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一任的美国总统竞选中,一个颇有争议的共和党人正冉冉升起,他就是佛罗里达的州长罗恩·德桑蒂斯。从《金融时报》的这篇特写,能看到这位哈佛耶鲁双学位的平民出身者,是如何一步步接近美国政治权力中心的。
一
一周前,一个世纪以来最严重的风暴袭击佛罗里达州西南海岸,海滨社区和屏障岛屿面目全非。
这是灾后第六天,从外地来到阳光和海风中度过最惬意岁月的退休老人们正在打蔫。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电和干净的水了。人们意识到,他们中的许多人现在无家可归。他们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来重建。
但他们有州长德桑蒂斯。
德桑蒂斯此前是一位健壮的运动员,当他来到达迈尔斯堡市一个由图书馆改成的救援中心外时,脱下来他的西装和领带,换上了一件绣有州徽的防风夹克。这个城市在飓风的肆虐下损失惨重。在他的身边是他迷人的妻子凯西,她曾是一名电视新闻主播,有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盯着未来的眼光。
44岁的德桑蒂斯拥有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的学位,而且有人说他的记忆力很好。当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统计数据和组织计划时,灾后复苏工作似乎有了坚实的基础。而他的那种活力和演讲流畅度,是拜登总统的助手们梦寐以求。
然后,德桑蒂斯越来越多地开始激发日益增多的粉丝团的愤怒和仇恨情绪。
起因是几天前警察在附近逮捕的四名涉嫌抢劫者。他们是西班牙裔,四人中有三人是非法移民。曾经是检察官的德桑蒂斯大发雷霆:“这些人都是外国人。他们非法进入我们的国家。不仅如此,他们还试图在自然灾害发生后进行抢劫和洗劫”。
他的手做了个往下劈的动作,“我的意思是,他们应该被起诉。但他们需要被送回他们的祖国。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
当德桑蒂斯发誓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将“揪着他们的衣领拖出来,把他们送回他们来的地方” 时,人群高兴地欢呼起来。
德桑蒂斯因其对新冠疫情的非正统反应而受到全国关注,这使他成为保守派的英雄。
从那时起,他利用聪明和精心策划的敌意,对外国人、精英、媒体的结合,成为美国右翼民粹主义运动的风云人物。甚至许多民主党人也承认,德桑蒂斯有可能在下个月赢得连任,问题是以多大的幅度。
在德桑蒂斯的圈子里和周围,他将在2024年寻求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提名,已经成为定论。相关人士说,这位州长可能永远不会比现在更受欢迎了。
当然,入主白宫将意味着要激怒一个人,特朗普。
当初,特朗普用一条推特把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国会议员,从芸芸众生中拉出来,支持他一路走到了佛罗里达州长的官邸。
值得注意的是,现在共和党人中的知名度上,德桑蒂斯现与这位自由世界的前领导人和电视真人秀明星旗鼓相当。今年1月,前总统特朗普的盟友罗杰·斯通嘲弄他,“一个耶鲁哈佛的胖子”永远不会成为总统。
当罗杰·斯通需要这么做时,倒确认了德桑蒂斯作为特朗普可能对手的地位。但在幕后,据说特朗普对提及德桑蒂斯令人生畏的智商感到不爽。
就个人而言,这场对决将是一场截然相反的较量。一个人是受冲动和直觉支配的混乱的众神之王朱庇特,另一个人是有纪律的律师,在作出冷酷的计算之前,会筛选大量的数据和统计资料。
