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日报的报道问道，FTX 交易所的创始人曾被视为数字资产领域的稳健力量，为何会沦落到破产的地步，还连累到比特币大跌。

在短短几天内，山姆·班克曼·弗里德，已经从加密货币英雄变成了恶棍。

他的10亿美元身家已经崩溃，正面临司法部和证券交易委员会的调查。

他的公司FTX破产了。随之破灭的，是对加密货币未来的许多希望。

班克曼·弗里德是一位外表和蔼可亲的30岁年轻人，圈子里通常被称为SBF。直到本周，他还是这个行业的领军人物。虽然公司财务状况并不透明，但他在推特上和数十次媒体采访中，似乎是一本开放的书。

克林顿、汤姆·布雷迪、凯蒂·佩里和其他知名人士，跋山涉水来到FTX的巴哈马基地，与他一起参加他组织的会议，一起推广他关于建立一个围绕数字资产的复杂金融体系的愿景。

班克曼·弗里德最近谈到，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万亿富翁，为政治候选人和事业慷慨解囊，并成为有效利他主义的倡导者。这是一种时髦的哲学运动，鼓励年轻人赚大钱，以便将财富捐给慈善机构。

随着公司的发展，班克曼·弗里德的另一面出现了。

参与会议的人说，他对海外监管机构和其他人很粗暴，并带有侮辱性。在收购陷入困境的加密货币公司的谈判中，表现出一种过于自信的风格。他向美国的政治家和监管机构大献殷勤，并似乎鼓励他们调查自己的竞争对手。

而在幕后，FTX使用数十亿美元的客户资金，为班克曼·弗里德创办的数字货币公司Alameda Research的风险交易提供资金。本周对这种做法的披露，震惊了班克曼·弗里德的粉丝，以及他自己的许多员工。

这些未披露的贷款，使FTX的财务状况出现了一个大洞，为本周早些时候交易所的快速内爆创造了条件。

监管规则

最后，班克曼·弗里德的致命错误之一，可能是通过提倡加密货币监管而激怒了加密货币世界的大佬，特别是币安赵长鹏。

币安是世界上交易量最大的加密货币交易所，赵在圈子里的名字叫CZ，也是FTX的早期财务投资人。上周末，他在推特上说，币安正在抛售其手头价值超过5亿美元的FTT（FTX创造的一种代币）。

赵长鹏说此举是出于“风险管理”的目的，他引用了加密货币网站CoinDesk最近的一份报告，那个报告显示FTX的姐妹公司Alameda的资产负债表上，有价值数十亿美元的非流动性代币。

这是一个问题，因为这表明Alameda对FTT这种前景和价值都不确定的代币，有非常危险的依赖，如果出售导致代币价格崩溃，Alameda的财务可能会崩溃。

当时还不清楚Alameda的麻烦是否会延伸到FTX，但鉴于这两家公司相互纠缠在一起，市场上对FTX的稳定性的担忧迅速增加。

当天晚些时候，赵长鹏又补了一刀。

他在推特上说，币案不能支持那些在背后游说反对其他玩家的人。这显然是指班克曼·弗里德在华盛顿的活动，FTX的负责人已经成为华盛顿最大的政治捐助者之一。

对冲基金和其他公司几乎立刻从 FTX 撤资，引发了交易所危机。根据班克曼·弗里德后来发布的一条推文，仅在周日一天，客户就提取了价值50亿美元的资金。

为了寻找救星，FTX不得求助于引发危机的对手，赵长鹏。币案同意收购FTX，但一天后又撤回了出价。

华尔街日报报道说，班克曼·弗里德在Slack的一条信息中告诉员工，他是在媒体报道后才得知交易破裂的，这是在他的伤口撒盐。

他在Slack信息中写道：“我对我们陷入这种境地，以及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深感抱歉。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一个人的责任，这很糟糕，我很抱歉，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会好转。”

就在上个月，班克曼·弗里德还在吹捧自己的扩张计划。他在《纽约时报》的技术现场会议上说，正在与投资者谈判，以获得新的现金来进行“有效的收购”。

他说，FTX在加密货币专业圈子里已经很有名气，现在他有兴趣购买一些能让更多普通交易者加入的东西。

上周五，班克曼·弗里德辞去了首席执行官的职务。公司破产了，他为拯救FTX所做的疯狂努力到此为止。鉴于FTX本身在今年早些时候还救助了其他濒临破产的加密货币公司，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而且，虽然他一再批评加密货币的不良行为者，可是现在班克曼·弗里德自己也面临着联邦调查。据知情人士说，他把挪用客户资金的决定，描述为一个错误的判断。

