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侵乌战争已经打了六个月，美国《外交政策》杂志邀请了7位重要的战略思想家，论述了这场战争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影响。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新兴的大西洋-太平洋伙伴关系，在美国大战略中的定位。加美编译，不代表支持其中观点或确认文中事实。

《外交政策》副总编斯特凡·特伊尔（Stefan Theil）按语：

在俄罗斯于2月入侵乌克兰后不久，《外交政策》采访了一组知名思想家，询问他们欧洲自1945年以来的第一场重大战争将如何影响美国未来的大战略。虽然他们的观点各不相同，但大多数人都同意一点：这场战争标志着后冷战时代的结束，以及在欧洲和太平洋地区超级大国竞争的加剧。

现在战争已经过去了半年，我们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发现了几个令人惊讶的情况，以及第一次已经看到的主题。西方自由国家惊人地团结在一起，北约因两个新成员的加入而重新焕发活力，欧盟也发现了自身发动经济战的新角色。这场冲突带来的经验教训远远超出了欧洲范围，也影响了与中国的战略竞争。

这场战争也为美国的战略家指出了一些问题。首先也是最重要的：西方以外的大多数国家都拒绝选边站。

这场冲突还加速了超级大国之间痛苦的脱钩过程，特别是在技术方面。这可能会给无拘无束的全球化和开放市场的棺材板钉上最后的钉子，而这两者是冷战后全球秩序的关键支柱。

这一情形也要求我们在许多政策方面有新的思考。以下是七位专家为美国未来战略，而对这些问题和其他经验教训所做的评述。

美国的大战略又回到了未来

作者：安吉拉·斯坦特（Angela Stent），《普京的世界：俄罗斯与西方和其他国家的对抗》（Putin’s World: Russia Against the West and With the Rest）一书的作者，布鲁金斯学会的非常驻高级研究员。

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无端入侵结束了后冷战时代的第一个阶段。现在看来，美国的大战略正在走向未来。这场战争凸显了美国作为欧洲安全保障者不可或缺的领导作用，并让其北约盟国认识到一个现实：即它们只能在美国的保护伞下保护自己。

欧盟尽管有各种计划和雄心，但却未能实现自身的战略自主性。其他机构，比如联合国和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也未能对俄罗斯的入侵及其对欧洲构成的安全威胁作出充分反应。

虽然美国为乌克兰提供了大部分武器，使其能够击退俄罗斯的进犯，但其他北约成员也在用武器、培训和情报支持乌克兰。

在北约艰难地退出阿富汗后，这一集团重新发现了最初的使命：遏制俄国扩张主义。这次的一个关键区别是，在北约将中国定为对手之后，北约将与亚洲伙伴进行更密切的协调。美国将通过四边安全对话（Quad）、AUKUS伙伴关系和与亚洲国家的双边联盟，整体上领导西方国家：北美、欧洲、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和新加坡，寻求同时遏制俄罗斯和中国。

然而，面对战争带来的经济后果，包括西方制裁和俄罗斯将能源和粮食供应武器化，要维持西方团结将变得越来越困难。美国在推行逐步淘汰化石燃料的国内议程的同时，将不得不带头帮助盟友找到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替代品。

但美国也将面对一个新的现实。

虽然西方国家集体谴责和制裁俄罗斯并支持乌克兰，但几乎整个全球南方都拒绝明确立场。印度是美国在四边安全对话中的合作伙伴，但既没有批评也没有制裁俄罗斯，而且自战争开始以来，印度增加了对俄罗斯石油的进口。

中国既不支持也不谴责俄罗斯的入侵，但却支持俄罗斯的说法，即俄罗斯的攻击是由北约对其安全的威胁所挑起。

全球南方的其他多数国家，认为俄罗斯是一个可以与之做生意的大型专制国家，同时因为美国自己过去在越南、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而指责美国虚伪。美国将不得不在这个庞大的不结盟国家集团中合纵连横，就像它在冷战时期所做的那样：设法说服它们认同俄罗斯的入侵违反了《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对其他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也构成了威胁。

