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欧智库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The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简称ECFR)刊文分析:共和党内的三个阵营正在竞争下一任共和党籍总统的美国外交政策。无论是“克制派”、“优先派”还是“好战派”,都将对欧洲和全球产生深远影响。

与预期相反,民主党在刚刚过去的中期选举中守住了参议院,尽管失去了对众议院的控制。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面显示了美国政治的分裂程度,并昭示2024年的总统选举将极为激烈。
尽管共和党在今年11月表现不佳,但两年后共和党总统的回归仍有很大可能。唐特朗普宣布再次竞选白宫,这让西欧人对这一前景感到更加恐惧。但是无论他赢得提名的机会有多大,事实是共和党内初选的最终胜利者必须是一个符合MAGA模式的候选人。无论特朗普本人发生什么,特朗普主义都不会消失。
但这对欧洲人意味着什么?
我们知道共和党人担任美国总统对美国国内事务意味着什么,如堕胎、枪支和移民,但共和党在关键的外交政策问题上仍然存在分歧。因此,一些有抱负的共和党领导人和政治新锐,目前正在寻求为他们的下一任总统确定外交政策理论,无论是特朗普、现任佛罗里达州长罗恩·德桑蒂斯,或是其他什么人。
在这一领域中,有三个主要的阵营正在出现,并为此展开竞争:克制派、优先派和好战派。如果共和党籍总统在2025年初正式上任,这些阵营中的一个,可能会沿着这些路线对美国的外交政策进行革新。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对美国在世界上的作用的深红色看法,欧洲人现在就需要为此做好准备。
界定各阵营
要了解各阵营在外交政策上的区别,首先要看他们在这个领域的共同点。
所有3个阵营都接受了MAGA在国内政策上的继承性,并将其应用于国际舞台。这包括“反觉醒”(anti-wokeness)的议程,对限制性更强的移民政策的呼唤,以及认为美国在经济和文化上受到全球化带来的负面影响。
译注:Woke是指自2014年黑人的命也是命(BLM)运动以来,美国人对有色人种、同性恋社群和女性身份认同政治的左翼政治运动的称呼。唤醒革命最初针对的是种族歧视和偏见,不久又拓展至社会不平等、性别和性取向等方面。在保守派看来woke运动具有自我仇恨、文化和种族上的自我否定的有毒属性。
这些立场表明,任何共和党的外交政策都将转化为对应对气候变化和可再生能源的努力的反感,对自由贸易的反对日益强烈,以及对美国需要与中国建立彻底的新类型经济关系的深刻认识。一个曾经拥护自由贸易和全球化的共和党,现在团结在报复性关税、战略性工业政策和出口控制的背后。
虽然这些主要是针对中国的,但对欧洲也会有重大影响。
但是,在这个核心之外,各阵营对美国在世界上的角色的性质、对盟友和联盟的态度以及对欧洲安全和乌克兰战争的承诺都有不小分歧。
克制派
共和党内的克制派,包括那些能回溯到美国外交政策中的杰斐逊主义传统的人。他们主张在国内保持实力,在国外部署和使用军事力量时保持克制。参议员兰德·保罗和迈克·李等铁杆克制派,支持减少美国的海外承诺,并与美国的联盟,包括北约脱离关系。

他们与史蒂夫·班农和理查德·格林纳尔等著名特朗普顾问一起,主张减少美国对乌克兰的支持。克制者目前在共和党内精英中占少数。但在今年5月,11名共和党参议员和57名众议员,投票反对拜登政府对乌克兰的400亿美元援助计划。
据美国新闻媒体Axios报道,对参与乌克兰事务的反感,“有可能大大增加,特别是如果更多持怀疑态度的共和党候选人在共和党的浪潮中涌入国会。”
新当选的MAGA议员,如俄亥俄州参议员J·D·万斯(JD Vance)和德克萨斯州众议员韦斯利·昆都(Wesley Hunt),将给予乌克兰的援助与对美国南部边境和其他国内问题缺乏关注的情况进行了对比。
克制派阵营往往喜欢把特朗普视为自己人。然而,在他的任期内,特朗普总统自己也只表现出对这个阵营非常善变的忠诚。他有时宣称要从叙利亚、阿富汗撤军,甚至结束美国在北约的成员资格,而在没有做到这些事情之外,他有时还威胁要对伊朗和朝鲜进行干预。
最后,特朗普虽然比任何其他冷战后的美国总统都要克制,但他行为上的前后矛盾让每个阵营都能想象他可能是自己阵营的成员。同样,德桑蒂斯在外交政策上也是一个未知数,不同的阵营将争相把他拉入阵营并为他设置议程。
优先派
对于那些希望在世界范围内,保持前沿存在的共和党外交政策思想家来说,关键的分歧在于对待中国问题方面的优先权上。优先派认为中国给美国带来的战略挑战是最为深远的,是关乎存亡的。
与克制派一样,他们强调美国资源是有限的,但他们认为中国的威胁需要与美国对苏联的努力同等的前线反应。他们担心,美国在欧洲和中东等其他不那么关键的战场上投入的注意力和资源,会削弱美国在与中国的斗争中的实力。
