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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马巴，被特朗普逼回政坛

June 29, 2020
12:47 pm

纽约时报刊发长篇报道，讲述了奥巴马是如何打算远离政治，最后却被特朗普逼回政坛的故事。

就在特朗普当选总统之后，奥巴马一屁股坐在椭圆形办公室的椅子上，和一名助手说话。他的助手站在一碗摆放得很显眼的苹果旁边，这碗苹果象征着一项健康零食政策，很快就会和其他很多奥巴马时代的东西一样，会被抛到一边。

据几位熟悉此次交流的人士透露，奥巴马在谈到自己的工作时说，“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一切。”

然而，即使在那时，他也知道，传统的白宫退休生活不是一个选择。当时55岁的奥巴马，一直想把接力棒交给希拉里。作为继任者的特朗普，对奥巴马有一种执念，在奥巴马看来，根源在于一种奇怪的个人敌意，以及出生证谎言所体现的种族主义反弹政治（注，出生证谎言是指特朗普一直说奥巴马不是出生在美国，所以当选总统是非法的，后来奥巴马出示了自己的出生证，特朗普又接着说出生证是假的)。

他对助手说，“到哪里去找我这种退体呢。我显然是在这家伙（注，指特朗普）的脑袋里占了个坑。”

这并不是说奥巴马没有致力于他退休的愿景，一种平静的生活，包括写作、在布满阳光的高尔夫球场上打球、通过他的基金会从事政策研究工作、与网飞公司(Netflix)合作制作纪录片以及在玛莎葡萄园岛花费1170万美元（约合9000万人民币）买的豪宅里的家庭时间。

不过，在退出三年多后，这位美国第44任总统还是回到了他渴望离开的政治战场上，被一心想要抹杀他的敌人——特朗普，以及想拥抱他的朋友拜登拉进了战斗。

重返战场的风险总是很高。奥巴马完全是在保护自己的政治遗产，尤其是面对特朗普的多次攻击。然而，对前总统圈子里的50多人的采访，却浮出了一个矛盾的战斗者，试图平衡对特朗普的深深愤怒和避免争吵的本能，奥巴马担心这可能会削弱他的人气，并对他在历史上的地位造成挑战。

然而，随着弗洛伊德在明尼阿波里斯市被警察杀害，这种洁癖能会发生改变。作为美国第一位黑人总统，第一位黑人前总统，奥巴马认为美国当下的社会和种族觉醒是一个机会，可以将由特朗普的泥泞摔跤风格（注，一种在泥地里进行的摔跤运动，这里应该是指特朗普那种到处泼污水的肮脏政治风格）所决定的2020年选举，提升到更有意义的层面。

就像他在2008年所做的那样，将一个新的，年轻的运动引向政治目标。

他非常谨慎地这么做，一如既往地致力于保持他的冷静形象、他的声誉、他的政治资本和他平稳退休的梦想。

“我不认为他犹豫不决。他有战略，”丹·菲弗说，他是一个超过十年的顶级顾问。“他总是富有战略意义地发声，这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奥巴马还注意到一个值得警惕的例子，2008年，克林顿对他的攻击产生了严重的反作用，以至于希拉里的竞选工作人员不得不减少他的露面次数（注，当时奥巴马和希拉里竞争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克林顿当然会帮助自己太太希拉里）。

许多支持者一直在敦促他更加激进一点。

专栏作家德鲁·马格里，四月在一篇名为《巴拉克·奥巴马到底去哪儿了？》的文章中写道，“如果奥巴马能从他的洞穴中走出来，提出，等等，应该是要求，走一条前进的道路，这将是很好的改变。”

而反对者则认为，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应该不受打扰。

在线杂志《根》的新闻编辑、2018年一篇文章的作者莫尼克·贾奇说，他认为奥巴马先生不再欠国家什么，“奥巴马现在已经卸任三年半了，他还在面临这样的审视，没有人对白人总统乔治·布什和吉米·卡特施加同样的压力。”

