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X资深记者扎克·博尚解释了万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及对美国民主来说,他有什么样的危险性。
2022年夏天,我见到了俄亥俄州共和党参议员J·D·万斯。
当时我正在报道以色列的一场保守派会议,万斯出人意料地成为会议上的明星。我们聊了聊世界各地右翼运动之间的联系,以及美国保守派可以从外国同行身上学到什么。
他友好、体贴、聪明,比我所采访过的普通政客要聪明得多。
然而,他的世界观与美国民主的基本原则水火不相容。
万斯曾表示,如果他在2020年担任副总统,他会执行特朗普的计划,让副总统推翻选举结果。他为1月6日的暴乱者筹集资金。他曾呼吁司法部对《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进行刑事调查,只因为那位专栏作家曾撰写批评特朗普的文章。
上周特朗普遇刺未遂后,他试图将枪击事件归咎于民主党关于民主的言论,以此粉饰自己的激进主义,但毫无证据。
这种世界观,如果特朗普连任就会转化为极具攻击性的议程。
在一次播客采访中,万斯表示,特朗普应该“解雇美国政府中的每一位中层官僚”,并“用我们的人来取代他们”。
万斯表示,如果法院试图阻止这一做法,特朗普应该直接无视法律。
他宣称:“就像安德鲁·杰克逊那样,你可以在全国面前,说首席大法官已经做出了裁决,现在让他执行吧。”
杰克逊总统的这句话可能是杜撰的,但历史是真实的。万斯指的是1832年的“伍斯特诉佐治亚州”案,最高法院裁定,美国政府必须尊重原住民的土地所有权。
杰克逊无视这一裁决,继续推行允许白人占有原住民财产的政策。最终导致约6万原住民遭到种族清洗,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眼泪之路”。
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这段历史是深深的耻辱:一位独裁总统践踏法治,犯下暴行。
而对于万斯来说,这段历史却是一股灵感源泉。
万斯认为,现任政府腐败不堪,因此采取激进甚至专制的措施来应对是合理的。
他认为自己是美国善良人民的化身,而政治上的敌人则是不值得尊重的入侵者。
他是一名法律工作者,但认为总统应该凌驾于法律之上。
他在俄亥俄州米德尔敦市贫困中长大,为了摆脱艰难的童年,考上了耶鲁大学法学院,随后进入了利润丰厚的风险投资领域。这个故事是他2016年出版的《乡巴佬的悲歌》一书的主线,这本书后来成为超级畅销书,似乎解释了特朗普对美国受压迫者的吸引力。
这让万斯在全国出名。
出版《乡巴佬的挽歌》中的万斯在政治上截然不同。当时,他对贫困问题持传统的保守立场,认为联邦救济和福利制度助长了文化病态,使工人阶级深受其害。
2016年,万斯还是特朗普的坚定反对者。他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题为《特朗普先生不适合担任我国最高职位》的专栏文章,并给他的法学院室友写了一封信,警告特朗普可能是“美国的希特勒”。
八年后的今天,万斯已经完全变了样。如今,他把自己包装成经济民粹主义者,并与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共同提出立法,要求削减失败银行家的薪酬。
更极端的是,他摇身一变,成为特朗普在参议院的主要支持者之一,全力支持这位前总统,有时甚至比特朗普还热衷于反民主。
当我与民主党参议员乔什·麦克劳林交谈时,我问他如何看待万斯演变成我们今天所看到的那个人。
“前后两个万斯之间的主线是愤怒,”麦克劳林告诉我,“向特朗普的转变,可以理解为化愤怒为蔑视。具体来说,是对万斯政治对手的蔑视。”
麦克劳林的话表明,万斯对特朗普主义的转变是真诚的。我倾向于同意他的观点,尽管他转向“让美国再次伟大”运动的时间确实实在太巧了:他转向右翼民粹主义,正好赶上竞选特朗普主义者在俄亥俄州的空缺席位。
归根结底,万斯是否真正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与他选择扮演的公众形象相比,是次要的。政客们不是由他们的内心世界来定义的,而是由他们在公共场合做出的决定——那些真正影响法律和政策的决定。这些选择深受他们所依赖的选区和所拉拢的盟友的影响。
显然,万斯深深扎根于共和党日益壮大的“国家保守派”阵营,这个阵营将前后矛盾的经济民粹主义与在文化战争中击败自由派的专制承诺相结合。
万斯曾引用硅谷君主制博主柯蒂斯·亚文(注,是一位美国博主。他与哲学家尼克·兰德共同创立了反平等、反民主的哲学运动,即黑暗启蒙运动或新反动运动)的观点,作为解雇官僚和藐视最高法院的论据。
他的参议院竞选活动由万斯的前雇主彼得·泰尔资助,后者是一位亿万富翁,曾写道:“我不再相信自由和民主是相容的。”
他是圣母大学教授帕特里克·德尼恩的忠实粉丝,后者最近出版了一本呼吁美国“政权更迭”的书。万斯在华盛顿为德尼恩的新书举办的活动上发表了演讲,称自己是“后自由主义右翼”的一员,认为自己在国会的职责是采取“明确反政权”的立场。
万斯还是匈牙利总理维克多·欧尔班的公开崇拜者,欧尔班是一位右翼政治家,有计划地消弱了匈牙利的民主制度。万斯特别称赞了欧尔班对高等教育采取的做法,称他“在这方面做出了一些明智的决定,美国可以借鉴”。
这些政策涉及利用国家资金对大学进行国家控制,使其成为传播政府路线的工具。
在一篇关于万斯的报道中,《政客》杂志记者伊恩·沃德援引多位共和党高层人士,特别是试图将这些后自由主义思想付诸实践的派系领袖的话说,他们认为万斯是他们事业的主要倡导者。
特朗普的高级顾问史蒂夫·班农告诉沃德,万斯是“这场运动的神经中枢”。
右翼传统基金会主席、2025计划背后的推动者凯文·罗伯茨告诉沃德,“他绝对会成为我们运动的领导者之一,甚至可能就只有他是领导者”。
实现特朗普的黑暗野心
毫无疑问,如果当选副总统,万斯将继续担任这一职务。他将使特朗普最糟糕的本能得以发挥,而且不会阻止任何事情——他将利用自己卓越的智力和人际交往能力,使政府屈服于特朗普的意志。
在特朗普的第一个任期内,面临着来自自己政府内部的强大阻力。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和副总统迈克·彭斯等人,对特朗普最激进的冲动起到了制衡作用,他们挑战甚至拒绝执行特朗普的(非法)指令。
万斯的崛起,标志着这种“房间里的大人”模式的终结。万斯背后有一批来自传统基金会等机构忠诚员工名单上的人,他们不仅支持特朗普的激进冲动,而且似乎有可能带头努力实施这些冲动。
他将成为极右翼势力这个神秘世界的直接代言人,而柯蒂斯·亚文和维克多·欧尔班则是这个世界的代表人物。
2004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霍华德·迪安称自己来自“民主党的民主派”。如果特朗普领导下的共和党确实已经演变成一个极权主义政党,那么万斯就来自其极权主义派系。
作者扎克·博尚 (Zack Beauchamp) 是 Vox 的资深记者,负责报道国内外的意识形态和民主面临的挑战。他关于民主的著作《反动精神》将于 7 月出版,目前可供预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