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说法语的牛顿

3月17日    星期二    埃德蒙顿（加拿大）    多云转晴

    牛顿摄于埃德蒙顿的G. H. V. Bulyea公园。

今天早上听特鲁多总理讲话，我划了两个“别添乱”的重点：一是联邦政府将提供最高达5000加元的紧急贷款供身处海外的加拿大人申请，呼吁大家赶紧打道回府，别给其他国家添乱；另一是恳请大家在加拿大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家里，别乱跑，别给自己国家添乱。

我想写一写最近一段时间在加拿大和美国英文媒体上出现的一些高频词汇，一个是social distancing（扩大社交距离），另一个是flattening the curve（压平曲线）。

一、扩大社交距离怎么理解？

扩大社交距离，顾名思义，就是尽可能呆在家里，避免任何不必要的人际接触。

其实，加拿大本身就是一个社交距离遥远的国家，你很难在地球上找到第二个国家人与人之间的平均距离比加拿大人更遥远。

资源丰富地广人稀肯定是一个客观因素。另一方面，在人口构成层面上，加拿大是一个年轻的移民社会，人口构成上不存在庞大复杂的家族氏族关系（可以参考这次疫情最严重的三个国家——中国、伊朗、意大利，都有着人与人之间距离非常近的传统宗族社会文化传统）。

再者，加拿大的社会制度相对完善，任何一个具备劳动能力的个体只需要简单地遵守社会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就可以过上和绝大多数人差不多质量的生活。在加拿大，获取资源的渠道是相对透明且公平的，个体不需要刻意去“送礼”、“走关系”、“套近乎”，这就极大地减少了不必要的人际接触与社交。

在这次加拿大疫情爆发前，我除了上班八小时需要接触人以外，下了班除了购物可以说我完全接触不到人。各家各户都住自己的独立屋，有时候好几天连邻居的面也碰不到。偶尔和朋友聚会当然也有，但是频繁的程度跟自己在国内的各种应酬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你如果因此得出结论说加拿大人是不是都比较宅比较闷，那就大错特错了。有相当一部分加拿大人是很喜欢聚会社交的，不过他们聚会社交的目的真的就是纯粹喜欢热闹，很少怀着其他目的。

因为一年有将近一半的时间是寒冷的冬天，所以在气候温暖的时节，这些加拿大人一定会紧紧抓住任何机会去户外活动。比如今天本来是爱尔兰传统文化的圣帕特里克节（St. Patrick’s Day）。这一天，全球各地的爱尔兰裔原本是要在户外穿着各种绿色的奇装异服兴高采烈唱歌跳舞喝酒庆祝一整天的，作为英联邦国家的加拿大自然也不例外，结果因为这个疫情全泡汤了。

总理在讲话中也提到了圣帕特里克节这个特别的日子。他说，“你们中很多人可能都计划好了聚会或者本来要和朋友们一同外出。现在是换一种方式庆祝、并且在家庆祝的时候了。我知道有些人可能还是想按原计划行动。我也想。然而我们所有人都必须采取行动，通过扩大社交距离，来保护我们的健康以及别人的健康。医生和护士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的邻居需要你们的帮助。社区里身体虚弱的人需要你们的帮助。请尽可能低呆在家里。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不要出门，有可能的话就远程办公。让孩子在家里跑。”

我在昨天的日记里提到了加拿大的边境管制。因为近期爆发的案例多是从国外回来的加拿大本地人，根本不在管制范围之列，更不用说水深火热的美国依然和加拿大保持着边境来去畅通，所以我认为这个边境管制其实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但是扩大社交距离是绝对的关键，含糊不得。它和勤洗手、不摸脸、对着胳膊肘咳嗽打喷嚏等卫生习惯一样，都是积极主动的抑制传染的措施。这些措施能否得到严格贯彻将直接决定了加拿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否“压平曲线”（flattening the curve）。

二、压平曲线怎么理解？

压平曲线这个词，最近加拿大和美国媒体用的尤其多。澎湃新闻报道，由于担心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在美国的突然暴发会给医疗机构带来无法承受的压力，近日，由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发起、多名医学专家及新闻媒体参与呼吁的“压平曲线（flatten the curve）”倡议在社交媒体受到广泛关注。

