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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路上的印度民工：徒步千里回乡，只因不想饿死在城里

  • 1:55 pm
英国广播公司特写：印度的疫情封锁，把百万打工者驱赶到了一条要么饿死在城市里，要么想法设法，徒步上千公里回家的路上。有至少数百人因为车祸、心脏衰竭或者其它劳累和意外倒在回家的路上，再也没能抵达家乡。
徒步回家的印度人
无法买到车票只能想办法
当印度于3月24日宣布封锁时，数以万计拿着日薪的工人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了工作或收入来源。
一夜之间，他们参与建设和经营的城市似乎对他们置之不理，本应运送他们回家的火车和公共汽车也停运了。
因此，由于饥饿迫在眉睫，男人、妇女和儿童被迫开始艰难地返回村庄——骑自行车或搭上突突车、货车、水罐车和牛奶车。
对许多人来说，步行是唯一的选择。有些人走了几百公里，有些人则走了一千多公里才回家。
他们并不总是一个人——有些人有年幼的孩子，有些人有怀孕的妻子，他们为自己建立起来的生活都装进了他们的行李箱。
许多人都没能成行。在这里讲述的只是几百个在回家路上丧命的人中少数几个的故事。

徒步回家的印度人
桑珠和拉詹
十年前，桑珠-亚达夫和她的丈夫拉詹，以及他们的两个孩子尼廷和纳迪尼带着他们微薄的财产和对美好未来的梦想来到了印度的金融中心孟买。
她希望她的孩子们能在城市里茁壮成长。
“她并不是不喜欢乡村生活。”拉詹解释说，“她只知道孟买为我们所有人提供了更好的机会。”
事实上，是桑珠鼓励了拉詹。
“我以前在一家工厂做八小时的倒班。桑珠激励我做更多的事情，所以我们买了一辆餐车，从16:00到22:00开始卖零食。”
“她鼓励我要胸怀大志，她过去常说，拥有我们的小生意比打一份工好得多。工厂只能提供死工资，做生意让我们有机会发展。”
两年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得到了回报。拉詹用存款和银行贷款买了一辆突突车。这辆车给桑珠和她的家人带来了更多的钱。
但随后，新冠疫情出现了。
3月19日，这对夫妇第一次听到莫迪总理在电视上谈到了病毒。不到一个星期后就宣布了为期三周的全面封锁。
他们在3月和4月用尽了大部分积蓄来支付房租、偿还贷款和购买杂货。他们本指望5月孟买能重新开市，但后来政府又延长了禁售期。
没钱也没办法，他们决定回到北方邦的乡下，他们的家乡。他们申请了为返家农民工开设的特别列车的车票，但一个星期来都没有任何收获。

桑珠和拉詹，还有他们的2个孩子
在绝望和疲惫中，他们决定开着他们的突突车走完1500公里的长途旅行。他们一家四口于5月9日离开孟买。
拉詹从5点开到11点。然后他休息一下，傍晚6点全家人就会回到路上，一直要开到半夜11点。“我们吃的是打包好的干粮，睡在人行道上。回到我们的家乡就能安全的想法让我们继续前进。”他说。
但是在5月12日的早些时候，就在离他们村庄200公里的地方，一辆卡车从后面撞上了他们突突车。
桑珠和纳迪尼当场死亡。拉詹和尼廷逃过一劫，只受了轻伤。
“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拉詹说，“我们离村子很近了。我们很兴奋。可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巨大的空白。”
他说他情不自禁地一直在想那些没有买到的火车票。“我真希望我拿到了票。我希望我从来没有踏上这条路……我希望我不是穷人。”
拉鲁·拉姆
拉鲁·拉姆·亚达夫每周日都会去见他的表兄阿贾伊·库马尔，回忆十年前是怎么为了让妻子和六个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而离开他们所在的那个小村庄的。
55岁的他10年来一直是一名保安，每天工作12小时，每周工作6天。
但是一旦封锁开始，他的工作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这对表兄弟发现他们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
拉鲁·拉姆给他的家人打电话说他们要回家了——至少，他现在有时间和孩子们在一起了，他说。
就这样，拉鲁·拉姆和阿贾伊·库马尔加入了这场买票回家的绝望争夺战，想找到一个办法，回到1400公里外的北方邦的阿拉哈巴德村。
但是卡车司机提出的价格太高了。相反，他们却从电视上看到很多步行回家的工人。他们也得到了启发，打包了小袋子，和四个朋友一起步行开始了旅程。

