里尔·拉马福萨。还有三位现任总理，巴基斯坦的伊姆兰·汗，埃及的穆斯塔法·玛德布里和摩洛哥的萨德丁·埃尔·奥斯马尼。

根据名单上的时间，有7位前总理是在在任时被列入名单的，其中包括黎巴嫩的萨阿德·哈里里、乌干达的鲁哈卡纳·鲁贡达和比利时的查尔斯·米歇尔。

还有一位国王：摩洛哥的穆罕默德六世。

《华盛顿邮报》及其在10个国家的合作新闻机构，通过公共记录、记者联系簿和向政府官员或其他潜在目标的熟人询问，确认了这些电话号码是属于这些政要的，也确认了本文中引用的其他电话号码的所有者。尽管在某些情况下，无法确定这些电话号码是还在用，还是以前的。《华盛顿邮报》证实了其中5个电话。其余的都得到了合作伙伴的确认。

周一和周二，我们拨打了几乎所有的电话号码，结果大都是取消通话或号码已更改。有几个人接了电话，其他人则回复了短信。

法国非营利新闻机构禁忌故事（Forbidden Stories）和人权组织大赦国际获得了这份超过5万个电话的名单。他们将这份名单分享给了《华盛顿邮报》和其他新闻机构。

这份名单的目的尚不清楚，NSO否认这是一份监视目标名单。代表该公司的弗吉尼亚州律师汤姆·克莱尔在给禁忌故事的信中写道：“这些数据有许多合法、完全正当的用途，与监控或NSO无关。”

但大赦国际安全实验室对与榜单上的电话有关的67部智能手机进行的仔细检查发现，有37部手机要么已被飞马成功侵入，要么显示出试图侵入的迹象。大赦国际的分析还发现，在名单上号码的时间标记出现几分钟甚至几秒钟之后，许多手机都出现了被感染或被试图感染的迹象。

NSO只是这个市场中几家主要公司之一，它说它在40个国家拥有60个政府机构客户。该公司表示，在每一个案例中，目标都应该是恐怖分子和罪犯，比如恋童癖者、毒枭和人口贩子。该公司说，它明确禁止针对遵纪守法的公民，包括从事普通业务的政府官员。

周日，NSO首席执行官沙莱夫·胡利奥在接受《华盛顿邮报》电话采访时表示，公司有防范滥用的政策。此前，以“飞马计划”为标题的有关NSO的一系列报道出现在了全球的新闻报道中。

胡利奥说：“每一项关于滥用该系统的指控都与我有关。这违反了我们给予客户的信任。我认为，我们需要对每一项指控进行审查。如果这么做，我们可能会发现有些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将采取强有力的行动。”

不管对国家领导人的监听在总体上有多普遍，公开披露的消息往往会引发争议。2013年，美国国家安全局前承包商雇员爱德华·斯诺登披露，美国曾窃听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的一部手机，此事在德国引发了数月的骚动，并使两国原本密切的关系变得紧张。

NSO在回应调查团提出的详细问题时表示，它会监控其间谍软件的使用情况，并取消任何滥用该软件的客户对系统的访问。但该公司也表示，对其使用负责的是客户，而不是公司本身。

声明称：“NSO集团将继续调查所有可信的滥用指控，并根据调查结果采取适当行动。这包括关闭客户的系统，我们已经证明了有能力和意愿这样做。确认了滥用后，我们在过去多次这么做过，如果情况需要，也会毫不犹豫地再做一次。”

在周二的另一封信件中，NSO还表示：“我们可以确认，在你们的调查中，至少有三个人的名字不是，也从来没有成为NSO集团客户的目标，或被选定为目标。他们是埃马纽埃尔·马克龙、穆罕默德六世国王和（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

“名单中提到的所有法国和比利时政府官员或外交官，都不是、也从来没有成为飞马的目标，”该公司在随后的一封信中补充说。

周二，NSO的律师托马斯·克莱尔在写给飞马项目合伙人的信中说：“泄露的5万个号码并非是被选中用于监视的号码。这是一个电话号码列表，任何人都可以在开源系统上搜索，而不是出于使用飞马进行监视的原因。这个电话号码出现在名单上，并不能说明其是否被选中用于监控。”

一名熟悉NSO业务的人士早些时候对《华盛顿邮报》表示，该公司近年来暂停合作的客户中，有墨西哥的政府机构。此人要求匿名讨论内部事务，并拒绝透露哪些机构已被暂停合作。

但是，有关飞马被滥用的报告在墨西哥大量出现，名单上有超过1.5万个墨西哥电话号码，其中包括前总统菲利佩·卡尔德龙的电话。调查发现，他在2012年任期结束后被列入该名单。

记录显示，布隆迪总理阿兰-纪尧姆·班约尼在2018年上任之前就被列入了该名单。哈萨克斯坦未来的总统卡西姆-约马特·托卡耶夫和未来的总理阿斯卡尔·马明的电话也是如此。

主要国际组织的关键人物也没有被排除在名单之外。名单上有几位联合国大使和其他外交官的号码。其中还包含谭德塞的一名前工作人员的电话号码。

总的来说，这份名单包含了来自34个国家的600多名政府官员和政治家的电话号码。除了出现最高领导人电话号码的国家外，还有阿富汗、阿塞拜疆、巴林、不丹、中国、刚果、埃及、匈牙利、印度、伊朗、哈萨克斯坦、科威特、马里、墨西哥、尼泊尔、卡塔尔、卢旺达、沙特阿拉伯、多哥、土耳其、阿拉伯联合酋长国、英国和美国政府官员的电话号码。

