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人……你们爱我们的生活方式，你们爱着我的牛奶与蜂蜜，那至少你们可以花几块钱，去购买一个虞美人纸花或者类似那样的东西。那些人（指加拿大的老兵团体们）为你们付出了代价，他们保障了你们在加拿大享受的这种生活。他们才是付出了最大成本的人们。”

不知道看到这些话语的你，会有怎么样的感想？如果您生活在北美大陆上，或许您会想到那些从原籍国领取高额退休金，却仍在加拿大或者美国申领社会福利的老大爷。如果您关注时事，您可能会想到，在列治文山，那些身穿外国军装，歌颂拥有严重人权问题的武装力量的“外国老兵们”。在这些案例当中，您还或许认为，上述的这番话还很有道理。

左为加拿大知名冰球主播Don Cherry。图片来源：Sportsnet

这些话语出自加拿大知名冰球主播Don Cherry的口中。这名资深冰球评论员向来对警察、老兵等群体十分支持。不过，他在加拿大阵亡将士纪念日前，在电视上发布的这段话语，却遭到了加拿大社会各界的谴责。加拿大广播准则委员会不得不发表声明，请求民众不要继续发送他们针对Don Cherry言论的投诉：因为他们收到的已经不能再多了。

而在11月11日，根据《多伦多星报》的报道，Don Cherry由于其颇有争议的言论，被Sportsnet方面解雇，将不再担任冰球主播的职位。

一、这为什么是歧视性言论？这些话为什么如此不妥？

上方的话语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了解了这些话语的上下文后，人们自然会发现，这些话语为什么遭到了社会各界的谴责。

Don Cherry的这些评论源于11月9日的电视评论节目。在节目当中，Don Cherry在节日临近的时候，发现多伦多的街头上越来越少的人们在佩戴虞美人纸花。然后，便有了这些“你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的言论。如果您能够细心观察，不难从中发现如下几个问题：你们和我们是如何区分的？虞美人纸花又代表着什么？牛奶和蜂蜜，又指明了什么？

切利在进入体育评论界之前曾任冰球教练。（CP/Darryl Dyck）

首先，这些评论的话语，背景源于移民数量较多的多伦多，而如果只是从过往的人们的外表当中观察，而不去与每一个人交谈，恐怕能够分开“你们”和“我们”之间的因素并不多，而种族和肤色，成为了最有可能的要素。在这样的背景下，后面的问题就变得不难推测：这样的言论，实际上是在暗示移民群体不尊重加拿大的老兵，不尊重加拿大的文化传统，乃至不认同加拿大的价值观。

在阵亡将士纪念日时，人们会佩戴虞美人纸花，用来缅怀为加拿大在历次冲突中献身的老兵群体。不佩戴虞美人花，意味着这些移民群体不尊重加拿大的老兵，不尊重他们的付出。

许多加拿大人一进入11月便会在胸前佩起一朵小红花……纪念战争中牺牲的将士。

而最有问题的，是关于牛奶的蜂蜜的说法：在Don Cherry的眼中，移民只是加拿大优良社会制度的享受者，而非缔造者。这就出现了“你们”享受牛奶和蜂蜜（这些甜蜜的东西）与这种生活方式，而没有付出任何成本（没有参加加拿大军队，甚至连虞美人纸花都不愿意购买。）这样的言论实际上是将移民群体放在了一个比土生加拿大人更低的位置上，只有享乐，没有付出，更谈不上对社会做出什么样的贡献。

二、这些问题确实存在，那究竟什么是狗哨政治？

在面对这些话语的时候，人们也可以对号入座，寻找到那些符合这些条件的人：一些人会将矛头指向那些在西温或者万锦购买豪宅的人们，那些开着宝马车却还在领取社会福利的人们，以及享受着多元文化，却在将加拿大社会妖魔化的人们。我们需要承认，这些问题的确存在。但是解决这些问题，却和这样的言论没有任何关联。

