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销在美国是一个非常大的产业，但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对这种以下级的销售额提成为大部分收入的模式，大西洋月刊作者KAITLYN TIFFANY和美国那些反直销的人聊了聊，想了解他们在干什么。远奇编译。

几十年来，多级营销公司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Cutco刀具、特百惠收纳器和Pampered Chef面包粉都是此类产品，它们在周末的酒会上，以及后来流行的Facebook主题小组中热卖。在很大程度上，他们是女性生活不起眼的一部分。

多级营销是一种直销形式，一个人的大部分收入不是来自他们自己的销售额，而是来自他们带进公司的人的销售额。这种方式通常被消费者权益保护人士认为是一种剥削，但它很少遇到严厉的控诉。在疫情期间，许多直销公司的分销商利用这种缺乏监管的优势：在Instagram和Facebook上扩大销售，女性鼓动她们的粉丝使用她们的刺激支票（注：美国政府在疫情期间为了刺激经济发放的现金支票）加入一家销售洗发水或减肥产品的直销公司。他们利用经济崩溃作为一种招募工具，鼓励失去收入和不稳定因素增加的人群加入直销。

一

对于20岁的化学专业学生希瑟·雷恩博来说，这些招募需要警醒，今年5月，她制作了自己的第一个反直销TikTok视频，她通过绿屏抠图技术，使自己站在她声称是护发公司Monat 2018年收入报表前，披露该公司94%的分销商当年的平均收入为183美元。

她认为自己是一名消费者权益倡导者和打假斗士，她向她的11300名粉丝发布关于Cutco刀具、Younique化妆品、Arbonne护肤品和Lipsense化妆品等直销公司的信息。她告诉我：“那是我第一个真正获得流量的TikTok视频。我没想到TikTok上反直销的视频会如此受欢迎。”

作者联系了本文中提到的几家公司，包括Monat在内的大多数公司都没有回复我的置评请求。Arbonne的一位发言人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告诉作者，监管机构“几十年来一直承认多层次营销的合法性”。

多级营销公司的下线们被要求利用他们的社交网络：他们的朋友、家人和粉丝发展更多的下线，现在女性通过同一个社交网络表达着完全相反的信息。虽然男性也参与多级营销，但参与的人数要少得多。在Reddit、Facebook、YouTube和TikTok上，围绕着反直销情绪，有一个庞大的社区，聚集了不再抱有幻想的前销售人员、好奇的独立研究人员，以及成千上万只是厌倦了在Facebook上收到关于销售精油广告的女性。

#AntiMLM（注：Anti Multilevel Marketing，社交平台上反直销的热门标签）仍然是分散无序的组织，但它的崛起对依赖不断招募新下线来盈利的直销公司构成了致命的威胁。如今它们在社交媒体上大受欢迎，但是在商业平台上批评商业，使得这些社区面临着挑战：如果批评直销是获得浏览量、粉丝和个人关注的好方法，那么将来会不会变成：为了获得浏览量、粉丝和关注度而去刻意批评直销？

在Reddit论坛r/antiMLM上，会员们终日都在嘲笑这个行业，他们把分销商称为“hunbots”（注：hunbot通常是年轻或中年的做直销的母亲，声称拥有自己的公司，但实际上只是多级营销计划的参与者），他们每次谈话一开始就假装热情地说“嘿，hun”（注：双关语，通常用来指代“Honey”，这里用来指代前面提到的“hunbot”）。

这里充斥着愤怒和刻薄的幽默，该社区受到版主的严格检查，版主坚持所有截图都必须隐藏姓名和身份信息。任何形式的自我推销都是完全禁止的，比如对直销产品质量的评论，无论好或坏都不行，羞辱受害者也是不允许的，没有人想被描绘成被愚弄的人，版规警告说：“如果一篇文章不是关于直销商业模式的核心问题，那它就不属于这里。”

版主限制了讨论内容，因为一些讨论偏离了反对直销的初衷，反而充斥了低俗的不良讨论。该论坛成立于2011年，是第一个分享反直销观点的主要集会场所，但在2017年8月突然走红之前只有2000名成员。现在，它拥有超过68万名会员，并成为对直销日益增长的不满情绪的中心。TikTok的创建者雷恩博负责大部分重要工作，她将Reddit社区称为“反多级营销第一站”，称其为“运动的核心”。

在Reddit，用户们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同样的观点，从头开始解释给新手们听，改变他们对看上去很美的直销的看法。随着一家多级营销公司的规模越来越大，越晚进公司的人机会越少，最终不得不负债购买公司产品，来保持他们的销售排名。还有一些人会在社交媒体上不停地招募，拼命地想找到新的下线。众所周知，该行业很少公布独立分销商的盈亏状况，只要是公布出来的真是数据，数字都异常凄凉。

二

从Reddit开始，反直销网络开始流行起来。一开始，一些YouTube美妆视频博主开始分享他们在多级营销公司的经历。2017年，随着数千名卖家放弃这种商业模式，紧身裤直销网站LulaRoe倒闭。在那之后的几个月里，诸如《我为什么离开LulaRoe》的视频成为YouTube上的热门。

很快，那些从未参与过直销的创作者们觉得有必要蹭一下热度，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深入到r/antiMLM中去寻找答案。到2020年，YouTube已经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反直销创造者社区，由人气极高的博主领导，这些视频能获得数万甚至数十万的点击率，内容一般围绕着拆穿Arbonne和Monat等美容产品公司的神话，或者倾听团队对Beachbody等著名减肥产品直销公司的控诉。