俄罗斯和中国都呼吁建立一个新的后西方秩序，其中美国不能再设定议程。北京寻求一种全球秩序，在这种秩序中，中国可以与美国一起制定规则，但仍然会有规则。而从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行动和其每晚的电视宣传攻势来看，它提倡的完全是另一种东西：毫无规则的世界混乱。

美国的重大战略挑战，是确保冷战后的世界确实会遵守规则，最重要的是包括那些旨在避免大规模武装冲突的规则。

最终令欧洲戒除美国

作者：斯蒂芬·M·沃尔特（Stephen M. Walt），《外交政策》专栏作家，哈佛大学罗伯特和蕾妮·贝尔弗国际关系学教授

 

五个月前，当《外交政策》首次问及俄乌战争对美国战略的影响时，我认为：俄罗斯非法入侵乌克兰是一个理想的机会，可以逐渐让欧洲盟友摆脱对美国安全保护的过度依赖。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从那时起，进行新分工的理由已经变得更为有力。

这场战争表明硬实力在21世纪仍然至关重要，战争暴露了欧洲的军事缺陷，也巧妙地强调了美国承诺的局限性，并揭示了俄罗斯长期以来的军事局限。重建欧洲的防御系统将需要时间和金钱，但让欧洲对自身防务承担更多责任，能够使美国把更多精力和注意力转移到亚洲，以应对一个更加强大和自信的中国所带来的诸多挑战。

不幸的是，拜登政府目前无视这些影响，却加强了欧洲对山姆大叔的依赖。如果这种路线继续下去，美国仍然会捉襟见肘，其有效制衡中国的能力将受到影响。

过去的五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实，可以支持欧洲戒除华盛顿的理由？

首先，俄罗斯的军事表现没有明显改善，其武装力量继续遭受巨大损失。即使俄罗斯更为强大的潜力使其能够在乌克兰取得某种象征性的胜利，它在未来威胁欧洲其他地区的能力也微乎其微。

俄罗斯已经永久损失了相当比例的尖端武器装备和高素质军事人员。西方的制裁大大损害了其经济。出口限制将使俄罗斯的国防工业，更难获得尖端武器所需的先进半导体和其他技术。随着时间推移，欧洲减少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依赖的努力，会使莫斯科失去收入，并进一步阻碍俄罗斯在战争结束后重建军事力量的能力。

第二，瑞典和芬兰已经被欢迎加入了北约。与北约一些其他新成员不同，这两个国家都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它们的加入把波罗的海变成了一个实质上的北约内湖，从而使俄罗斯的防御计划大大复杂。这使欧洲的力量平衡更为坚决地向着北约方向倾斜。

第三，亚洲发生的事件，比如：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最近访问台湾后，中国大陆大规模的军事演习。这些事件凸显了美国力量在亚洲维护目前对美有利的力量平衡中的核心作用。如果美国大战略的基本原则仍然是阻止在重要战略区域出现对手称霸，那么无论乌克兰发生什么，向亚洲转移力量都是至关重要的。

不幸的是，拜登政府现在可能正在重复过去的错误，即鼓励美国的欧洲伙伴忽视其自身防御能力。美国已经承担了武装、训练、补贴和为乌克兰提供建议的主要责任。2月，美国政府宣布向欧洲无限期地增派2万美军，并在6月增派其他新部队。

那么欧洲承担更多责任的决心在减弱就不足为奇了，而长期以来根深蒂固的搭便车习惯正在重新出现。即将到来的欧洲经济衰退只会加剧这些趋势，使人们对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几个月前作出的大胆承诺产生怀疑。

如果这一趋势不扭转，美国将发现自己在欧洲做得比本来需要的多，但在亚洲却做得不够。对于美国的大战略来说，这会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拜登重返亚洲是正确的

作者：C·拉贾·莫汉（C. Raja Mohan），《外交政策》专栏作家，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曾任印度国家安全咨询委员会的员