密苏里州参议员乔什·霍利和国防部前副助理部长艾尔布里奇·科尔比(Elbridge Colby)等共和党人认为,美国与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激烈竞争,产生了两种不可避免的情况:在台湾问题上与中国发生军事冲突,以及美国从欧洲和中东地区撤军。
他们坚持认为,中国挑战的规模之大意味着美国不再具备“同时打赢两场战争”的军事能力。霍利参议员投票反对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以及反对继续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支持,认为美国已经力不从心,无法保卫其更重要的盟国台湾。
好战派
相比之下,好战派阵营认为,华盛顿能够而且必须保持美国在全世界的领导地位和军事存在。它包括妮基·黑利、迈克·蓬佩奥、约翰·博尔顿和迈克·彭斯等人,这些建制派人物都加入了MAGA的行列,并在特朗普政府中任职。
尽管特朗普承诺要结束“永远的战争”,但好战派们还是反对从阿富汗撤军。他们认为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是美国从阿富汗撤军的直接后果,他们认为这释放出了美国软弱的信号。因此他们认为:美国必须保持参与,不仅在亚洲,而且在欧洲和中东也要保持强大的威慑态势。
他们不接受美国缺乏资源来维持全球领导地位的观点。但他们承认:这样做需要美国的盟友,特别是欧洲和东亚的盟友,为全球安全挑战做出更多贡献。
MAGA共和党人的三个外交政策阵营
克制派 | 优先派 | 好战派 | |
---|---|---|---|
美国在世界上的作用 | 保留 | 领导权 | 领导权 |
盟友 | 搭便车的负担 | 潜在资产,需要增加 | 资产,需要增加 |
国际机构 | 不感兴趣 | 限制了美国的政策自由 | 领导权的工具 |
军事干预 | 克制 | 关注亚洲(中国)的鹰派 | 对一切鹰派 |
北约 | 质疑,反对扩大 | 坚守承诺,反对扩大 | 坚守承诺,支持扩大 |
对欧洲主权国家的看法 | 无所谓 | 在帮助解决中国问题上是有必要的 | 在美国的领导下提升它们的能力 |
俄乌 | 不是我们的战争 | 导致在中国问题上分心了 | 最大限度地支持乌克兰以对抗中俄 |
贸易及具有战略意义产业的政策 | 经济民族主义,重新设厂 | 经济民族主义,重新设厂 | 经济民族主义,重新设厂 |
对中国的经济政策 | 脱钩、进口限制、出口管制 | 脱钩、进口限制、出口管制 | 脱钩、进口限制、出口管制 |
对中国的安全政策 | 谨慎 | 鹰派 | 鹰派 |
中东问题 | 战略退却 | 依靠该地区大国实现稳定 | 追求在该地区的霸权以及当地盟友 |
伊朗问题 | 反对伊核协议 | 反对伊核协议,极限施压,但不使用武力 | 反对伊核协议,极限施压,不排除使用武力 |
气候变化议程 | 强烈反对 | 强烈反对 | 强烈反对 |
能源政策 | 更高程度的美国能源自给,扩大美国化石燃料的生产规模 | 更大的美国能源独立,扩大美国化石燃料的生产规模 | 在美国领导下的全球化石燃料和核能市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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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美国在欧洲的盟友的影响
任何一个共和党政府都会给大多数欧洲政府带来困难的政策挑战,但哪一个外交政策阵营控制了美国,将对美国盟友产生巨大的影响。
如果克制派或优先派占主导地位,欧洲人将需要为美国撤回在欧洲的安全承诺做好准备。在克制派的领导下,这种撤军可能是相当突然的,导致让欧洲人自己收拾残局;优先派将寻求更有秩序的撤出,但仍坚持要求欧洲人自己带头应对俄罗斯,支持乌克兰,并促进欧洲的普遍稳定;好战派将保持美国在这些领域的领导地位,但仍要求欧洲为解决美国在亚洲和中东的问题做出更大的贡献,也许包括支持对伊朗使用军事力量。
虽然这些差异对欧洲人来说很重要,但共同点也可能被证明同样重要。
所有描述的阵营都对欧盟的气候议程充满敌意,并将追求与中国积极的经济脱钩,包括技术出口控制、再生产和扩大经济保护主义的规模。他们将期望欧盟效仿,即使美国的工业政策和欧洲对中国出口的减少影响了欧洲的繁荣。
正如一位共和党策略师向我们指出的那样:“欧洲人将被(任何一位共和党总统)要求在中国问题上站队。任何认为他们能在这场斗争中保持中立的人都是疯子。”
当然,2024年总统选举的结果还远未明确。但是无论如何,美国政治的前后变化意味着共和党人,或者说,MAGA党人最终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