一个人被随从和继承的财富所宠爱,另一个人则孤身一人,自力更生。
一个是花花公子,另一个是居家男人。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
德桑蒂斯不是特朗普那样的表演者。当他试图听起来很强硬时,他的声音有时会偏向于抱怨。
他的笑话设置得足够好,但不能百分之百达到效果。在演讲时,德桑蒂斯与特朗普的形象关系,就像电影《彗星美人》里,一心想替代年老色衰的马戈·钱宁的伊芙·哈林顿,一个诱人的替身,缺乏明星的魅力。
而特朗普是一位销售高手,他有找到人类弱点的超自然能力,他已经成功插队超车,击败了那些看起来很强大的挑战者,如“说谎”的泰德·克鲁兹、“小”马可·卢比奥(讽刺其身高偏矮,男子气概不够)和“低能量”的杰布·布什等。
不过,如果到了这一步,德桑蒂斯还是有自己的优势。郊区女性对一个有三个年幼孩子的已婚父亲很有好感,他支持他的妻子渡过乳腺癌的难关,而且从来没有在忘记关掉的麦克风上,吹嘘过他如何喜欢“抓住她们的阴部”。
对政治捐助阶层来说,德桑蒂斯承诺有能力,并采取低税率、小政府的方法,而没有前总统的戏剧性和不可预测性。一位纽约政治顾问解释说:“他们看到了某种没有特朗普包袱的吸引力,他们尝试过特朗普,但这太疯狂了”。
目前,德桑蒂斯仍然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个拥有常春藤名校毕业证的中产阶级,一个宪法主义者和一个文化战士。最近,他又加入了基督教民族主义的色彩,在演讲中发誓要“穿上上帝的全副盔甲”与“唤醒”的大军作战(注,唤醒Woke,是一股社会思潮,指对不平等和种族主义保持清醒的警觉)。
目前还不清楚德桑蒂斯作为一名天主教徒对此的感受有多深,或者这只是共和党初选的入场费。话又说回来,特朗普似乎并不太在乎取缔堕胎,但最终还是任命了三位最高法院的法官,他们在推翻罗诉韦德案中发挥了作用。
对德桑蒂斯来说,即使只是与特朗普发生对抗的建议,也让他不安。他希望成为前总统的继承人,而不被“让美国再次伟大”的信徒视为不忠的篡夺者。
因此,他对自己的计划一直很模糊,同时将自己定位为最可信的选择,如果特朗普的许多法律上的问题绊倒他的话。佛罗里达州民调专家亚历克斯·巴顿说:“我认为州长现在只是在坐等机会”。
与此同时,观察家们将继续争论德桑蒂斯的核心信念是什么。了解他的人说,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自从他有能力渴望时,一种强烈的野心就使他对总统职位产生了渴望。
二
作为一名政客,德桑蒂斯是一个怪人。
根据不断扩大的前助手的描述,他是一个平民主义者( populist),对活生生的个人没有什么感觉,对到处开会演讲这种“零售式政治”也没有什么天赋。他不像他目前的民主党对手、2007年至2011年担任州长的查理·克里斯特那样,有搞气氛的能力。他也不参与各种标准的礼节活动。(538博客本月早些时候汇编的民意调查平均值显示,德桑蒂斯领先克里斯特7.3个百分点。)
众所周知,他喜欢戴着耳塞来转移社会交往的注意力。他们说,除了他的妻子,也是他最信任的顾问之外,他几乎没有朋友,更不用说知己了。
一位前助手说:在佛罗里达州的首府塔拉哈西“没有德桑蒂斯的人”。他将这位州长描述为几乎是尼克松式的,因为他的隐蔽性和不愿意交朋友。他们说:“如果德桑蒂斯入主白宫,将没有人和他一起”。(德桑蒂斯拒绝对本文发表评论)。
在批评者看来,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在看到挑起文化战争所带来的利益后,抛弃了他早期任职时的温和态度。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德桑蒂斯剥夺了这个州最大的雇主之一,迪斯尼公司几十年的税收优惠,因为其首席执行官敢于批评他在3月签署的“不说同性恋”法律。此法禁止小学教师在四年级之前讨论性身份或性取向问题。