奥巴马的想法似乎介于两者之间。他不打算放弃葡萄园的夏日假期，而且仍在为他期待已久的回忆录的出版日期而苦恼。但上周，他措辞强硬地间接批评了特朗普政府。在拜登的一场在线筹款活动上，谴责特朗普政府“混乱、无序、卑鄙的治理方式”。

他还对拜登的支持者做出了类似的承诺，“你们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够的。我把我自己、米歇尔和我们的孩子们都放在同样的标准之下。”

周四，以在线视方式举办的只有受邀者参加的筹款活动中，奥巴马对特朗普用“kung flu”和“China virus”来形容冠状病毒表示愤慨。

一名与会者提供了奥巴马的讲话记录，“我不希望看到在这个国家里，美国总统积极地试图煽动反亚洲的情绪，还认为这很有趣。我不希望这样。这让我感到震惊和生气。”

奥巴马经常与前副总统和高级竞选助手交谈，就人员配备和信息传递提供建议。据民主党官员说，上个月，他直言不讳地建议拜登讲话要简短，采访要简明扼要，并缩短推文的长度，这样才能更好地把竞选活动变成对特朗普和经济的全民公投。

官员们说，他对拜登正在进行的数字化的在线竞选特别感兴趣，他们说，他会邀请一些身为科技巨头的朋友，比如领英的创始人里德·霍夫曼和谷歌前首席执行官埃里克·施密特，让他们分享自己的专业知识。

然而，他对一些请求的回应还是很慢，尤其是帮助进行更多的筹款。奥巴马阵营的一些人暗示，他希望让真正的候选人显得黯然失色，不过拜登阵营的人并不买账。

其中一个开玩笑说，“无论如何，快让我们失色吧……”

“奥巴马将不能休息”

从特朗普当选的那一刻起，奥巴马就采取了一种最有限的政治参与方式。他会按照前任，尤其是布什的礼貌准则，批评政策选择，但不会针对人。

但特朗普不喜欢规则，从一开始他就明确表示，他希望从白宫西翼（注，主要的总统办公场所）消除奥巴马出现的任何痕迹。

“他的品味最糟糕，”2017年初，特朗普在展示他的新窗帘时对一位访客说。问题是，在那个混乱时期出入总统办公室的人看来，他的新窗帘和奥巴马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在政策方面，这种灭迹行为更为明显。一名前白宫官员回忆说，特朗普打断了一场刚开始的演示，以确保一项工作人员的提议不是“奥巴马的事”。

在那段总统的交接期间，在事后看来像特朗普总统任期的预演。据两位熟悉这项工作的人说，一位特朗普的助手得到了指示，打印出白宫官方网站上奥巴马先生竞选承诺的详细清单，作为反向指标来使用。

“这对特朗普来说是私人恩怨，全都是针对奥巴马和如何拆除他的遗产，特朗普在这一点上已经入魔了，”奥马罗萨·马尼戈特·纽曼说。此人是 “学徒 ”的老参与者（注，学徒是特朗普主持的一档真人秀节目，大意是教别人如何成功的做生意，虽然他的生意并不是很成功），在突然离开之前，纽曼是特朗普先生西翼为数不多的黑人官员之一。

“只要特朗普还在呼吸，奥巴马总统就别想休息。”

2016年11月，当两人在大选后生硬地坐下来会面时，候任总统特朗普显得很有礼貌，因此奥巴马利用这个机会建议他不要在奥巴马医改上惹一身骚（注，美国是发达国家中唯一没有全民医保的国家，所以一旦公民失去工作再患重病，就会陷入困境，奥巴马在任期间一直力推医保改革，但是由于共和党的阻挠进展并不多。）

奥巴马的助手说，奥巴马明确说，“听着，你可以把我的名字去掉，我无所谓。”

特朗普含糊地点了点头。

随着过渡进程的拖延，奥巴马对新总统及其经验不足的团队的懒散和冷漠越来越感到不安。据奥巴马的前助手回忆，特朗普团队中的许多人，忽略了前任总统工作人员在奥巴马的指导下苦心制作的简报夹，也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国家政策或白宫西翼的工作上，而是询问地下室里玉米饼的质量，或者哪里可以找到一间好公寓。