在传统金融领域，监管机构严格要求券商将客户资金与他们用于交易的任何资金分开。但在加密货币的狂野西部，规则更加模糊。目前还不清楚班克曼·弗里德或FTX因客户资金损失而可能面临的法律后果。

Alameda和FTX还没有详细说明失踪资金的情况，尽管班克曼·弗里德承诺会分享更多信息。Alameda从事高风险的交易策略，比FTX更容易受到加密货币市场波动的影响。

周四，巴哈马监管机构冻结了FTX一家重要子公司的资产，并任命了一名临时清算人。周五上午，FTX及其美国分部申请破产。

市场影响

“令人震惊，内爆太快了，”瑞穗证券的加密货币分析师丹·多列夫说。“我们正在学习，在加密货币中，价值可以在几分钟内蒸发，这是最令人震惊的事情。”

FTX的崩溃，是加密货币界在金融领域雄心的最严重挫折，这个圈子一直梦想建立一个替代性的金融架构，取代今天主导货币世界的银行和经纪人系统。

今年比特币和其他数字货币价格的残酷下跌，导致一连串加密货币公司破产，宽松的借贷行为和猖獗的冒险行为被公诸于众。

FTX宣传自己有复杂的风险管理能力，并迅速获得了大批粉丝，一度被视为加密圈稳定的力量，而班克曼`弗里德，则被视为有能力引领数字货币世界走向光明未来的使者。

“现在的问题是你能信任任何加密货币投资吗？”多列夫说。“它是否会在几秒钟内过期，一文不值？”

随着加密货币世界的发展和壮大大，投资和金融世界一直集体屏住呼吸偷偷观察。既然是投资，崩溃总是有可能，但是金融业者担心这些事件可能会击垮更多老牌的公司或投资者，为更大规模的金融系统带来潜在的问题。

目前，还没有这种迹象，专业人士和其他人略感宽慰。当对冲基金长期资本管理公司在1998年内爆时，美联储被迫介入以帮助稳定金融系统，而雷曼兄弟和其他金融机构在2008年的倒台，也需要政府和美联储帮助支撑经济。今天并没有发生这种规模的崩溃。

本周早些时候，在加密货币遇到大麻烦时，美国股市也遭受了重挫，但最近几天因通胀数据缓解而反弹，痛苦似乎被控制在加密货币世界中。

不过，金融界仍然处于紧张状态，因为FTX有数百名主流投资者和贷款人，包括一些领先的风险投资公司和其他公司。他们很可能因FTX的倒闭，以及由此引发的比特币和其他加密货币投资的暴跌而遭受巨大损失。

FTX、Alameda和其他关联公司在其破产申请中估计，他们有超过10万名债权人，面临100亿至500亿美元的负债。

FTX的倒闭，也恰逢美联储提高利率对抗通胀，宽松货币时代的结束，对加密货币等高风险资产同样造成了大麻烦。这表明金融系统可能会有更多的痛苦和冲击。

班克曼·弗里德在斯坦福大学校园里长大，在一个以素食和裸体万圣节派对闻名的学生宿舍附近。他的父母都是斯坦福大学法学院的教授。约瑟夫·班克曼是一位税法专家，芭芭拉·弗里德则研究法律、经济和哲学的交叉问题。

从麻省理工学院物理专业毕业后，班克曼·弗里德在量化交易巨头简街资本（Jane Street）找到了一份工作。据一位前同事回忆，他是一个腼腆的刚入门交易员，与公司的其他人一样穿得很随意，连帽衫，走在办公室里不穿鞋。

这位前同事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试图推动简街资本接受有效的利他主义，这让公司里的一些人感到愤怒。

2017年，他在加州伯克利的一所租来的房子里创办了Alameda。班克曼·弗里德在今年夏天的一次采访中回忆说，两周内，由于他的小团队订购了办公桌和电脑，房子里堆满了亚马逊网站的箱子。