据美国Vox新闻网站报道，流行病学家将预防疫情大暴发的策略形象地称为“压平曲线”倡议，即呼吁在疫情出现的早期采取“扩大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ing）”等措施，延缓疫情高峰期到来并减少峰值确诊人数。

任何一种传染病从产生到爆发再到消失的全过程，感染人数都呈正态分布的曲线。在流行病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基本传染数，用字母R表示。如果放任疫情的传播，那么R的数值就会很高，意味着被感染者的数量将呈指数级攀升至很高的顶峰。

但是因为人口基数有限，越多的人被感染，代表剩下能被传染的人也越少，所以疫情在快速达到顶峰之后也将呈指数级回落。如果对积极控制疫情，R的数值就相对较低，表现在数据上就是曲线被压得比较平：先是缓慢地提升，提升至不太高的顶点，然后开始缓慢地式微。疫情的发展缓和，当然拖的时间也更久。

疫情的时间拖得久不是问题，这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时间拖得久意味着感染案例是分散产生而不是集中爆发，这样就不会给当地的医疗系统带来沉重的负担。最理想的情况是把曲线的最高点压在当地医疗系统所能承担的最大值以下（就是下图中虚线代表的数值）。这样，每一个确诊的病例都能够得到有效医治，死亡率也会相对较低。二，时间拖得越久通常还意味着感染人数的总量也相对较低。

（图片来源：CDC）

如何压平曲线？当然政府需要投入大量资源去追踪、测试、隔离已确诊或疑似病人。对于普通人而言，扩大社交距离，以及养成勤洗手、不摸脸、对着胳膊肘咳嗽打喷嚏等卫生习惯也很重要。

“压平曲线”在人类抗击疫情的历史上曾经多次发挥重要作用。其中最常被流行病学家津津乐道的就是1918年西班牙流感肆虐全球时，美国两个城市对待疫情的截然不同的表现以及所导致的截然不同的后果。

当流感传播到费城时，费城的市政府忽略了专家对社区传播的警告，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不但如此，还按照原计划举行了一场二十万人的游行活动。结果费城在疫情期间共出现了四万七千个确诊案例，一万六千人病死（其中的一万两千人是在头六个星期内病死）。

而另一座城市——圣路易斯市，在疫情开始爆发前果断取消了类似的游行活动，而且还关闭学校，限制交通，鼓励居民培养个人卫生习惯以及尽量呆在家里。于是当年该城市只有不到七百人死于西班牙流感，还不到费城死亡人数的5%。

三、世界各国的曲线现状

图片来源：Visual Capitalist

上面是世界各国在超过一百名确诊案例后的疫情发展曲线比较图，截止至3月16日。请注意，疫情在各国发展的起始时间并不一致，但是在图中被移到了同一个起点便于比较。越“平”的曲线说明R值较小，疫情被控制得较好。

从中国的疫情来看，湖北地区因为是疫情的中心，加上疫情早期耽误了最佳的控制时间，所以是R值高的曲线。而湖北以外的其他地区因为湖北大封锁而争取到了大量的宝贵时间，所以总体控制得不错，于是就是R值较低的曲线。从世界其他各国来看，伊朗、意大利等国是R值较高的曲线，而日本、新加坡、韩国等国则是R值较低的曲线（日本、韩国早期的R值较高但立刻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截止至3月15日的加拿大疫情曲线，图片来源：Maclean’s

今天，埃德蒙顿新增两例确诊，而卡尔加里继续新增两位数，形势真是不妙。目前加拿大正处在最关键的时候，稍有闪失就会酿成R值较高的曲线。

作为应对策略，安大略省和艾伯塔省在今天同时宣布进入紧急状态（State of Emergency）。需要说明一下，加拿大的“紧急状态”和中国的“战时状态”其实是一个意思，都是在各国法律的框架下允许政府在危急时刻被赋予更大的权力。只是现代欧美国家避讳战争的概念，所以一般都称作紧急状态。

另外，今天隔壁的英属哥伦比亚省也终于宣布中小学停课，我不少BC的朋友都长舒了一口气。最后一个是我们家的好消息，我老婆所在的埃德蒙顿市教育局也终于决定让教职工人员停工在家了。

从此，我们一家三口开始了完整的7*24居家生活。我们决定听总理的话，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绝不到处乱跑，绝不给国家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