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于7月28日发表报道，指出特朗普政府在修改政策规范时所犯的种种错误。包括在制定政策时没有严格遵照监管程序，使得大多数的政策被法院驳回。 但文章也指出，这仅仅是一些程序性错误，并不代表一个更有能力的共和党总统无法推进类似的政策改革。

特朗普并不是个精通联邦监管程序的总统。“穆斯林禁令”也许是特朗普政策中最著名的例子，匆忙颁布，屡遭质疑，最终被撤销。其他政策，如试图改变人口普查、甲烷排放和管制发薪日贷款，也因类似原因而落空。

注：发薪日贷款是一种短期贷款，通常以抵押个人的下一张薪酬支票来获取高利率的贷款，又称薪酬预支。

特朗普在永久性改变政府政策方面，收获的大多是各式各样的失败。即使他的政府仅想推进传统的共和党议程项目，如削减食品券，并获得了大量保守派倡导团体的外部帮助，也会遇到麻烦。有一段时间，特朗普政府确实大大改变了食品券的运作方式。但即使在这一领域，特朗普的改变也没有持续下去。有些被法院驳回，有些则被拜登政府推翻。

特朗普政府似乎从根本上低估了改变美国政府政策的难度。根据纽约大学研究监管政策的智库“政策完整性研究所”的跟踪报告，截至4月，在其发布的259项法规、指导文件和机构备忘录中，有200项，即77%，未获成功。该组织说，一般情况下，政府通常会白费30%的功夫。

特朗普的许多变革之所以昙花一现，部分原因在于他是一位一任总统。如果你只有几年时间来推行政策，那继任者就更容易推翻它们。但这并不能解释他的法规被法院驳回的次数之多。

专家说，特朗普的团队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其在制定规则的细枝末节的工作中经常犯错。这对民主党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宽慰，但这实际上是一个警告。现在所需要的是一个与特朗普有相同优先事项，但更有能力的人，来重塑政府的运作方式。

食品券事件凸显了特朗普在制定规则方面的缺陷。农业部控制着食品券计划，又称SNAP，该计划主要向3800万贫困的美国人提供免费食品。几乎是特朗普当选后的瞬间，由前佐治亚州州长桑尼·珀杜（Sonny Perdue）领导的农业部就开始收紧计划的资格。

作者通过《信息自由法》索取的文件，显示了特朗普政府官员如何与保守派团体合作改革SNAP。珀杜得到了一个名为“政府问责基金会”（FGA）的组织的帮助，这是一个位于佛罗里达州的智囊团，主要是希望美国人脱离政府福利，重新开始工作。在FGA网站的简历页面上，创始人塔伦·布拉格顿写道，他希望“更多的美国人体验到工作带来的自由”。

布拉格顿长期以来一直说自己想，“确保人们不会继续处于贫困状态，确保他们重新开始工作并走上实现美国梦的道路”，特朗普的当选为追求这些目标提供了一个完美的机会，特朗普的农业部似乎非常愿意接受这个团体的建议。

在整个特朗普执政时期，FGA向农业部发送了主张收紧食品券限制和鼓励工作要求的研究报告（注：即要求有先工作才能领取食品券）。特朗普挑选的前共和党国会工作人员布兰登·利普斯担任食品和营养局的代理局长，与FGA举行了几次会议，讨论工作要求。

机构工作人员为他们的老板概述了FGA的备忘录。FGA的联邦事务主任罗宾·沃克给利普斯和他在华盛顿的同事发了电子邮件，要求送一份文件“供你们审查”。

政府官员似乎明白自己与这个外部团体的合作关系是密切勾连的。

2017年12月，这个部门的政策顾问之一凯莉·特卡兹给美国农业部办公厅主任海蒂·格林发了一封电子邮件，称FGA是“我们的保守派盟友之一”，并让格林知道，FGA已经发出了一份“补充新闻稿”，是关于农业部批准亚利桑那州豁免权的，主要是为了限制受助人更换食品券卡的数量。

2018年，当沃克将另一份积极的FGA新闻稿电邮给利普斯和特卡兹时，特卡兹回信说：“谢谢罗宾和团队，我们一直感谢你们的支持！”

而利普斯给沃克写信说，FGA的一篇专栏文章“写得很好”，后来还要求见面，“以了解你们与国会分享的情况”。

当然，各种外部团体向官僚们施压，使规则对他们更有利。利普斯告诉我，他很开放，还会见了许多不同的组织，包括很多的左倾组织，如喂养美国（Feeding America）。他说也采纳了这些组织的一些建议，而忽略了其他建议。