他说：“实际上，每一个空闲的平方英尺都被纸板箱填满了，我们进不去厨房”。

班克曼·弗里德聘请了一名员工来处理运营，这样他和他的联合创始人就可以专注于交易。后来，他把Alameda搬到了香港的一个WeWork办公室，那里的加密货币监管比美国要宽松。

在WeWork空间的其他地方有一个小办公室，里面有另一家加密货币公司币案的几名员工。据知情人士说，这两家公司很友好，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据参加派对的人说，2019年1月，赵长鹏顺便参加了Alameda在新加坡一栋豪华别墅举办的派对，派对是在币案赞助的区块链会议背景下举行的。

当时，Alameda正在进行一个项目，推出一个加密货币交易所。2019年5月这个名为FTX的交易推出，名字是 “期货交易所（*Futures Exchange）”的简称。币安成为FTX的首批投资者之一。

交易员们很快就涌向了FTX，于是交易所开始爆炸性地增长，那些技术不佳和用户界面不友好的对手被甩在了后面，尽管FTX仍然落后于币安。

价值1亿美元的对冲基金Coral Capital的管理合伙人乔什·克鲁格说：“迄今为止，FTX是所有交易所中交易体验最好的，是设计最好的平台，我们真的认为他们会成为行业中最大的公司”。

成功后，班克曼·弗里德试图为FTX的发展引进资金，并提高在业界的地位。他让投资者们惊叹不已，2020年，当他通过Zoom向硅谷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的高级投资者发言时，听众立即被他的愿景所迷住了。

根据红杉公司网站一篇文章。班克曼·弗里德说：”我希望FTX成为这样一个地方，这里你可以用你的下一笔钱做任何事情。”

文章称，一位红杉合伙人立即给同事们传递信息，“我爱这个创始人”。

“我打了10分，”另一位回应说。

红杉团队当时并不知道，班克曼·弗里德一边玩电子游戏“英雄联盟”一边推介，他后来在红杉其他的文章中承认了。

从2021年开始，FTX进行了大规模的融资，在七个月内筹集了近20亿美元，投资者包括从红杉。2022年1月，FTX的最后一轮融资，使其估值达到320亿美元。

班克曼·弗里德将自己的个人品牌打造成一个冷静的量化交易者，穿着FTX的T恤和宽松的短裤，出现在加密货币会议上，他受到的欢迎很类似于一个摇滚明星。

很快，安大略省教师退休金计划和新加坡国家投资公司淡马锡控股等金融界的中坚力量，也加入了FTX的投资者行列。

但FTX的客户数量（据说去年约有100万用户），仍少于其主要竞争对手，只相当于币安和Coinbase用户群的一小部分。班克曼·弗里德试图通过体育赞助和广告来吸引加密货币新人，他为迈阿密热火队篮球馆的冠名权支付了1.35亿美元，并购买了喜剧演员拉里·大卫的超级杯广告。

币案和FTX的竞争越来越激列。去年，币安出售了其在FTX约20%的股权，换成了类似现金的稳定币和FTT代币的组合。

监管是两家公司之间的一个对比点。去年，包括英国、意大利和日本在内的世界各国政府，警告说币安提供了未经注册的加密货币产品，迫使它从一些市场撤出。这家公司因拒绝透露其总部所在地而面临金融媒体越来越多的调查，批评者称这种做法有助于币安逃避监管，躲避事故责任。

FTX将自己的总部搬到了巴哈马一个办公园区，因为那里的监管环境对加密货币更友好。房地产记录显示，FTX为附近一个豪华公寓的五间卧室顶楼支付了3000万美元。班克曼·弗里德曾表示，他是FTX共享这套公寓10名同事之一。

据知情人士称，Alameda公司也有部分业务是在巴哈马进行的，班克曼·弗里德和Alameda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卡罗琳·埃里森（简街的一位前同事）曾经约会过。

班克曼·弗里德开始了一场急取监管执照的运动。2021年12月，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来到国会山关于加密货币的听证会，这让他的许多粉丝感到惊讶。

很快，他就成了华盛顿的常客，与监管机构和其他人会面。根据OpenSecrets.org的数据，他在当前的选举周期中提供了3980万美元的联邦捐款，使他成为美国第六大政治捐助者，也是继乔治·索罗斯之后民主党人的最大资助者。