尽管在佛罗里达州几乎没有选民欺诈的证据,德桑蒂斯成立了一个新的选举犯罪和安全办公室,并声称要让这个阳光州成为“反对所有清醒事物的壁垒”,成为美国的反加州之州。
他把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安东尼·福奇斥为“小矮人”,说这个抗击艾滋病危机的老兵,也是新冠疫情公共卫生限制的主要倡导者,应该被“撵过波托马克河”。
然后,上个月,他用包机将50名委内瑞拉移民,送至马萨诸塞州海岸边的豪华岛屿玛莎葡萄园,奥巴马夫妇在那里避暑。这个想法,是为了迫使富裕的自由主义者正视他们对美国边境政策的所谓虚伪性。但即使是一些共和党人,也对这种利用绝望的人作为政治道具的残酷性感到震惊。
在一项集体诉讼中,这些移民说,他们被人用食品券和假的工作承诺,从德克萨斯州圣安东尼奥的庇护所引诱出来,结果被抛弃在一个黑暗的小岛上。
佛罗里达州资深共和党活动家麦克·斯蒂帕诺维奇说,“德桑蒂斯真的很擅长‘另类’”。他参与了2000年将总统职位交给乔治·布什的重新计票,但他对特朗普治下的政党越来越反感。
斯蒂帕诺维奇估计,党内可能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由极端分子和古怪的人组成,他们一般都不太能让人接受。特朗普又哄骗另外沉默的三分之一亮明身份了。
他说:“这就是今天共和党的运行模式,激起愤怒,制造恐惧,然后利用这种恐惧”。
然而,当在磨练一种由特朗普释放出来的不断发展的民粹主义时,支持者在德桑蒂斯身上看到了那种一致性和原则性,虽然其全部理论仍在编写之中。
他们说,其核心是一个强大的领导人在一个日益动荡和不确定的世界中保护普通人。它对所谓的腐败机构不屑一顾,包括那些对拒绝接种疫苗或驾驶汽油车的人嗤之以鼻的“精英”。与几代保守派截然不同的是,它还对大公司心存疑虑。
与州长关系密切的佛罗里达州游说公司Ballard Partners政治策略师亚当·古德曼说:“他正在领导共和党人的先锋队,不再向大企业屈服。他所说的是,他们应该和我们其他人一样生活在同样的规则之下,这是一种报应。”
古德曼解释说,德桑蒂斯的选民“感觉事情失去了控制。他们正在寻找领导力”。
除了福克斯新闻和其他保守派媒体,这种新的民粹主义对媒体表现出一种近乎戏剧化的蔑视。
一位前德桑蒂斯的助手回忆说,当州长开始斥责媒体记者时,他们感到不安。直到他们意识到,原来“人们喜欢这样”。
他对媒体的厌恶可能是由于哥伦比亚广播公司《60分钟》的一篇错误报道而引起的,报道不准确地暗示德桑蒂斯偏爱一家拥有新冠疫苗推广合同的超市连锁店,因为这个超市曾给他提供过大笔捐款。甚至顶级民主党人也驳斥了这一说法。
这种新的民粹主义有老的矛盾。例如,德桑蒂斯在以普通人的捍卫者自居的同时,并不排斥从最富有和最有关系的人那里吸纳资金,包括保罗·琼斯和肯·格里芬等对冲基金巨头以及工业家科赫家族。截至今年9月9日,他筹集了1.77亿美元,创造了州长募资的记录。
从2019年到2020年担任德桑蒂斯副幕僚长的大卫·克拉克承认,他的前老板可能没有酒友。不过,他还是看到了德桑蒂斯坚毅外表下的得体,以及德桑蒂斯的施政方法,其护栏是宪法、实用主义和计算能力。
克拉克说:“他是一个了解所有细节的数据员”,如果要在一份85页的文件或一份两页的摘要之间做出选择,德桑蒂斯会无一例外地选择前者。这将是对前两任共和党总统的一种突破,他们更喜欢看要点或让助手大声朗读。
虽然他缺乏魅力,但他伟大的政治天赋之一,可能是以研究生的水平参与了解新冠疫情或飓风的复杂性,然后以普通人能够理解的清晰和直接的风格来谈论它。不像特朗普那样的表演者,而是一个坦诚直接的人。
克拉克说,归根结底,德桑蒂斯夫妇除了无情的算计和个人野心外,还有更多的东西。把他们绑在一起的,是一种关于美国是什么和应该是什么的甜蜜信念:一个努力工作和机会产生成功的地方。