据NSO的营销材料和安全研究人员称，飞马的设计可以从智能手机中收集文件、照片、通话记录、位置记录、通信和其他私人数据，还可以激活摄像头和麦克风，在关键时刻进行实时监控。通常情况下，这些攻击可能在目标没有得到任何警告或采取任何行动的情况下发生。飞马可以潜入苹果和安卓设备，并在监控行业所谓的“零点击”攻击中接管智能手机（即不需要用户做出任何确认就能侵入）。

地理线索

对名单的审查发现，一些领导人的电话不止一次被侵入，他们的朋友、亲戚和助手的电话号码也是如此。2018年大选前夕，墨西哥总统安德烈斯·曼努埃尔·洛佩斯·奥夫拉多的助手的电话号码也被列入了名单。奥夫拉多尔最终赢得了大选，将执政党赶下台。

名单上包括了他妻子、儿子、助手、几十个政治盟友的手机，甚至还有他的私人司机和心脏病医生的手机。没有迹象表明奥夫拉多的手机号在名单上；助手们说，他很少使用手机。

从记录中无法确定NSO的哪个客户可能添加了这些号码。但在2016年和2017年的记录中，卡尔德龙和奥夫拉多的许多合作伙伴的电话号码在墨西哥的电话号码中占主要部分。名单上还包括数十名现任州长、联邦议员和其他政界人士。

奥夫拉多本周二对记者说：“现在我们得知，他们还监视我的妻子、儿子，甚至我的心脏病医生。且不说窃听的问题，想想要付出多少钱！这个间谍活动花了多少钱？”

米歇尔（比利时总理）、马克龙和数十名法国官员的电话号码出现在一份超过一万个号码的名单中，这些号码的主人主要来自摩洛哥和邻国阿尔及利亚。阿尔及利亚是摩洛哥的竞争对手。穆罕默德六世和谭德塞工作人员的号码也在该名单中被发现。意大利前总理罗马诺•普罗迪的电话号码也是如此。

“我们意识到了这些威胁，并采取了措施来限制风险，”米歇尔告诉比利时Le Soir的记者，该公司是飞马项目的调查合作伙伴。米歇尔于2019年辞去比利时首相一职，成为欧洲理事会主席，这是欧盟的最高职位之一。

普罗迪周二接了电话，他用的就是名单上的电话号码，但他拒绝置评。

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出现在印度电话为主的名单中。伊拉克的萨利赫和黎巴嫩的哈里里被划分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另一个由沙特阿拉伯的电话占主导的名单中。

南非的拉马福萨、乌干达的鲁贡达和布隆迪的班约尼出现在一个以卢旺达电话号码为主的名单。

卢旺达、摩洛哥和印度都发表了官方声明，否认参与监视记者和政客。

卢旺达外交部长文森特·比鲁塔说，他的国家“不具备任何形式的技术能力”。摩洛哥在一份声明中对“摩洛哥渗透了几位国内外公众人物和国际组织官员的手机的错误指控”表示“极为震惊”。声明还说，“摩洛哥是一个法治国家，宪法的力量保证个人通信的秘密不被获取。”

在印度，内政部长称印度监视记者和政客的说法是“破坏者”的杰作，他将其定义为“不希望印度进步的全球组织”。政府在另一份声明中表示，“有关政府监控特定人员的指控没有任何具体依据或事实。”

墨西哥、沙特阿拉伯、哈萨克斯坦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这是“无理侵犯”

马克龙的电话号码被添加到名单中，因为他当时即将开始非洲之行，将在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停留。与此同时，14名法国部长和比利时的米歇尔也被加入了名单。

法国政府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如果事实属实，那么此事显然非常严重。媒体披露的这些信息将会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当时，摩洛哥的邻国阿尔及利亚正处于动乱之中。该国长期的统治者，总统阿卜杜勒-阿齐兹·布特弗利卡刚刚宣布，他不打算竞选连任。上世纪50年代，阿尔及利亚为了脱离法国而进行了一场血腥的独立战争，许多法国公民都是阿尔及利亚后裔；两国保持着牢固的关系和情报共享。

非洲联盟国家当时也批准了一项重要的自由贸易协定。贸易和其他国际谈判历来都是政府情报收集的主要目标，因为各方都希望深入了解谈判伙伴的想法。

法国政府高级官员通常可以使用安全设备进行官方交流，但法国政界内部人士说，一些业务也可以通过不那么安全的苹果和安卓设备进行。

助手们说，除了他的私人苹果手机，马克龙还使用两部手机进行更敏感的谈话。他的个人苹果手机是他经常使用的设备中最不安全的，在当选为高级官员之前，他经常与包括《华盛顿邮报》一名记者在内的记者和其他同事分享他的手机号码。2017年，一名拥有马克龙联系方式的记者的手机被盗后，他的另一部私人手机的号码也被发布在了网上。

但熟悉他习惯的官员表示，由于担心被监视，他通常不会在讨论机密信息时使用任何电话。这些官员说，他坚持使用加密的固定电话和其他工具。由于讨论敏感问题，这些官员要求不具名。

墨西哥前总统卡尔德龙告诉《华盛顿邮报》，这是“对自由和隐私这一最基本权利，以及其他构成人类尊严基本保障权利的无理侵犯。”

他补充说，他对自己的电话号码出现在名单上并不感到惊讶。“这不是第一次了，我担心我成为间谍活动的目标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之前有一次，所谓的维基解密透露，我曾是美国的监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