一些加密世界的人，对班克曼·弗里德作为行业公众形象出现感到兴奋。赵长鹏是加拿大的华裔公民，他在中国生活时创办了币安。他与中国的关系，以及币安的不良监管纪录，使他与华盛顿的关系变得复杂，并使赵长鹏难以担任加密货币的发言人。

币安拒绝接受自己是一家中国公司的说法，并表示在2017年中国政府开始调查加密货币交易所后离开了中国大陆。

10月30日，班克曼·弗里德在一条推文中暗指赵长鹏的监管问题，以此来讽刺他，“呃，他被允许去华盛顿，对吗？” 

一位接近币安的人说，虽然班克曼·弗里德后来删除了这条推文，但这让赵很不爽。

本周，赵长鹏说，他的目的不是要扼杀竞争对手，并在11月7日发推文说，“我不知道这将是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

加密货币咨询公司W3T Inc.的创始人亚历克斯·瓦莱蒂斯说：“CZ的攻击背后的战略高明之处在于，他意识到加密货币的参与者被激怒了。”

他说赵长鹏有意识的破坏了人们对FTX的信心，引发了投资者急于撤资。

但是几个月来，有一些迹象表明，班克曼·弗里德似乎并不总是表里如一。今年1月，他在巴哈马与半打高层监管、银行和其他官员会面时，频繁使用脏字，同时吹嘘FTX的能力，令在场的一些人感到惊讶。

据一位与会者说，班克曼·弗里德宣称他的公司将主导新的市场，包括股票。

当一位巴哈马官员问到，FTX是否需要当地政府提供任何基础设施或其他帮助时，班克曼·弗里德很客气地说，他希望该国允许Uber运营，这样他的员工就可以使用Uber。据这位与会者说，他然后就突然离开了会议。

今年夏天，当班克曼·弗里德试图扶持几家陷入困境的加密货币公司时——包括经纪商Voyager Digital Ltd.和贷款人BlockFi Inc.，一些人被他的激进风格所震撼。

一位参与谈判的人士说，在一次谈判中，班克曼·弗里德提出了一个初步报价，并拒绝让步。这位人士说，他的不灵活让一些参与谈判的人感到惊讶，他们之前认为他在行业里以比较友好而著称。

一些FTX员工私下里担心，公司发展速度过快，向离核心业务太远的领域扩张。据熟悉其交易风格的人士称，班克曼·弗里德依靠自己和FTX的一小群核心高管来谈判交易，没有使用外部顾问来帮助判断风险并加快尽职调查的速度。

这些交易的成本也随之增加。根据华尔街日报看到的一份公司财务数据，从2021年10月到2022年3月，FTX花了11亿美元进行收购。文件显示，去年公司的销售和营销费用还有1.53亿美元用，并承诺在房地产方面花费1.22亿美元。

最近几个月，班克曼·弗里德因为拥护监管而失去了很多加密货币领域的朋友。社区中更多自由主义派别的批评者指责他拥护国会的一项法案，该法案被认为是收紧了政府对去中心化金融（DeFi）的控制，DeFi是指没有中央机构的情况下自由运作的各种点对点市场。

愤怒的声音之下，班克曼·弗里德退缩了。他在10月19日的推特上说：“我对这些政策可能是错的，我可能对一些政策是错的！”。

不过，伤害已经造成了。珊瑚对冲基金的克鲁格说：“山姆是个行业英雄，但人们的情绪对他不利。试图通过国会推动监管是最后一根稻草。”

班克曼·弗里德试图为他的企业筹集现金，但在公司倒闭前没能成功。上个月，他与特朗普的金融家和前顾问安东尼·斯卡拉穆奇一起参加了一个大型沙特商业会议。据知情人士称，斯卡拉穆奇安排了与大型私募股权公司和主权财富基金（包括沙特国家公共投资基金）的会议，但没有拿到急需的资金。

FTX还与包括TPG公司在内的大型投资者进行了接触，但也没有结果。

FTX内部的这一周，痛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周三FTX员工赞恩·塔克特在推特上写道，他对班克曼·弗里德先生“完全不相信，感到被背叛了”。FTX的首席运营官康斯坦斯·王(Constance Wang，音)周三在Slack的内部消息中对赵长鹏的暗箭感到愤怒。

她写道：“另外，操币安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