他说:“他们相信梦想”。
三
德桑蒂斯在佛罗里达州的达尼丁孕育了他的梦想,这是坦帕以西的一个沉睡的小镇,对于20世纪70年代,许多从外地到这里的家庭来说,这里一定像是天堂。达尼丁有一排排的牧场式住宅,草坪在主人在可能被罚款的威胁下,修剪的很整齐。
根据最近的人口普查,这个镇仍有近90%的居民为白人。
这个镇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美国国旗随处可见。当地商会最近在市中心的入口处,悬挂了一个铝制拱门,上面写着“捍卫自由”。
德桑蒂斯的父亲为尼尔森公司安装电视监控盒,尼尔森公司在小镇有一个办事处。他的母亲是一名护士。
德桑蒂斯是一名优秀的学生和运动员。他进入了耶鲁大学,主修历史和政治学,并打棒球,这是一项统计学家喜爱的运动。他在大四时是球队的最佳击球手,平均击球数为0.336,并被队友们选为队长。
也许更有说服力的是,德桑蒂斯连续三个赛季只犯了一个错误。
德桑蒂斯在2014年说,“我不是一个注定要去常春藤联盟大学的人”。当时他被评为耶鲁大学棒球的年度球员。“事实上,耶鲁大学棒球那种志同道合的友情,使耶鲁大学对我来说是一个积极的经历”。 他的前教练约翰·斯图帕则称赞他是“真正的来自普通人”。
在耶鲁大学,他还在Delta Kappa Epsilon兄弟会找到了庇护所,这是一个运动员密集的俱乐部,有成桶的啤酒和著名的前成员,包括布什夫妇和最高法院的布雷特·卡瓦诺大法官。
作家兼评论家查尔斯·芬奇在他最近的疫情回忆录《发生了什么:漫长一年的记事(What Just Happened: Notes on a Long Year)》中,回忆了他以前的这位同学(当时被称为“D”)的两件事:他曾经难以理解的模仿棒球明星何塞·坎塞科。据一位朋友说,他告诉约会的女孩,他喜欢泰国菜(Thai food),但却把它读成“大腿”(thigh)。
芬奇写道,如果她们纠正他,他就会找借口离开,“他不想找一个纠正他的女朋友。”
另一位以前的同学回忆说,耶鲁运动员里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个不一样的、出色的足球运动员埃里克·约翰逊,朋友们期待他能有大作为。(在打完职业比赛后,约翰逊与流行歌星杰西卡·辛普森结婚)。
至于 D,这个人说,给他们的印象是“只是耶鲁的另一个白人运动员”。
2001年毕业后,德桑蒂斯在佐治亚州的达林顿学校教了一年的历史,然后进入哈佛大学法学院,并在入学时登记为军事法律官员,就像汤姆·克鲁斯在电影《义海雄风》中所描绘的那样。他在伊拉克呆了一年,在布什增兵期间,在费卢杰为一支海豹队提供咨询。
德桑蒂斯在2011年的一本书《来自开国元勋的梦想:奥巴马时代的首要原则(Dreams From Our Founding Fathers: First Principles in the Age of Obama)》(这个标题试图嘲弄奥巴马的回忆录《我父亲的梦想》(Dreams From My Father))中宣布了他的政治意图。
在书中,德桑蒂斯指责奥巴马对汽车行业的救助和他的强制性健康保险计划,超越了他的宪法权力。在讨论《联邦党人文集》的同时,德桑蒂斯认为,奥巴马一直在努力实现他已故父亲的中央集权计划和再分配的梦想。
如果它不是一本畅销书,那么这本书也是一位首次参加国会竞选的年轻保守派的标志。2012年,他在华盛顿的保守派智囊团和利益集团,如美国传统基金会和增长俱乐部 (Club for Growth)俱乐部中转了一圈。
他被顾问丹尼尔·法拉西引导进来的,法拉西回忆说,德桑蒂斯对FreedomWorks特别有好感,这个宣传团体是从茶党中发展起来的,由前众议院多数党领袖迪克·阿米领导。
法拉西说,“我以为会是一场20分钟的讨论,结果我们在里面待了几个小时”。
