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刊文,分析了目前共和党选情中值得注意的一个迹象:彼得·蒂尔大力推出的候选人布莱克·马斯特斯(Blake Masters)和JD·万斯(JD Vance)在赢得党内初选后,似乎失去了其支持,目前选情堪忧。共和党发现自己与硅谷最无情的投资者的关系陷入了僵局。
风险投资家们在试图解释其业务如何运作时,或者更经常地在勾销财务损失时,会提到“J型曲线”。
这是一个理念,是说成功的基金在获得巨大利润前,往往会倾向于亏损,导致回报率在图表上看起来像是字母“J”。风险投资机构购买一堆初创企业的股份,而根据初创企业的定义,它们很可能会失败。机构会希望其中一个,如果幸运的话就有两个企业,会变成下一个谷歌,而其他的则必然倒闭。
这一过程需要数年时间,可能会导致一个令人不那么舒服的阶段,即使是最聪明的投资者也会显得难以置信的愚蠢,以及几乎莫名其妙的愚蠢。有时回报率曲线上升,他们就会被证明为有理,有时却永远不会。
最近,由于彼得·蒂尔政治投资组合的表现,他正在经历这种等待 J 型曲线的时刻。
初选期间,这位风险资本家与特朗普合作,帮助两名自己的前雇员 JD 万斯和布莱克·马斯特斯赢得了共和党提名。这两人此前都没有从政背景,也似乎并没有竞选美国参议员的可能。
蒂尔提供了资金,每场竞选1500万美元,立即使万斯和马斯特斯变成了“正规军”,并使他自己成为共和党的顶级捐助者之一。特朗普则提供了MAGA的信用背书,而两位候选人则表现了在意识形态上的服从:大声赞扬特朗普不可言喻的辉煌,否认2020年大选的合法性,并攻击任何持反对意见的人。他们推崇“大取代”(Great Replacement)这一种族主义阴谋论,抨击“觉醒运动”(Wokeness)的危险,并在社交媒体上24小时不间断地嘲弄。
注:大取代,也可称为取代理论,是白人民族主义者鼓吹的极右阴谋论。该理论认为,通过与“取代派”精英合谋或合作,此前发达的欧美国家人口结构中占主导地位的白人,被越来越增长的少数族裔所取代。取代手段包括大规模移民、人口增加及降低出生率。
觉醒运动:2014年黑命贵运动以来美国人对有色人种、同性恋社群和女性身份认同政治的左翼政治运动的称呼。唤醒革命最初针对的是种族歧视和偏见,不久又拓展至社会不平等、性别和性取向等方面。觉醒运动有明显的道德自我鞭挞和解构传统价值和文化的特点。
令人惊讶的是,鉴于万斯和马斯特斯在政治上都有很不利的言论,本来很可能会使这两个政治人脉并不广泛的候选人失败。比如万斯在从政前曾将特朗普比作“美国希特勒”,而马斯特斯在把边境墙作为其竞选核心内容之前,一直赞成不受限制的移民。
不过,万斯在俄亥俄州拥挤的初选中脱颖而出,马斯特斯在亚利桑那州掌控了选战。
然后现实的打击来了。
事实证明,让马斯特斯和万斯在初选中击败其他亲特朗普对手的极右定位,在最终选举中也有问题。在亚利桑那州似乎尤其如此,拜登在2020年赢得了这个州,马斯特斯面对的是一个资金雄厚的现任参议员马克·凯利(Mark Kelly)。
到目前为止,马斯特斯在每次民调中都处于落后状态。万斯在俄亥俄州的表现稍好,民调显示他或多或少与民主党人蒂姆·瑞安(Tim Ryan)打成平手,但考虑到即将离任的共和党参议员罗布·波特曼(Rob Portman),在2016年以超过20个百分点的优势在俄亥俄州获胜,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安慰。
万斯和马斯特斯在筹款方面也都远远落后。根据最新的联邦选举文件,瑞安筹集的竞选捐款是万斯的6倍;凯利的竞选活动筹集的资金,则是马斯特斯的10倍以上。这些数字,加上宾夕法尼亚州和佐治亚州其他亲特朗普候选人不稳定的民调,使得共和党人发出警告:蒂尔的候选人,最终可能使共和党失去在中期选举中翻转美国参议院控制权的机会。
正如我在7月写的那样,共和党的策略家们早就看到了一条明显的出路。蒂尔可以向他那些摇摇欲坠的候选人提供“纾困”,给他们足够的钱来对抗民主党的攻击。
但这并没有发生,至少现在还没有。
帕克新闻和《华盛顿邮报》报道说,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多次向蒂尔施压,要求他在俄亥俄州支持万斯,在亚利桑那州拯救马斯特斯,并解释说,麦康奈尔的政治行动委员会——参议院领导基金,将不得不从马斯特斯的竞选中抽出资金,试图在俄亥俄州拯救万斯。
8月底,麦康奈尔的政治行动委员会向俄亥俄州投入了2800万美元,并宣布取消在亚利桑那州的800万美元的广告采购,令马斯特斯在资金竞争中更加落后于凯利。