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六个月后，拜登总统战前对中国挑战的关注，被证明是正确的战略选择。尽管欧洲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军事危机，拜登政府仍拒绝将目光从亚洲移开。

虽然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凸显了其在欧洲野心的危险，但拜登从未放弃过自己的信念，即：中国在亚洲的扩张主义会对美国构成更大的威胁。

俄罗斯武装力量在乌克兰的糟糕表现，表明其军事力量的局限。莫斯科无力打破乌克兰的团结一致、欧洲的统一或跨大西洋伙伴间的团结，也凸显了克里姆林宫在与西方对抗中的主要战略弱点。

如果乌克兰冲突旷日持久，这些因素中的一部分或全部当然有可能发生变化，并为俄罗斯带来一些好处。但在乌克兰的长期僵局，也会给普京带来新的国内挑战。无论结果如何，俄罗斯都只会是一个被削弱的国家。如果说同时对抗俄罗斯和中国曾被认为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么俄罗斯的脆弱会使这一任务不那么艰巨。

这让我们想起了欧洲和亚洲两大战略方向，与莫斯科和北京之间“无上限伙伴关系”之间的联系，这两个修正主义大国在2月初宣布了这一伙伴关系。

注：国际关系中的修正主义是负面词汇，指的是力图改变现状（也一般意味着破坏和平）的国家。

在对抗西方时，中国对俄罗斯的帮助不大，但一个从乌克兰战争中走出来、不可避免地更弱的俄罗斯会更依赖中国。俄罗斯也被迫将更支持中国在亚洲的冒险。反过来，这又会使俄罗斯更难在亚洲对抗中国的力量。

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8月初访问台北后，台海紧张局势不断升级，这只是提醒我们，美中对抗的前景在亚洲越来越明确。在乌克兰问题上，西方国家没有进行任何直接干预，与此不同的是，美国很可能在台湾问题上会卷入与中国的直接冲突。

任何亚洲国家一旦发觉美国在反击中国霸权时犹豫不决，都会推动这一地区更多国家站在中国一边。幸运的是，拜登政府继续提高其在亚洲的地位。

为欧洲亚洲的伙伴和盟友赋能，让他们在确保自身地区的安全方面承担更大的责任，是拜登政策的一个主要方面。在欧洲，美国的所有盟友，尤其是德国和法国，是否真正致力于将承诺转化为行动还有待观察。

在亚洲，美国的盟友和伙伴，比如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印度，似乎更愿意在自身安全和印太地区的力量平衡中发挥更大作用。拜登政府为防止中立主义在亚洲其他地区的发展，投入了大量外交精力，但这仍然是一项正在进行的工作。

在如何应对俄罗斯和中国的问题上，欧洲和亚洲之内都有着深刻分歧，这并不奇怪。在美国试图稳定这两个地区的时候，防止莫斯科和北京利用这些分歧仍将是美国面临的一个重大政治挑战。

在制衡欧洲的俄罗斯和亚洲的中国方面，美国仍然不可或缺，但欧洲和亚洲的长期稳定将取决于美国建立地区权力平衡和促进地区秩序的能力。

与欧洲达成新的重大协议

作者：莉安娜·菲克斯（Liana Fix），柯尔柏基金会国际事务项目主任，也是德国马歇尔基金会的前研究员

在俄罗斯野蛮入侵乌克兰的六个月后，在这场战争将如何影响美国对欧洲的战略前景方面，可以得出两个初步经验教训。

第一个、也显而易见的是，北约从法国总统马克龙所说的“脑死亡”中复出，成为欧洲大陆最重要的组织。这场战争重申了北约的中心地位，以及美国对欧洲安全的首要地位。

这并不令人惊讶。一个战略对手在北约附近发动战争，给了一个防御性联盟重申其之所以存在的一切理由。令人惊讶的是北约复兴之程度。包括在俄罗斯发动战争后几个月内邀请两个新成员，欧洲公众对北约的支持率，以及对美国在欧洲作用的积极态度均直线上升。