他记得德桑蒂斯在解析最高法院法官安东宁·斯卡利亚和克拉伦斯·托马斯的司法理念时,令主持者惊叹不已。“他们最后就在那里决定支持他。”
德桑蒂斯在佛罗里达州北部的一个保守地区取得了胜利,开始了主要以阻挠为鲜明特征的国会生涯。他是自由党团(Freedom Caucus)小组的创始人之一,这个小组由年轻的强硬派组成,他们让共和党的众议院议长约翰·博纳的工作变得苦不堪言。
作为一名财政鹰派人士,德桑蒂斯在2013年反对为受桑迪飓风影响的各州提供救济方案,反对他所谓的“用信用卡来对付的心态”。那次投票激怒了纽约和新泽西的一些同事。德桑蒂斯的态度,现在看起来特别虚伪,因为佛罗里达州目前就在恳求获得数十亿美元的联邦资金,以从飓风伊恩中恢复。
可以说,德桑蒂斯在国会中最有影响的成就,是与福克斯新闻网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他成为这个网络的常客,在特朗普陷入一个又一个丑闻的时候,为他提供有力的辩护。
观察家们说,这是他精明政治嗅觉的一个例子,他有能力了解共和党的转变情况。2017年跟随德桑蒂斯进入国会的年轻共和党人马特·盖茨告诉《政客》杂志,他是如何复制德桑蒂斯的福克斯第一战略的。
盖茨打趣道:“我曾经取笑罗恩化了妆。而现在,我不得不向他讨教化妆技巧,以掩盖我的黑眼圈”。
自从盖茨因涉嫌性交易而受到调查后,两人就渐渐疏远了。盖茨一直否认有不当行为。
2018年州长职位空缺时,德桑蒂斯被认为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当时最受欢迎的竞选人是亚当·普特南,是佛罗里达州共和党的明日之星,年轻有为。22岁时,普特南就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州议会议员,然后用20年时间扎牢了与全州捐助者和政党官员的关系。他是典型的共和党人,你会想和他一起喝啤酒的那种人。一位佛罗里达州的共和党人当时支持德桑蒂斯,结果,他被朋友告知他是在政治上自杀。
竞选开局,普特南以两位数的民调优势和2000万美元的筹款领先。德桑蒂斯则紧紧抓住了福克斯新闻和特朗普。当总统在2017年12月发推文时,他得到了回报,“议员德桑蒂斯是一位杰出的年轻领导人,他在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学习法律,他将成为佛罗里达州的伟大州长。他热爱我们的国家,是一个真正的斗士!”
德桑蒂斯在一则电视广告中强调了与特朗普的关系,这个广告显示他正在教他的孩子如何用玩具积木“建墙”。他后来得到了特朗普总统的全面支持,普特南则遭到了诋毁。
古德曼回忆说,这说明特朗普的背书在那一刻是多么强大,“对佛罗里达州的很大一部分人来说,德桑蒂斯这个名字是相对陌生的,而特朗普只需要说,‘就是他了’”。
在随后的大选中,德桑蒂斯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塔拉哈西市市长安德鲁·吉勒姆,后者试图成为佛罗里达州的第一位黑人州长。
这是一场乏善可陈的竞选,德桑蒂斯在竞选中敦促选民不要“耍花招”,这句话被许多人解释为种族主义的狗哨政治(注,Dog-whistle politics指使用编排过的隐语,向特定人群传递政治信息的手法)。他以不到一个百分点的微弱优势获胜。
一位分析家将这场竞选描述为一场典型的比拼投票人数的选举,在这场选举中,共和党人对社会主义的恐惧,战胜了民主党人对种族主义的恐惧。
四
当德桑蒂斯夫妇搬到塔拉哈西时,凯西的权力立即显现出来。
这位和州长相伴12年的妻子,在他的办公室里担任办公室主任,确认了她作为丈夫最亲密顾问的角色。她有自己的工作人员。按照她的说法,她和罗恩是在一个高尔夫练习场浪漫邂逅的。她说她在看着一桶球,而他以为她在看他。这两件事都有可能是真的。