在生活中，我们看到过驾驶着高档跑车“炸街”，并且辱骂其他人是穷X的的留学生群体。他们的存在也会让人开始对社会的包容性与开放性开始有所思考。但是在另一方面，将所有移民群体都归类成为这些对加拿大所相信的价值观完全格格不入的人群，显然是一种更大的偏见。

这其实便是我们时常说到的“狗哨政治”——Dog Whistle。如同这个名字一样，这些话语如同马戏团表演时专门吹给参加表演的狗的哨子。由于狗能够听到的分贝频率比人要高，一些对常人仿佛没有影响的内容，却会对特定的狗群拥有指示性的指导。

在这个案例当中，牛奶与蜂蜜、成本、你们和我们，都是语言当中的狗哨元素。您或许不会因为这些话语而感到被冒犯，但是对于那些仇视移民群体的人们来说，这些话语的含义已经不能够再清晰。

在中文的世界中，还有许多能够成为狗哨的词汇：女孩子的膝盖会磨破皮，今晚的井盖又会被偷，大金链子浮在水面上。这些话语有时出现在酒局当中，出现在喜剧当中，乃至出现在影视剧中。这些看似没有任何恶意的内容，很遗憾地，也有可能成为狗哨的一部分。

不知道上述的三个例子，您有没有看出其中的问题，这些常人的笑料，却会在特定的时间与场合，加深对特定群体的偏见，乃至成为仇恨的导火索。

三、在反移民浪潮中，新移民居然还在参与其中

狗哨政治不仅仅存在于英文世界，在中文的世界当中，我们屡屡见到这些内容。在微信当中，标题党的风格，如同一声声特别制作的哨子，围绕着难民、政治体制、社会议题，反复地冲击着人们的认知。就是这样，诸多富有歧视性与仇恨性的言论，开始在中文舆论当中出现常态化，并开始被更多的群体使用。

在刚刚过去的加拿大大选当中，我们看到了以往的“键盘侠”试图走入公众视线的努力。在人民党的候选人当中，有大量的少数族裔参与其中。他们拒绝承认自己是种族主义者，但是他们却在高调宣扬针对特定群体与移民的仇恨。他们的政纲中包括大幅度减少移民数量。他们对拥有口音的“同类”显示出了深度的厌恶。而更加讽刺的是，他们的主张，与仇恨他们的人群不谋而合。

NDP的党魁驵勉诚（Jagmeet Singh）就在推特上晒出了一张他的印度曾祖父的在英联邦军队服役时的戎装照来回应唐·切瑞的种族主义言论

在中文世界中，有诸多的声音认为，加拿大已经成为了“过度多元文化”的受害国家。还有人将加拿大的社会问题、治安问题直接归咎于社会中最为弱势的群体。这些人运用着从右翼英文媒体中得到的虚假信息、以及富有仇恨的内容来宣扬他们持有的偏见。他们称加拿大的社会受到了政治正确的荼毒，可是，这些人与群体的存在，恰恰说明，在追求平权的道路上，还有许多的工作的努力需要来做。

加拿大正在过度多元文化的道路上前行？或许在BC省被种族主义者骚扰的华裔女子与药店店员不会赞同这样的说法。在10月30日，位于大温哥华地区本拿比市的一家Shoppers药店当中，一名白人女子对一名华裔店员破口大骂，并称在加拿大就要讲英语。同样是在大温哥华地区的列治文市，一名白人男性在公寓门口违规洗车，在被一旁的华裔女子制止后直接破口大骂：滚回你的国家去，我讨厌中国人。这些发生在社区当中的事情令人遗憾，而这也不幸地证明，距离真正平等以及相互尊重的道路上，我们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

在社交媒体与信息量爆炸的时代，我们看到的信息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大脑能够承载的数量。这要求我们必须要对每天所接收的信息做出判断。我们需要思考，辨别听到与看到的内容，而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每天这样来问自己：今天，我们被人吹了狗哨了吗？

本文系加美必读读者投稿系列，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