然而，比北约重新崛起更引人注目的是，欧盟已经起立迎接这个机会。在战时，欧盟没有被边缘化，而成为了北约在经济领域的强大表亲。入侵的几天内，欧盟就从一个致力于平时经济合作的组织，转变为一个愿意并能够进行经济战的组织。

在一定程度上，转变反映了这场特殊战争的性质。由于北约及其伙伴没有直接作战，他们的手段仅限于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和经济举措。因此，西方的经济战几乎与其武器输送和情报支持同样重要，而经济措施就是欧盟坚守的阵地。

也就是说，经济战对欧盟来说是一项新业务。它在谈判自由贸易协定方面的经验，多于组织整个集团与一个主要贸易伙伴脱钩的经验。布鲁塞尔非但没有按照其一贯作用拉近各经济体之间的距离，反而不得不扭转经济一体化进程，切断俄罗斯与欧盟在许多领域的联系。

当然，欧洲应该做得更多。它对俄罗斯出口石油的禁运将在今年12月才开始生效，而且取代俄罗斯的石油比取代俄罗斯的天然气容易得多。同时，欧盟国家在继续为俄罗斯的能源支付巨额资金。但从中期来看，西方的制裁将使俄罗斯无法维持现代经济，并可能限制其进行战争的能力。

这对美国的大战略意味着什么？美国在评估欧洲的战略重要性时，应该把眼光放在北约之外。

在欧洲能够为自己的安全承担更多责任之前，当然这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它真的发生的话，经济领域是他们可以展现出强大力量的领域。在未来迫在眉睫的冲突中，美国需要合作伙伴，中国将是一个经济和安全方面的挑战。

自今年2月以来欧盟已经证明，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即使会对自身经济造成巨大损失。这指向了一个将欧盟的经济实力，与美国的军事力量结合在一起的大战略协议，这将要求华盛顿在欧洲保持比其预期中更多的参与。

当然，中国在经济方面与俄罗斯完全不同，欧洲需要有令其信服的理由，证明他们与中国的经济关系置于危险之中。尽管如此，之前也没有人会想到欧洲会对俄罗斯做出如此强烈的反应，而且这种反应很可能已经被中国领导人注意到了。

俄罗斯侵乌战争告诉我们，经济战和军事战的规则是一样的：任何作战计划都不能在第一次交锋后提供任何确定性。

新兴的大西洋-太平洋伙伴关系

作者：罗宾·尼布尔特（Robin Niblett），英国查塔姆研究所杰出研究员和前董事兼首席执行官

 

面对乌克兰人的英勇抵抗和国际社会对基辅的支持，普京对乌克兰的野蛮入侵已经泄气。与此相反，拜登政府借此机会重新确立了美国的战略地位，全世界自由民主政体中的关键国家。

在北京决意与莫斯科结盟的辅助下，华盛顿已经缝合了一个新的大西洋-太平洋伙伴关系。这种伙伴关系将美国对欧洲安全的承诺与对亚洲盟友的承诺联系起来，以抵御中国日益增长的军事强硬。

澳大利亚、日本、新西兰和韩国出席了6月份的马德里北约峰会，这表明上述国家明白：美国对它们的安全承诺，也要求它们支持美国在欧洲的利益。尽管欧洲的战争仍在继续，但在北约峰会公报中首次将中国作为明确的安全挑战。这是一个信号，表明欧洲人知道，如果他们希望美国继续成为欧洲的可靠盟友，他们必须认真对待未来来自中国的威胁。

拜登团队现在需要使这种新的、跨越东西半球的伙伴关系成为现实，而不是转瞬即逝的幻影。它应该向欧洲盟友施压，其中一些盟友已经发布了雄心勃勃的印太战略，加入了定期的航行自由行动，并且在南海及其周边军事演习。

北京利用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8月初的台湾访问，做出了改变台湾岛周围军事现状的机会主义行为之后，盟国现在还必须共同努力，以维护台湾海峡的航行自由。