凯西拥有她丈夫难以企及的社交风度,作为州长夫人,她已经变得无比受欢迎。学校儿童的心理健康一直是她的首要议题之一。前助手说,在幕后,她有时会谈论各种行动可能在“未来”发挥的作用,这被认为是他在隐晦提及总统竞选。她同时对进入州长圈子的人保持警惕。
一个助手说:“州长和凯西是一个整体”。
最近的一个竞选广告展示了她的传播才能,和她能使丈夫变得更有人情味的能力,达到了不凡的效果。这个广告题为“德桑蒂斯就是这样的人”。
开场时,凯西讲述了罗恩的生活篇章,从少年棒球联盟到他在海军服役,屏幕上闪现出老照片。然后,她坐在一张沙发上,直接对着镜头说话,“当我被诊断出患有癌症时,他是那个在我无法照顾孩子时,照顾他们的父亲。当我真的没法扛过去时,他是那个让我振作起来,重振旗鼓的人…… 这就是德桑蒂斯”。
这个广告在一周内在推特获得了超过130万的浏览量。即使是佛罗里达州的一位顶级民主党人也承认,这让她感动到要哭。
对于进步人士来说,德桑蒂斯政府早期也是振奋人心的。
这位新任共和党州长的第一项行动是发出追认赦免,赦免了一名黑人男子格罗夫兰·佛,他被错误地指控在1949年强奸一名白人妇女。德桑蒂斯取消了对医用大麻的限制。他提高了公立学校教师的工资。
而且,令包括亿万富翁图德·琼斯在内的环保主义者和保护主义者感到高兴的是,德桑蒂斯违背这个州著名的强大制糖业的意愿,推动了佛罗里达大沼泽地湿地的恢复计划。
作为国会议员,德桑蒂斯是仅有的两个,投票反对长期以来有利于这个行业的联邦补贴计划的佛罗里达人之一。在州长竞选中,糖业团体Big Sugar和其他许多商业团体一样,都支持他的对手普特南。
法拉奇回忆说,德桑蒂斯在华盛顿与糖业游说者举行的介绍性会议上,毫不掩饰他对补贴的厌恶。他谈到这个州最大的甘蔗种植和制造商之一 Florida Crystals时说:“我们把每一位来自佛罗里达州的候选人都带到了Florida Crystals公司的办公室,这家公司习惯于只需要开一张支票,就能获得支持。”
围绕德桑蒂斯的一个很大的问题是,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早期的那种跨越党派界限的做法。
答案是新冠疫情。这一事件不仅似乎改变了德桑蒂斯作为一名政客的形象,而且还将全国的焦点牢牢地固定在他身上。
当新冠疫情在2020年初全面袭来时,德桑蒂斯宣布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并接受了与其他州一样的封锁方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德桑蒂斯这个数据员,开始质疑联邦政府的做法。
正如大卫·克拉克所说,德桑蒂斯和他的团队开始对疾病控制中心失去信心,他们与疾控中心(CDC)接触越多,就越发现对于一个既有人口密集的纽约市,也有广袤的北达科达州的国家来说,它的指导要么不断变化,要么过于统一。
德桑蒂斯也意识到,封锁会对小企业和蓝领工人造成损失,这些人不属于可以在家工作的“Zoom阶层”。克拉克说:“当时那种情况是,受够了,够了。我们有聪明的医务人员,我们和CDC一样能看到了数据,我们决定自己找出对佛罗里达州最有利的方式。”
助手描绘了一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工作的州长,他仔细研究了学术论文、死亡率、接触者追踪、航班追踪,甚至天气报告。他打电话给医院主管,咨询公共卫生专家,如斯坦福大学的杰伊·巴塔查亚,他跟CDC的路线分道扬镳。
根据他对孟加拉国和丹麦的研究的解释,他得出结论:口罩没有什么好处。
到了5月,佛罗里达州开始放松一些限制。到了9月,它已经选择取消对企业的限制,并阻止地方政府征收罚款来执行自己的限制政策。两个月后,佛罗里达州每天的病例激增到超过10000例,许多预言家预测佛罗里达将迎来末日。
但是,跟全国其他地区一样,这一浪潮很快就开始消退了。