徒步回家的印度人
他们在最初的48小时内前进了大约400公里，一路上搭了好些次卡车的顺风车。但是旅程旋即表现得比他们想象的要困难得多。
阿贾伊·库马尔说:“天气太热了，我们很快就会感到疲劳。我们穿的皮鞋非常不舒服。”
他们走了一天的路，脚上都起了水泡，但是放弃是不可能的。
一天晚上，拉鲁·拉姆开始抱怨呼吸困难。他们刚刚进入中央邦——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们决定休息一会儿再出发。
拉鲁·拉姆再也没有醒来。当一起出发的朋友们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时，他们被告知他死于由疲劳引起的心脏骤停。

拉鲁·拉姆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尸体。救护车要花五到八个小时才能到达。
这些人大约只有15000卢比（约人民币1419元），只够租用卡车所需费用的一半。但有一个司机同意以后再拿剩下的钱。就这样，他们把尸体运回了家。
拉鲁-拉姆没能兑现承诺，没能多花点时间陪孩子们。
“这个家唯一的经济支柱已经不在了。” 阿贾伊·库马尔说，“没有人帮助我们。我表弟不是非死不可——但在饥饿和长途跋涉之间，我们不得不选择。我们这些穷人往往要从几个不好的选择中挑选出相对不那么坏的。这次我的表弟没能成功。像他这样的穷人很少有结果。”
萨格赫尔
萨格赫尔和萨希布-安萨利两兄弟都是好裁缝。他们在德里蓬勃发展的服装业里找工作从来都不费劲——直到因为疫情停工。
没过几天，他们就失去了工作。兄弟俩以为几周后就会恢复正常，于是就在自己的小房子里住了下来。
当他们的钱用完后，他们向村里的家人求助。5月，当封锁期进一步延长时，他们的耐心用完了。
“我们不可能再向家里要钱了。我们应该帮助家人，而不是拿家里的钱。” 萨希布说。
他们会排着队等待政府发放食物。但是，萨希布说，食物永远都不够，他们总是感觉到饥饿。
于是，兄弟俩商量着回到比哈尔邦莫蒂哈里区的村庄，那里离德里约1200公里。
他们和朋友们决定买二手自行车，但8个人只能买6辆。于是，他们决定，大家轮流坐车轮流骑。
5月5日凌晨，他们从德里出发。当时天气很热，每骑行10公里，大家就会觉得很累。
“我们的膝盖会很痛，但我们一直在蹬车。我们几乎没吃过一顿饭，这让我们的脚步更加艰难。” 萨希布说。
在骑行了五天后，他们到达了北方邦的首府——勒克瑙。他们已经有两天没有吃过一顿正式的饭菜了，大部分时间都是靠炒米维持。
“我们所有人都很饿。我们坐在路边的隔板上吃饭，因为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他说。
但这时，一辆车突然冲了出来，撞上了护栏，撞倒了萨格赫尔。几小时后，他在医院里死亡。

萨格赫尔
“我的世界一下子就崩溃了。” 萨希布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的两个孩子和他的妻子。”
“他以前很喜欢吃家常菜，很期待。他有好几天没吃到合适的饭菜就死了。”
萨希布最终带着弟弟的尸体，由救护车送到了家中。但他没能和家人一起哀悼很久，因为弟弟被下葬后，他就被送进了隔离中心。
“我不知道他的死该怪谁，是冠状病毒、饥饿还是贫穷。我已经明白了一件事：我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村庄。我赚的钱会少一些，但至少我还能活下来。”
巴尔拉姆
17岁的贾克里希纳·库马尔后悔在封锁开始后撺掇父亲巴尔拉姆回家。
巴尔拉姆来自比哈尔邦哈加迪亚区的一个村庄，在今年3月印度大部分地区关闭时，他正在古吉拉特邦工作。古吉拉特邦是此次新冠疫情最严重的邦之一。
他和他的朋友纳雷什·辛格都是手机信号塔的维修工，两人都很努力工作，这样他们在比哈尔邦的儿子就能有更好的未来。巴尔拉姆想让贾克里希纳上大学，尼克拉姆想让他的儿子成为政府官员。
他们开始徒步旅行，但大约400公里后，警察帮助他们和其他人搭上了一辆卡车。一路上，他们岌岌可危地坐在货物的顶上——这在印度的高速公路上是很常见的。

搭卡车回家的印度人
但这一次，司机在拉贾斯坦邦达乌萨镇失控，将卡车撞到树上。纳雷什和巴尔拉姆都在事故中丧生。
现在贾克里希纳·库马尔说，他可能不得不放弃学业，找一份工作来养家糊口。
“那场事故夺走了我父亲和我接受教育的梦想。我希望有别的办法。我不喜欢去城市工作的想法，但是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我父亲希望我能打破贫穷的循环。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文编译自BBC，原文链接：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india-52672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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