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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亚裔美国人”只是美丽的谎言,解决身份认同需要广泛团结

南加州大学英语、美国研究和比较文学的教授阮越清在纽约时报发表评论,认为“亚裔美国人”的叫法只是一个看上去很美的谎言,并不能解决对于美国没有归属感的问题,他呼吁亚裔和其他少数群体团结起来,找到真正的身份认同。

一个人不是天生就是亚裔美国人。这是一个固有的政治身份,必须经过选择。在上大学之前,我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但我清楚地记得我成为亚裔美国人的那一刻。

Photo by Jason Leung on Unsplash 

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我在加州圣何塞的多元文化中长大,与美籍墨西哥人和工人阶级的白人为伍。我的家人和我都是来自越南战争的难民,但我所知道的、把我们和我们的许多邻居带到美国的历史是好莱坞告诉我的。看到那些像我父母一样的人被贬为无言的大众,因定罪而被杀害、被强奸、被拯救或被沉默,这让我感到困惑和羞愧。

当我父母谈到美国人时,他们指的是其他人,而不是我们,但我觉得自己是美国人,也是越南人。我的父母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东方人”(Oriental,带有侮辱色彩),但我不能。我觉得这个词有些不对劲,但直到我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学习亚裔美国人的历史和文学,我才知道它是什么。在那里,我了解到排华法案、日裔美国人被拘禁、菲律宾的殖民化、夏威夷的吞并、20世纪初经常被遗忘的韩国和印度移民的存在、写着“狗或菲律宾人不得入内”的牌子,以及越南、柬埔寨、老挝和苗族人在印度支那战争期间和之后的经历。

就在那时,我成为美籍亚裔。而在了解这段历史时,我感到的压倒性情绪是愤怒。穆罕默德·阿里说,“写作就是战斗”。我想写作和战斗,特别是在我发现亚裔美国人自19世纪末以来一直在用英语写作和战斗之后:水仙花( 埃迪思·牟德·伊顿,是一位以撰写有关北美华人和华裔美国人经历而闻名的作家,Sui Sin Far水仙花是她的笔名)和温尼弗雷德·伊顿(作家和编剧,以Onoto Watanna写作)姐妹、卡洛斯·布洛桑、约翰·冈田、赵建秀(Frank Chin)、汤婷婷(Maxine Hong Kingston)等等。

我以前没有了解过他们,因为种族主义使我们孤立,使我们丧失能力,并抹去我们的历史。一个解决方案是找到其他人,在我们的故事和数字中发现力量。在高中时,我和我的亚裔朋友开玩笑地称自己为”亚裔入侵者“,因为那是我们全部的语言。在大学里,我加入了亚美政治联盟。在那里我了解到,”亚裔美国人”这个词是由市岡裕次(美国历史学家、民权运动家)和艾玛·朱(Emma Gee)于1968年在加州成立的团体发明的。

“亚裔美国人”是一个创造词,那些说在亚洲没有 “亚洲人(Asians)”的人是对的。但也不存在“东方”或 “东方人”。正如爱德华·赛义德(巴勒斯坦的美国学术,政治活动家和文学评论家)所认为的,那些西方想象力的梦幻泡影。针对这种东方人的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虚构,我们建立了反种族主义、反性别歧视的亚裔美国人的虚构。我们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存在,但就像其他美国人的自我安慰行为一样,我们被标记成了在美国的愿望和现实之间的矛盾。

一方面,亚裔美国人长期以来坚持认为我们是爱国的、有作为的美国人。这种自我辩护往往依赖于“模范少数族裔”的神话,以及亚裔美国人在医学和技术等领域取得成功的想法,因为我们是带着教育证书移民的,而且我们教育孩子要努力工作。但是,亚裔美国人也让人联想到曾经杀死数百万人并产生许多难民的战争。而且亚裔美国人满足了美国对廉价、可剥削劳动力的需求,从在铁路上工作到给人修脚。我们过去和现在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经济的竞争者,这种经济的特点是被种族、性别和阶级分化,还有着影响所有美国人的不断扩大的不平等差距。

我们所扮演的这些角色,以及它们所代表的矛盾,是不会消失的。只要美国在国内仍致力于侵略性的资本主义,在国际上仍致力于侵略性的军国主义,亚裔和亚裔美国人就会继续成为体现威胁和愿望的替罪羊,成为非人的“黄色危险”,成为超人的模范少数族裔。

对美国有归属感的任何主张都不会结束亚裔美国人在种族主义和循环出现的暴力面前的脆弱性。而宣称在美国有归属感甚至意味着什么呢?如果我们属于这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就属于我们,它的每一部分,包括它系统性的反黑人种族主义和对原住民和土地的殖民化。像之前一波又一波来到这个国家的新移民一样,亚裔移民和难民了解到,承受和重复反黑人的种族主义有助于同化过程。像欧洲移民一样,亚裔移民和难民渴望实现美国梦,而美国梦中关于自力更生、成功和财产积累的叙述是建立在对原住民土地的窃取之上的。

“亚裔美国人”现在已经演变成一种新的虚构:“亚裔美国人和太平洋岛民”社区,或A.A.P.I.,但这种身份同样存在固有的矛盾。太平洋岛民,包括夏威夷人、萨摩亚人、关岛的查莫罗人,曾经并继续被美国殖民,夏威夷和关岛是美国在太平洋和亚洲投射力量的主要军事基地。A.A.P.I. 是多样性和包容性的崇高言辞和务实的企业语言的主要内容,但它也倾向于掩盖美国长期的暴力和征服历史。不仅铁路和拘禁是A.A.P.I.经验的核心;夏威夷的殖民化也是如此,被游客对岛屿天堂的幻想所掩盖。

现在,我们为亚裔美国人亿万富翁、政治家、电影明星和“意见领袖”的成功故事以及我们的文化商品(从奶茶到防弹少年团)的流行喝彩。我们通过网络互相提携,希望拥抱全球资本主义、任人唯贤的理念和企业文化能使我们在美国有归属感。但归属感只能让我们走到这一步,因为归属感总是涉及到排斥。

我们应该关注其他理想:团结、统一和非殖民化。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进行分裂和征服,告诉被征服的人它们没有任何共同之处。这就是为什么团结是至关重要的,而更广泛的团结可以从我们作为亚裔美国人相互表达的团结中成长起来。

这种团结是把如此不同的民族和经历团结在一起的力量。这种寻找亲缘关系的意愿可以成为进一步团结的基础——与受殖民主义的全球影响、种族灭绝和奴隶制、种族主义和资本主义、父权制和异性恋规范所塑造的其他所有人团结在一起。

这是亚裔美国人-太平洋岛民联盟有意义的唯一方式——为与其他群体的联盟指明方向,从美国黑人到穆斯林,从拉丁裔到同志。亚裔美国人是众多政治身份中的一个,他们必须为了非殖民化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