来自密苏里州的34岁反直销YouTube 博主乔西·奈科伊告诉我，当她告别直销世界时，她被诊断患有抑郁症，在一年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向公众公开过她的经历。她说：“我在这个行业所看到的一切，让我在精神上和情感上都很挣扎。我有什么好抱怨的？很多人都没赚到钱，我至少赚到了。”

但这场疫情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人们被骗了。今年4月，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向10家多级营销公司发出了警告信，这些公司公开利用疫情进行销售，并招募新的下线。几周后，奈科伊就自己的经历制作了第一个视频。这段35分钟的视频，题目为“为什么高居上层的我却退出了直销行业”，现在是YouTube上第三大受欢迎的反直销视频，点击量超过64万。

奈科伊自信地认为反直销社区会让那些直销公司忌惮，她记得当她还只是一个普通卖家的时候，Facebook上私人直销组的管理员，看到YouTube上的反直销视频在群里被分享后就会立即删除视频链接，并指责发布这些视频的人态度“消极”。

在Instagram、Facebook和TikTok上最新的反直销领域，人们讨论推动监管、立法或集体诉讼。自从去年12月TikTok禁止在其平台上进行直销招聘以来，反直销倡导者就提到其他社交媒体公司可能会采取类似的行动。

关于多级营销行业的规模的信息很少，只知道它是直销形式，但不可否认，它在美国人的生活中占有很大的比重。根据其贸易协会的统计，直销在美国是一个价值350亿美元的产业，涉及680多万活跃卖家。但有一些证据表明，现在该行业已经很难招募到新的参与者了，奈科伊指出，这说明那些被疯传的视频和大量评论起作用了。这个行业需要有魅力和影响力的人物和令人兴奋的社交媒体信息，来帮助其增长，而现在这些东西正被用来当作对抗它的武器。

三

虽然Reddit的反直销社区是纯粹的反商业化，但是#AntiMLM在其他平台的传播则鼓励自我宣传和销售。

名为“听起来像直销，但还行”的Facebook群，是最受欢迎的反直销小组，里面有67000名成员，狂热者可以购买反直销商品，包括一个带有粉色花朵的咖啡杯，上面用手写体写着“你的直销很糟糕，你也很糟糕”的字样。

YouTube上很多视频博主已经从其他类型的内容转向反直销内容，并获得了更大的反响，他们也倾向于提供印有反直销口号的帽衫和T恤，这些口号用鲜艳的泡泡字母写着，或者贴上“反直销俱乐部成员”的字样。

撇开那些带有粗鲁口号还很滑稽的杯子不说，YouTube的激励模式目前似乎在奖励反直销内容，这使得社区的自我认知变得复杂。病毒式传播的视频通常有“令人震惊的恐怖故事”、“邪教”和“窃听电话”等戏剧性夸张的标题。

这些短片从广告中赚钱，特别受欢迎的创作者甚至可以向订阅者收取会员费。这些YouTube用户经常谈论其“戏剧性”和不同观点之间的冲突，每当发生公开的冲突时，就会有一个又一个新的后续视频。

这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关于通过反直销视频挣钱是否合适的冲突和争论： 奈科伊说YouTube上的视频博主通过带货或者广告的方式赚钱没什么问题，制作高质量的视频本身也需要成本。

她认为大多数创作者这么做都是出于正当的原因，并且确实为视频投入了大量的工作。但在Reddit论坛上，人气相对较小的反直销圈子讨论的内容偏离了反直销的这个中心话题，用r/antiMLM的一位评论者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空有一张反直销的面孔，其实这个圈子是由“成千上万分享自己故事的人”组成的。

而YouTube社区则似乎很容易被反直销博主们的报酬，以及他们参与反直销的动机的争论所扰乱。例如，本月早些时候，视频博主Kimbyrleigha原来是反直销社区的一员，如今她转而谴责反直销社区并加入了Monat直销，这是反直销社区最讨厌的公司之一。

在Instagram上，她为“以一种负面的方式展示Monat”而道歉，并承诺她会把从YouTube反直销视频中赚来的至少654.86美元还给公司，在还清这些钱之前，她会继续做Monat的经销商。她告诉作者，“当我在（反直销）社区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邪教里，里面充满了仇恨。”

这一举动引发了大量的反应视频，并一度使YouTube反直销视频社区陷入混乱。Kimbyrleigha发给作者YouTube上评论的截图，评论中称她为“蛇”和“江湖骗子”，奈科伊告诉作者说，Kimbyrleigha“很困惑，她误导了她的观众，并在反直销社区留下了污点，这很可悲，总有一天，她会意识到自己也是受害者。”

Kimbyrleigha驳斥了这一说法，并表示她不认为在YouTube上尝试流行的话题，然后继续往前发展有什么错。

对于大大小小的社会运动来说，机会主义是一个常见的陷阱，对于那些发生在网上、依赖于平台根据视频受欢迎程度给予奖励的运动来说，情况尤其如此。这并不一定意味着# antiMLM注定要失败。相反，这可能是一个标志，表明社区正在寻找一种更加一致的自我形象。

梅根·苏维是康奈尔大学的一名研究生，她正在写一篇关于反直销热潮的论文，她告诉我，这个社区是“一个巨大的现象”，但它还太年轻，无法定义。

以女性为主的一大群人正在抵制一个多年来一直将她们锁定为目标的行业。这是一场运动吗？是一群想要表达不同意见的人，还是把这种情绪转化为个人利益？它似乎想要成为前者，可是媒体平台却鼓励它滑向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