至于特朗普，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奥巴马在椭圆形办公室会面后对一名助手说。

特朗普的女婿、亲密顾问库什纳也给人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印象。在参观大楼时，他突然问道，“那么这里会有多少人留下来？”

他的护卫回答说，没有。白宫西翼的官员们按总统意愿提供服务，特朗普将在未来几个月充分说明这一点（注，此处指特朗普的团队不停要的有人辞职）。

助手们回忆说，当库什纳的故事被传给奥巴马时，他笑着向朋友，甚至几名记者重复了一遍，以说明这个国家面临的是什么。

白宫发言人没有否认这一说法，但暗示库什纳说的可能是安全和维护人员，而不是政治任命的官员。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与《纽约客》的大卫·雷姆尼克和《大西洋月刊》的杰弗里·戈德堡（注，都是美国最著名的杂志）等他尊敬的编辑们的交谈中，奥巴马会更多反思。有时，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能做些什么来缓和特朗普的激烈反应吗？

奥巴马最终得出结论，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并告诉他周围的人，他能做的就是“树立一个反例”。

其他人认为他需要做得更多。在过渡期间，白宫西翼的资深助手阿尼斯科夫开始组建一个由奥巴马前顾问组成的政治组织，以帮助奥巴马捍卫自己的政治遗产，帮助其他民主党人，并为他在2018年中期选举中出头露面做准备。

他欣然接受了这件事，但他的目光却盯在如何退出上。

“我会做你们想让我做的事，”他对阿尼斯科夫的团队说，但要求他们仔细去掉任何可能浪费时间或浪费政治资本的露面。

当时奥巴马和现在一样，决心避免提及新总统的名字，以至于一名助手开玩笑地建议称他为“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意为哈利·波特的死敌伏地魔。

特朗普却不厌其烦地指名道姓。2017年3月，他错误地指责奥巴马亲自下令监视他的竞选总部，他在推特上写道，“在非常神圣的选举过程中，奥巴马总统窃听我的电话都到什么程度了，这是尼克松水门事件。坏家伙！”

这是一个转折点。奥巴马告诉阿尼斯科夫的团队，他将在2018年中期选举中点名批评他的继任者，但不会很多。

那一年秋天，奥巴马谈论特朗普的方式很能说明问题，他不把特朗普当成一个人，而是把他当成一种流行性疾病，是由支持他的共和党人传播开来的。

2018年9月，奥巴马在伊利诺伊大学的开场演讲中表示，“这不是从特朗普开始的——他只是一个症状，而不是原因。”

他还说，美国的政治制度还不够“健康”，不足以形成对抗“种族主义和民粹主义”蔓延的“抗体”。

新冠大流行让他更加偏爱这种比较。

上周，他在与拜登见面时表示，病毒“是”许多其他东西的“隐喻”。

打高尔夫比写书还好

奥巴马觉得，保护自己遗产的最佳方式之一就是写书，他认为这本书既可以详细记录他的总统生涯，也可以作为他1995年广受好评的回忆录《我父亲的梦想》的严肃文学后续。

2016年底，奥巴马的经纪人鲍勃·巴奈特开始就奥巴马回忆录和米歇尔自传的捆绑交易进行谈判。兰登书屋最终以破纪录的6500万美元（注，差不多5亿人民币）的出价赢得了竞标。

这是一个铁杵磨成针的过程。一位曾在2018年年中拜访过奥巴马的前白宫官员被告知，这个项目“就像是在做功课”。

另一位同事在去年的一次活动中偶遇了这位前总统，他称赞奥巴马看起来非常健康。奥巴马回答说，“我只能说，我打高尔夫球比我写书要好多了。”

当妻子的书《成为》于2018年出版并迅速成为国际畅销书籍时，这位前总统有点嫉妒。

“她有个代写人，”奥巴马告诉一位朋友，这位朋友问他的工作进度有多快。“每个字都是我自己写的，所以花的时间更长。”