德桑蒂斯阻止公立学校强制戴口罩,这与拜登政府的建议冲突。
一位前助手回忆说,“没有人说过’群体免疫,但我们都在想这个问题” 。当德桑蒂斯做出可能影响数百万人生命的决定时,他被德桑蒂斯的冷漠所震惊,“他看着数据说,‘得病的人中有1.5%到2%的人将会死亡,而我能做的不多……坚强点吧’”。
但这一转变使德桑蒂斯受到保守派和自由主义者的喜爱,他们对联邦政府的限制感到不满。
佛罗里达自由州成为一个神话般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在海边的酒吧开派对,而这个国家其他地方的人却在家里叫外卖。曼哈顿有能力的人在封锁期间涌向佛罗里达。当纽约和加利福尼亚等州的工作岗位和居民流失时,佛罗里达州的经济受到的损害较小,恢复得也较快。除了数字,它还获得了一个光环,成为美国的新仙境。
怀疑论者担心,所有这些被放春假出来玩的人,很快就会生病,然后杀死他们的祖父母?但他们没有,至少没有比其他州的人明显多。
鉴于各州的差异和报告数据的质量,要判断各州在新冠疫情中的表现并不那么简单。
截至10月初,佛罗里达州每10万居民中有379名新冠疫情患者,在50个州中排名第39位,仅略微落后于纽约的374人。然而,按年龄调整后,佛罗里达排名第22位,并超过了纽约,而纽约保持了严格的封锁措施。
对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传染病流行病学家大卫·多迪来说,要对政治家和新冠疫情作出全面的判断,情况太复杂了。纽约的数字可能被夸大了,因为它是美国的一个早期传染中心,当时科学家们才开始了解他们所面临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表现有所改善。
同时,佛罗里达的暖和气候意味着人们可以花更多时间在户外。多迪认为,口罩对预防感染很有帮助。但是,就像安全带一样,它们的类型和使用情况很重要,而且它们只是减少风险的一系列干预措施中的一个。
多迪说:“我不会给德桑蒂斯太多的荣誉,也不会给太多的指责。”
在德桑蒂斯的领导下,佛罗里达州确实采取了一些抗击新冠疫情的措施。例如,它在分发个人防护设备方面很有活力。关键是,它避免了一些错误,如纽约州长安德鲁·科莫决定将被诊断为新冠的老人送回养老院。然而,有一段时间,科莫被媒体盛赞,而德桑蒂斯则被嘲讽为“死亡桑蒂斯”。
此后,科莫在被发现故意少算纽约州养老院的新冠死亡人数等违法行为后,被迫下台。
一位批评德桑蒂斯的佛罗里达州立法机构的民主党成员失望地表示,尽管联邦政府提供了8000亿美元的紧急小企业贷款,但他们的儿子还是把帮助他的小企业度过疫情的功劳,归功于州长。
这位议员沮丧地说道:“是新冠疫情为他扭转了一切。”
五
从新冠疫情走出来的德桑蒂斯,他的执政方式更加自信。当然,这取决于你问谁,有人说他更像一个恃强凌弱者。
正是在新冠期间,他开始煽动“有我们,没他们”的言论,暗示佛罗里达人被称为愚蠢和受人轻视。与迪斯尼的冲突证实了他对待对手毫不留情的意愿。奥兰多的迪斯尼世界是佛罗里达州的同义词,就像橙色和短吻鳄一样。
(注:这个梗来自于2017年一条新闻,美国南卡罗莱纳州一个小镇的居民发现一只不同寻常的亮橙色短吻鳄从水塘中爬了出来,有人给这只颜色鲜亮的鳄鱼起名为“特朗普鳄”。)
巴顿说:“他现在的风格是如此依赖于成为一个战士和永不退缩的角色。他以前的风格是,我是一个联邦主义者,我是一个宪法主义者,我是一名哈佛律师。而现在是,我是个自由的混蛋。”
他聘请了一位新的媒体沟通主管克里斯蒂娜·普肖,她以带着斧头在社交媒体打嘴仗而闻名。
在“不说同性恋”法案的风波中,普肖在推特上说,反对这个法案就等于与恋童癖同谋。巴顿称她为“4chan的翻译”,这是个现已关闭的互联网聊天社区,曾经是偏执的极右派的天堂。
