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月刊》9月11日发文，在过去的六天里，乌克兰武装部队突破了俄罗斯在乌克兰东北角的防线，向东横扫，解放了一个又一个被占领的城镇：首先是巴拉克利亚，接着是库比扬斯克，还有位于主要补给线上的城市伊久姆。这些名字对外国看客们来说意义不大，但它们是乌克兰人几个月来一直无法接触到的地方。现在，它们在几个小时内被重新夺回。有消息称，乌克兰军队正在顿涅茨克郊区作战，这座城市自2014年以来一直被俄罗斯占领。

关于这次进攻的许多事情都出乎意料，好几个星期以来，乌克兰人高调发出信号，声称他们打算向更南边发起大规模进攻。最令人震惊的不是乌克兰的战术，而是俄罗斯的反应。“真正让我们感到惊讶的是，”乌克兰武装部队副总司令叶文·莫伊苏克（Yevhen Moisiuk）中将在基辅接受采访时说，“俄罗斯军队没有进行反击。”

俄罗斯军队没有反击。不止如此，在选择战斗或逃亡的情况下，他们中的许多人似乎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逃跑。几天来，士兵们和其他人发布了被匆忙遗弃的军用车辆和设备的照片，以及显示一排排汽车逃离被占领土的视频。乌克兰总参谋部的一份报告称，俄罗斯士兵脱下军装，换上便服，试图溜回俄罗斯领土。乌克兰安全局设立了一条热线，如果俄罗斯士兵想投降，可以拨打这个电话，安全局已经公布了一些电话录音。为国家存亡而战的乌克兰士兵和为薪饷而战的俄罗斯士兵，两者之间的根本差异终于开始显现。

当然，差别不止于此。乌克兰士兵可能士气更足，但俄罗斯人仍然有更多的武器和弹药。他们仍然会给平民带来痛苦，就像在哈尔科夫和乌克兰东部其他地方对电网的明显攻击中所做的那样。对于一个士兵不愿参战的俄罗斯来说，甚至还有许多其他残酷而可怕的选项。位于扎波罗热的核电站仍然在战区内，俄罗斯的宣传人员从战争开始就一直在谈论核武器。虽然俄罗斯军队没有在北部作战，但他们仍在南部抵抗乌克兰的攻势。

不过，即使这场战争可能还会有很多转折，但过去几天的进展应该迫使乌克兰的盟友停下来思考。一个新的现实已经形成：乌克兰人可以赢得这场战争。西方国家真的为乌克兰的胜利做好准备了吗？西方国家知道它可能带来什么变化吗？

早在3月份，《大西洋月刊》就曾发文写道，是时候想象胜利的可能性了，当时对胜利的定义相当狭隘：“它意味着乌克兰仍然是一个主权民主国家，有权选择自己的领导人和制定自己的条约。”六个月后，需要对这一基本定义进行一些调整了。9月10日在基辅，乌克兰国防部长阿列克谢·列兹尼科夫告诉听众，现在的胜利不仅应该包括恢复1991年时的乌克兰边界——包括克里米亚以及乌克兰东部的顿巴斯，还应该包括赔偿损失和战争罪法庭，还受害者公道。

这些要求在任何意义上都算不上过分或极端。毕竟，这从来不是一场争夺领土的战争，而是一场带有种族灭绝意图的战役。俄罗斯军队在被占领土上折磨和谋杀平民，逮捕和驱逐数十万人，摧毁剧院、博物馆、学校、医院。对远离前线的乌克兰城市的轰炸屠杀了平民，使乌克兰遭受了数十亿的财产损失。归还土地本身并不能补偿乌克兰人在这场灾难性入侵中的损失。

但即使这些要求是合理的，但乌克兰对于胜利的定义仍然异常宏大。说得直白一点：很难想象，只要现任总统继续执政，俄罗斯如何能够满足这些要求，从领土、财政、法律层面。请记住，普京已将破坏乌克兰置于其外交和国内政策的中心，并且希望成为他遗产的核心。在入侵基辅失败的两天后，俄罗斯国家新闻社意外地发表了一篇过早宣布成功的文章，然后又撤回了。它宣称，“俄罗斯，正在恢复其统一”，苏联的解体即“1991年的悲剧，我们历史上这场可怕的灾难”已经被克服，一个“新时代”已经开始。

最初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不会有这样的“新时代”，苏联将不会复兴。而当俄罗斯的精英们最终意识到，普京的帝国计划不仅是普京个人的失败，也是包括他们自己在内的整个国家的道德、政治和经济灾难，那么他作为俄罗斯合法统治者的主张就消失了。美国人和欧洲人需要为乌克兰的胜利做好准备，这意味着：西方国家必须预见到乌克兰的胜利，这不仅是乌克兰立场上的胜利，也将带来普京政权的结束。

要明确的是：这不是一个预测，这是一个警告。俄罗斯当前的政治体制有很多奇怪之处，其中最奇怪的就是完全没有继承机制。外界不仅不知道谁会或谁可以取代普京，也不知道谁将会或谁能够选出这个继承人。在苏联，有一个政治局，这群人理论上可以做出关于继承人的决定，偶尔也确实做出过这样的决定。相比之下，在俄罗斯没有过渡机制，没有“王储”。普京甚至拒绝让俄罗斯人考虑选出另一个人，来取代他那肮脏腐败的盗贼政权。然而，必须要重申的一点是：如果他宣称的合法性的核心内容（即他让苏联重新团结起来的承诺），被证明是不可能的且可笑的，他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统治，那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为普京的下台做准备，并不意味着欧美国家或任何局外人直接干预莫斯科的政治。外界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影响克里姆林宫的事态发展，任何干涉的企图肯定会适得其反。但这也并不意味着其他人应该帮助他继续执政。当西方国家元首、外交部长和将军们考虑如何结束这场战争时，他们不应该试图维护普京对自己或世界的看法，以及他对俄罗斯伟大的落后定义。他们更不应该按照他的条件进行谈判。

即使过去几天乌克兰的胜利被证明是短暂的，那也确实改变了这场战争的性质。从一开始，包括欧美人在内，尤其是全球商业界的人都希望恢复稳定，但通往乌克兰稳定、持久稳定的道路却很难实现。毕竟，任何过早实施的停火都会被莫斯科视为重新武装的机会。在莫斯科，任何谈判的提议都可能被理解为软弱的表现。但现在是时候轮到俄罗斯反思自身的稳定，并考虑谈判的问题了。俄罗斯士兵正在逃跑，丢弃装备，要求投降。普京核心圈子里的人，还要等多久才会投降呢？

作为一个核大国，俄罗斯可能出现不稳定这一点让许多人感到恐惧，但现在可能不可避免了。如果这就是即将发生的事情，我们应该预见到它，为它做计划，考虑到可能性和危险性。“我们已经学会了不要害怕，”列兹尼科夫周六在基辅对听众说，“现在我们要求你们其他人也不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