这本书的出版时机仍然是最敏感的话题之一。据几位知情人士透露，奥巴马是一个深思熟虑的作家，经常拖稿，而且常常离题万里，他还坚持不能设定最后期限。

在奥巴马卸任后不久的一次采访中，他最亲密的顾问之一曾预测，这本书将在2019年年中出版，也就是在初选正式开始之前，这是许多参与这个项目的人所倾心的时间点。

但据知情人士透露，奥巴马直到新年前后才完成并分发了一份600到800页的草稿，为时已晚，无法在大选前发表。

据几位知情人士透露，他现在正在认真考虑把这本书分成两卷，希望其中一些能在大选后迅速印刷，或许能赶上圣诞节。

奥巴马的另一项大型文创事业是2018年与Netflix签订的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合同，与妻子一起制作纪录片和脚本。相比之下，这是一项振奋人心而且进展很快的工作。

奥巴马在筛选了几十个潜在的项目后很受鼓舞，他在他用来写书的黄色便签纸上，潦草地向导演和编剧们提出了具体的建议。他的制作公司“高地制作公司”在好莱坞片场的一间小平房里经营，这里曾是查理·卓别林公司的所在地。

去年11月，他访问了好莱坞，与公司的一些小员工一起吃了一天饭。

最早的努力之一是获奖纪录片“克里普营地”，讲述了20世纪70年代初纽约北部的一个夏令营，后来成为残疾人权利运动的焦点。

奥巴马把这个项目视为他对草根政治变革愿景的一个载体，并在影片制作的18个月中提供了反馈意见。

高地公司的联合负责人普里亚·斯瓦米纳坦说。“我们看到了制片人刚刚开始剪辑的镜头，然后送给总统看看，想知道我们如何能帮助电影制作人把这个故事讲得最好，他们很喜欢这个合作。我们一起看了很多很多的剪辑。”

量身打造的时刻

奥巴马发现电影制作如此吸引他的部分原因是，它可以让他控制叙事。在这方面，2020年的竞选活动是一段迷失方向的路程。他的政治生涯应该已经结束了，但却在一部既不是他写的也不是他导演的作品中成了半个主角。

这种低级趣味的挫败感，在他与拜登复杂的关系中表现得最为明显。拜登既渴望得到他的支持，又下定决心要靠自己取胜。

据一位熟悉交流的民主党内官员说，奥巴马从竞选一开始就支持拜登个人，但在早期的一次聊天中，他向参议员伯尼·桑德斯承诺，他公开表示的中立姿态是真实的，他并没有私下里帮助他的朋友拜登当选。

此外，奥巴马一直对这位朋友的弱点非常敏感，敦促拜登先生的助手确保他不 “让自己难堪”或“损害他的遗产”，无论输赢。

去年年底，当一位民主党捐款人提出拜登的年龄问题时，毕竟他已经77岁了，奥巴马承认了这些担忧，他说，“我当选时还不到50岁，这份工作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精力。”

不过，奥巴马是一位热情的支持者，并在推动桑德斯尽快承认败选并支持拜登的过程中发挥了核心作用，这让拜登先生在4月份提前取得了胜利。奥巴马还花了几周的时间来整理一些混乱的政治枝节，努力改善他与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的冷淡关系，后者批评他的华尔街演讲费是金钱政治的象征，称其为 “蜿蜒在华盛顿的蛇”。

奥巴马的助手坚称，他从未把拜登的竞选视为自己和特朗普之间的代理人战争。尽管如此，他还是被最近竞争中一面倒的指标逗乐了。

接近他的人士表示，奥巴马密切监控民调数字，他从民主党全国委员会获得私下流传的数据，而且很自豪他在推特上比特朗普多出数百万的追随者，虽然特朗普对推特的依赖程度比他高得多。

这位前总统会贪婪的阅读网络新闻，经常在iPad上浏览《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和《大西洋月刊》的网站，继续保持他在白宫时的夜猫子生活，在午夜至凌晨2点之间给朋友们发送短信和文章链接。在新冠大流行期间，他不会睡得太晚，至少在工作日是这样，于是经常在早上8点之前骑上佩洛顿自行车。发出了新一轮信息，通常都是关于特朗普最近的倒行逆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