德桑蒂斯的影子出现在联邦党人学会2月举行的活动中,这个协会是一个强大的保守派法律组织,为共和党总统的司法任命提供建议。这位州长在解释他对公共卫生限制的宪法态度时,有其理智清醒的一面,“自由的权利是默认的。但是,如果有正当理由在健康方面做一些事情,那么这些人就有责任去做。”
关于佛罗里达州对新冠的处理,他还有一种幸灾乐祸、“我早告诉过你了”的语气。他在谈到学校的口罩时说:“我们在这方面是正确的,他们是严重的,严重的错误”。他指责联邦官员利用新冠限制作为一种社会控制形式,“针对他们不喜欢的人”,他要求其新冠模型被证明是错误的专家“应该被追究责任”。
现在,随着他从全国各地筹集起更多的钱,德桑蒂斯正在巩固他作为共和党人最可信的特朗普替代者的地位。他也获得了更大的余地,可以冷落那些与他作对的佛罗里达人。
由于这个州的民主党目前处于崩溃状态,企业除了支持他之外没有什么选择。同时,德桑蒂斯现在可以利用他的声望和资源来威胁当地的政客们。在立法机构中,州长的统治更多的是靠恐惧而不是爱。
即使是在利用委内瑞拉移民的噱头表演之后,批评声也相对平缓下来了。佛罗里达州委内瑞拉社区的领导人威廉·迪亚兹的手机里长期保存着罗纳德·里根最后一次演讲的副本。这位第40任总统的告别演说,将美国塑造成一个山巅的光明之城,应该“向任何有意愿和有心来这里的人开放”。
迪亚兹感叹说,这个国家向移民关闭边界的那一天,就是它的死亡之日,“所有这些都是共和党内部的斗争:德桑蒂斯和特朗普谁更受媒体关注?”
其他佛罗里达州的西班牙裔人,如莉莉安·罗德里格斯,对这一事件并不感到不安。罗德里格斯四岁时和母亲一起坐船从古巴出来,逃离卡斯特罗政权。她现在是一名律师,最近成为Ready For Ron(为罗恩准备好)政治行动委员会的领导人。
罗德里格斯从知识渊博的朋友那里得到信息,她说,这些委内瑞拉移民是被从这个国家监狱放出来的罪犯。她认为与1980年来到美国的数万名古巴“马利尔人”没有什么可比性(1980年发生的马列尔事件,大批古巴人从马列尔港逃到美国),这些人中也包括许多被卡斯特罗从监狱和精神病院释放的人。
当然,她一定看到了一些相似之处,以及委内瑞拉人遭受的待遇中一些残酷性?她回答说:“我想说,现任政府否认边境存在危机是很残忍的。”
六
最近在坦帕的一个晚上,我努力想弄清楚德桑蒂斯时代的佛罗里达。
我从飓风肆虐的迈尔斯堡赶来,思考着那些州长一直战斗的对象:同性恋教师、激进的社会主义者和移民抢劫者。然而,一个真正的恶棍已经来了:气候变化。
虽然州长是海岸复原项目的倡导者,但他甚至都不愿意提及全球变暖,他认为这个词已经被政治化。自上任以来,他签署了一项法案,阻止城市制定100%的清洁能源目标,或禁止使用化石燃料。8月,他禁止了佛罗里达州掌握1860亿美元的养老基金经理在投资时,去考虑环境和可持续性问题,然后又禁止去考虑佛罗里达州的财产保险市场。它不像文化战争问题那么吸引眼球,但随着气候变暖,这些问题急需修复。
在镇上的一家热闹的餐厅里,没有一点遭受灾难的气氛。这家餐厅在整个新冠疫情期间一直在营业。天气温和,这里挤满了衣着光鲜的人,尽情狂欢。这就是佛罗里达州,我这个持怀疑态度的纽约人在最近几个月一直耳闻的。
在我加入的聚会中,看不出什么精英身份。桌子上摆着牡蛎、大虾和羊排的盘子。侍者们为意大利红葡萄酒的酒杯斟满了酒。这就是罗恩和凯西谈论的梦想吗?
然后,其中一位客人一名律师,开始向我抱怨这一切是如何分崩离析的,而且无法停止。他一直坚持说:“听着,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个人好处” 。
他告诉我,他爱德桑蒂斯,支持他是为了他的女儿和他们的未来,即使这可能对他的法律生意不利。
在其他地方,我遇到的德桑蒂斯的支持者没完没了地谈论“边境发生了什么”,仿佛成群结队的入侵者就在停车场外等待。
这也许是一个梦,但伴随着对醒来的持续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