但在一些人看来，FGA的参与是一个麻烦的信号。特朗普政府“根本没有那种知道政府如何运作的人员”。

消费者权益组织“公共公民”的联邦监管程序专家阿米特·纳兰说，“它们感觉就像空想家。入驻以后就直接想着，‘谁懂这个领域的政策？然后就直接去找了最激进的智囊团。”

FGA至少在最初已经达成了它的大部分目的。

2019年，美国农业部提议收紧资格规则，这些规则本来能使稍微不那么贫穷的美国人更容易获得食品券。当年晚些时候，农业部发布了一项规则，将限制没有孩子的成年人在三年内有资格获得三个月以上的食品券。疫情开始后，特朗普政府决定，如果一个人已经在领取最高的食品券福利，他们就没有资格获得额外的紧急福利。所有的建议都指向同一个大方向：削减领取食品券的人数，希望让他们重新就业，为政府省钱。

但这些政策变更很少能持续下去。2020年10月，一名法官推翻了把大约70万没有抚养他人的健全成年人踢出计划的规则。贝里尔·哈维尔法官在一份严厉的意见书中写道：“农业部对有多少接受者会被拒绝食品券福利的问题一直保持着冰冷的沉默，尤其当最终规则中提出的改变会在疫情蔓延时生效。”

去年春天，拜登政府撤回了资格规则修改提案，该提案可能把300万人从食品券计划中移除，并和解了关于紧急福利的诉讼，基本上允许人们再次获得资金。

利普斯指出，他的团队编写的其他规则是有效的。拜登上任几个月后，他更是为2500万人增加了食品券福利。

专注于规则制定的威斯康星大学政治学家苏珊·亚基说，特朗普的机构制定的规则比过去的政府，包括其他共和党的政府都要少。她告诉我，尽管许多有争议的法规被告上法庭，但各政府机构通常会赢得这些案件。

在这里，特朗普政府也是一个异类：它输了很多诉讼。

规则的制定过程是具体的、技术性的、繁琐的，这并不完全符合特朗普的风格。一些专家说，特朗普的机构写规则时粗心大意，没能很好地解释他们在做什么。政策完整性研究所的监管政策主任杰克·连奇告诉我。“你必须解释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改变，并给出一些好的理由。而且也必须回应公众的批评。而特朗普政府往往没有这样做。” 

说到这里，连奇发出了一阵笑声，仿佛很惊讶有人会愚蠢到不遵守适当的监管程序。

连奇说，特朗普政府不喜欢承认其决定的负面后果。例如，弗吉尼亚州民主党议员鲍比·斯科特给农业部长珀杜的一封信中提到，农业部资格规则提案中没有讨论法规对免费学校午餐的影响。其他机构也倾向于将不利的数据排除在他们的提案之外，使公众无法了解政策的真实影响。

连奇认为，美国农业部并没有列举将人们从食品券计划中剔除的诸多好处，“他们会说，政府可以节省这么多钱。但这不能成为政策变化的原因，因为帮政府省钱的最好办法是直接停止提供食品券福利。”

利普斯不同意连奇的批评意见。他指出，特朗普时代的规则是由专业的工作人员撰写的，他说都是职业官员，而不是政治任命的人，他们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起草得很好。

他说，减少食品券的浪费很重要，因为这能增强美国人对这项计划的信心。据报道，一位百万富翁也领取了食品券。他说，这就是那种“让许多美国人说食品券计划充满了浪费、欺诈和滥用”的事情。

作为典型的政治任命人员，利普斯和特卡兹在拜登当选后辞职了。利普斯现在经营着自己的咨询公司，特卡兹成为了酥油和食用油协会的主席，“代表生产95%的国内食用油脂的炼油商进行宣传”。

布拉格顿也正在从华盛顿特区的官僚机构中抽身，他告诉我：“我们对在特朗普执政期间所完成的工作感到满意，对拜登政府朝另一个方向发展并不感到惊讶。”

他说，他与拜登的农业部合作程度比不上特朗普时代，“由于他们的政策重点，他们似乎并不感兴趣。” 

像许多保守派团体一样，FGA现在正转向各州，试图找到可能更容易接受其想法的州长。  

对民主党人来说，这一切看起来好像是制度起了作用。特朗普试图做一些事情，而法院介入了，挫败了他。但这可能不是他们最后一次尝试削减领取政府福利的人数。

美国大学行政法教授杰弗里·吕伯斯说：“共和党现在似乎正处于特朗普总统的控制之下。如果共和党在2024年获胜，我认为候选人将会是一个想把拜登时期取消的特朗普政策恢复原样的人。” 

爱好监管程序的自由主义者们可能会发现自己很纠结，不确定是希望下一任共和党总统是一个擅长制定规则的人，或者是庆幸遇上一个很不擅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