截至目前,蒂尔拒绝了麦康奈尔的建议,就导致了这位硅谷亿万富翁和参议院少数党领袖之间的僵局,使麦康奈尔身边的人感到沮丧和困惑。蒂尔似乎不仅放弃了那些看起来能够获胜的比赛,而且还放弃了他最亲密的伙伴之一。
马斯特斯多年来一直担任蒂尔的高级助手,与蒂尔合著了《从0到1》一书,并同时管理着蒂尔的个人投资基金及其基金会。现在正如麦康奈尔的一位盟友所说,马斯特斯和万斯,“实际上来说被晾在一边”。
因为仍然在政界工作,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还说:“我对蒂尔为什么决定在初选中花费3000万美元,而在大选中一分不花感到相当困惑,这很令人吃惊。”
然而,如果追踪蒂尔的职业生涯,这一点都不令人惊讶。
长期商业伙伴把蒂尔称为马基雅维利式的战略家,他可以把任何人当作可供买卖的资产。在我写作一本关于蒂尔的书《反叛者》时,我从他的前同事那里听到了无数故事,蒂尔似乎会完全投身于企业,仅在对其有利的情况下会不加掩饰地切断特定的关系,即使有时这些商业决定甚至会伤害他最亲密朋友的利益。
最著名的事件发生在20年前,当时蒂尔在贝宝(PayPal)的一次秘密董事会政变中,罢黜了马斯克,当时马斯克正在度蜜月。正如所报道的那样,在解雇马斯克后,蒂尔威胁说,如果董事会不增加他自己的薪酬待遇,他就会让公司倒闭。
几年后,他成为 Facebook 的第一个外部投资者,并担任扎克伯格的导师。但他对Facebook 的忠诚转瞬即逝,在Facebook 上市不久,就卖掉了大部分股票。
对许多关注 2022 年选举的人来说,一个持久的谜团是:鉴于蒂尔与扎克伯格之间的关系,为什么蒂尔的候选人如此热衷攻击 Facebook?
答案是,蒂尔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切断这些关系了。
虽然蒂尔和特朗普最近有所缓和,当然部分原因是蒂尔的候选人急需特朗普的支持来赢得初选,但在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蒂尔并没有扮演一个忠诚盟友的角色。蒂尔几乎在帮助特朗普赢得2016年大选后就开始后退,在总统过渡期间,蒂尔似乎更注重创造条件和环境,以让自己的公司赢得政府合同,而不是自己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影响。
蒂尔没有在2020年支持特朗普,而是选择保持沉默。在避免被拖入特朗普世界丑闻的同时,保留了他的极右派资格。
如果从蒂尔的风险投资从业背景来考虑,他与麦康奈尔的强硬谈判策略也有一定道理。
风险资本家当然想赢,但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赚取微薄的利润。他们以寻求“颠覆”著称,他们会对那些虽然可能崩溃,但也有可能重新定义整个行业的公司进行高风险的投注。
这就是风险投资机构如何去弥补投资组合中其他战线上的损失,并将 J 型曲线推高的做法。在中期选举早期,蒂尔表示:他的目标是将美国共和党推向右翼,清除体制内温和派,而不是仅仅让共和党参议员当选。他想要的是混乱,而不是共和党的参议院多数席位。
共和党战略家们当然更在意参议院多数席位,也因此发现万斯和马斯特斯在竞选过程中做出的策略选择令人费解,且具有自我毁灭的性质。例如,在任何共和党人只要攻击拜登就能在俄亥俄州获胜的情况下,为什么万斯还要谈论堕胎?为什么马斯特斯在推特上大肆抨击平权行动,而他本可以只谈论通货膨胀?
但对蒂尔来说,候选人拒绝克制可能是一个特性和优点,而不是缺点。通过在万斯和马斯特斯这样没有经验的硬核右派人物背后投入巨额资金,蒂尔确保了如果这两个人一旦当选,他们将对自己而不是对麦康奈尔效忠。
到目前为止,麦康奈尔的政治行动委员会还没有为马斯特斯提供更多的资金,尽管他正在前往亚利桑那州参加筹款活动,此举可能预示着妥协的开始,特别是如果马斯特斯能够表明他在民意调查中取得了进展。
麦康奈尔和蒂尔有很多理由来解决这个问题。如果万斯和马斯特斯输了,那将对共和党人非常不利,对蒂尔也会产生反面作用。那样的话,彼得·蒂尔对共和党仍有影响力,因为他在把自己的候选人推到共和党初选阵地方面有良好记录,但他对共和党提出的要求将比现在更弱。
不愿透露姓名的那位麦康奈尔盟友说:“在这些候选人身上投入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却让他们全部失败,会非常尴尬。如果你被打败,就对你对共和党的战争就没有帮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