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近日发文，最近几届艾美奖的最佳剧情奖得主《权力的游戏》、《王冠》以及《继承之战》，都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主题：继承。而现在，它是另一个好莱坞传奇故事的主题，这个故事的主角既不是王室成员，也不是洛伊家族。
迪士尼前不久宣布出人意料的消息，让刚退休的罗伯特·艾格（Robert Iger）重新返回公司担任CEO，并给他两年时间帮助找到下一个“艾格”。
但继任问题是艾格第一次执掌公司时没能解决的难题。他曾四次推迟退休，最后任命了鲍勃·查佩克（Bob Chapek）接替CEO，看着查佩克走向失败。现在，他只能回来收拾自己制造的烂摊子。
现年71岁的艾格将自己置于一种奇怪的境地，几乎从来没有一位CEO的成功与其继任者的命运如此明显地联系在一起。
关于这个继任者是谁，大家可能都会问：是否准备从内部挑选，还是必须从外部招聘？是有CEO的经验好还是有迪士尼相关的从业经验好？这次艾格到底能有多大的话语权，他心中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接班人？
但关于艾格在迪士尼的角色，有一个更大的疑问：首席执行官在寻找继任者的过程中应该参与多少。
对于CEO来说，成功和继任是根本不同的目标。特拉华大学温伯格公司治理中心的创始董事查尔斯·埃尔森（Charles Elson）说，坐在艾格位置上的人无法同时处理利益和动机方面的巨大冲突。埃尔森认为，只有董事会应该负责招聘决策。
问题是，董事会由人组成，而人类会受到各种偏见的影响，损害我们的判断力，使我们的行为不理性。迪士尼在解雇查佩克四个月前与他续约，就证明了这一点。在实践中，独立董事也可能会对CEO表现出恭敬的态度。迪士尼让艾格回归时，市场欢呼雀跃，但也有人对他接受“与董事会密切合作寻找继任者”这项任务感到震惊，因为他之前就搞砸过这件事。
埃尔森说：“让你在森林里迷路的人，并不是为你找到出路的合适人选。”
斯坦福大学公司治理研究计划主任大卫·拉尔克（David Larcker）说，即使是董事会，在招聘方面也会遇到困难，因为他们没有太多的实践机会。如果他们的主要职责是CEO薪酬和审查，他们每年都会做其中一件事，而可能永远不会顾及另一件事。聘用CEO就像挑选足球中的四分卫一样：这是最有价值的位置，也是最难预测的位置。
CEO们看上去更有资格挑选接班人，但并非如此。拉尔克对由精心挑选的接班人经营的大公司进行了研究，他发现，在2000年至2011年期间，大多数公司的业绩低于标准普尔500指数，包括杰夫·伊梅尔特（Jeff Immelt）接替杰克·韦尔奇（Jack Welch）后的通用电气、史蒂夫·鲍尔默（Steve Ballmer）接替比尔·盖茨后的微软。不过，也有一个明显的例外，在史蒂夫·乔布斯生命的最后几周，蒂姆·库克紧急接班，帮助苹果成为全球最有价值的公司。
这涉及到继任计划的一个悖论：CEO越优秀，其他人就越难接班。但有远见的人只有在被取代之前才显得不可替代。乔布斯把iPhone传给了库克。杰夫·贝佐斯将亚马逊的工作交给了安迪·贾西。沃伦·巴菲特不会永远掌管伯克希尔·哈撒韦，马克·扎克伯格会在他的元宇宙找到退休后养老的地方，埃隆·马斯克承诺最终会由其他人来管理推特。
但很少有公司能与迪士尼的混乱接班史相提并论。艾格正在拿自己在这家公司留下的遗产冒险。
艾格重回迪士尼，归根结底源于一场曾将前CEO迈克尔·艾斯纳（Michael Eisner）赶下台的恶性斗争。那场争斗的高潮是创始人华特·迪士尼的侄子罗伊·爱德华·迪士尼（Roy E. Disney）辞去董事会职务，他列举了艾斯纳的一系列过失，有一条放到现在正好合适：始终拒绝制定明确的继任计划。
艾格在迪士尼公司表现出色，他变成了模范CEO，也许还能成为他这一代最伟大的商业领袖。他在15年里与皮克斯、漫威、卢卡斯影业和21世纪福克斯所达成的一连串交易，使迪士尼成为“现代史上最成功的娱乐公司”。
但他也助长了内部争斗，他掌权的时间比任何人预期的都要长，将退休时间从2015年推迟到2016年，之后又推迟到2018年、2019年和2021年。同时，他经常把自己不会永远执掌公司的现实，更视为一种建议。
“接班，”艾格五年前说，“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当2020年2月突然卸任时，艾格并没有完全退位。作为执行主席，直到去年12月，他仍然是迪士尼的一员，就像美国的一位前总统搬出了椭圆形办公室，却不肯离开白宫一样。
艾格和迪士尼董事会完全有理由推迟他的退休，因为在他的管理下，公司市值增长了1800多亿美元。通过排挤一些潜在的继任者，他使自己变得不可或缺，仿佛他是唯一能够管理迪士尼的人。这就意味着艾格离开时几乎没有合适的候选人，等到他回归公司时也依然如此。
这也是艾格再次陷入困境的原因。查佩克是他的首席执行官人选，但两人之间几乎立即出现了冲突，因为继任者无法摆脱艾格的阴影。
作为一位专门负责主题公园的高管，查佩克可能永远不会是带领迪士尼度过三年疫情和娱乐业混乱的合适人选。查佩克在危机下的失误与艾格的精明形成了天然的对比，而且在他任职期间，公司股价的跌幅与大盘的涨幅相当。最近几个月，艾格私下对查佩克颇有微词，但公开否认了回归公司的可能性。紧接着在财报电话会议上，查佩克公布迪士尼的流媒体业务上季度又亏损了14.7亿美元。
很快，艾格做了他坚持认为不会做的事：回归迪士尼。对于一个多次声称要离开迪士尼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再贴切不过的意外转折。
艾格重返公司后的几天里，迪士尼粉丝和华尔街为他的复出欢呼。
在艾格2019年出版的回忆录《一生的旅程》中，有一部分内容放到现在意义或许大不同了，那是关于他第一笔大生意的故事。艾格在确认任职迪士尼CEO后，继家人和导师之后，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苹果和皮克斯的时任CEO乔布斯，弥补迪士尼破裂的关系是他的首要任务，而这也确实让他得到了回报。几个月后，当艾格提出收购皮克斯的疯狂想法时，乔布斯告诉他这个想法并没有那么疯狂，他们通过谈判达成了大规模的交易，振兴了迪士尼的动画业务。
但就在艾格为争取董事会批准收购皮克斯而奔走时，他得知艾斯纳正在游说反对收购。艾格在回忆录中写道，艾斯纳刚刚才离开公司，而且他后来承认，他对皮克斯的看法是错误的。但这几乎是无关紧要的。艾格认为不合适的是艾斯纳的干预。
艾格说：“我对他的干涉感到不快。这是他担任CEO时绝不会容忍的事情。”
在艾格对查佩克的私下不满在好莱坞传得沸沸扬扬之后，上述回忆录中的话现在看起来极具讽刺意味。
但是如今，当艾格在退休之后再次回归迪士尼时，他书中还有一句话放到现在也很应景，那就是他是否相信离开迪士尼后生活还能继续。
“答案是肯定的，”他写道，“当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