此外，七国集团（G-7）应该邀请日本以外的太平洋地区亲密伙伴定期参加战略对话，无论是商讨制裁政策、技术投资还是关键供应链。加在一起，它们拥有经济上的关键规模，可以就符合其价值观的贸易和投资标准达成一致。如果成功，其他民主国家可以受邀加入这个共同体。

然而，美国需要确保这不会预示着重新回到20世纪那种分裂的世界。虽然培育新的大西洋-太平洋伙伴关系是当务之急，但美国大战略的另一个要素应该是吸引非洲、拉丁美洲、东南亚和其他地区的国家，加入下一层次的经济和战略关系，以制衡中国和俄罗斯的努力。

在俄罗斯和中国为一方，大西洋-太平洋伙伴关系为另一方的竞争中，构成冷战时期不结盟运动的140多个国家，现在拥有了它们在冷战时期从未拥有的机构。这一次，美国及其盟国要求它们二选一的做法将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

相反，其他国家从与新兴的大西洋-太平洋伙伴关系成员的互动中获得的物质利益，应该与他们追求共同利益的承诺相匹配，以及与他们为改善国内治理和保护人权所做的努力相匹配。

这一战略将要求拜登政府制定一个比其前任更有包容性的全球领导方式。就美国盟友而言，他们必须祈求好运，希望下一届美国总统选举不会撤销过去六个月的成就。

美国未来的成功需要乌克兰的胜利

作者：安诺斯·福格·拉斯穆森（Anders Fogh Rasmussen），拉斯穆森全球组织主席，民主联盟基金会的创始人，前北约秘书长，前丹麦首相

俄罗斯在乌克兰的战争，使欧洲的国土防御重新成为议程上的首要任务。看着一个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对一个邻国发动全面入侵，似乎终于让欧洲各国首都的想法趋同起来。

军事预算正在增加，芬兰和瑞典即将加入北约，整个自由世界的国家正在向乌克兰提供援助。这对美国的战略雄心有重要影响。随着世界上的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之间的分歧加剧，世界正在进入一个新的竞争和对抗时期。

这场战争表明，华盛顿仍然是欧洲安全的最终保障者。它还表明，面对日益具有侵略性的专制国家，民主世界需要团结起来。

美国的主要战略重点，仍然是向亚洲转移并加强与中国的竞争。然而，如果华盛顿被欧洲的长期冲突所束缚，这将变得更加困难。避免这一陷阱的最好办法，是给乌克兰人提供他们赢得这场战争所需的一切。

然后，西方必须确保俄罗斯永远不会再攻击乌克兰，这就是由我共同主持的关于乌克兰安全保障的工作组的目标。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和他的幕僚长安德里·叶尔马克（Andriy Yermak）要求我来主持这一工作组。

该小组的工作仍在进行，但有一点已经很清楚：对俄罗斯未来进一步侵略的最好威慑，是在军事上强大的乌克兰。因此，美国及其盟友需要向乌克兰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以长期捍卫她的独立。如果西方不能做到这一点，普京就不会在乌克兰停下来。

各国的独裁者都在密切关注这场冲突。到目前为止，美国已经做出了有力的回应，并领导西方世界做出了强有力的统一反应。随着一个痛苦冬天的到来，这种团结将受到考验。西方必须加倍努力，确保乌克兰在战争和随后的和平中都获得胜利。如果她失败了，所有的专制者都会欢呼起来。

赢得盟友必须对经济战予以节制

作者：爱德华·奥尔登（Edward Alden），是《外交政策》专栏作家，西华盛顿大学客座教授，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以及《未能调整：美国人如何在全球经济中落伍》（Failure to Adjust: How Americans Got Left Behind in the Global Economy）

几十年来，经济影响力是美国大战略的核心，但只是作为美国力量中的软实力一面。历届政府在很大程度上遵循着自由贸易、外国投资和开放市场的正统经济观念，认为由这些规则支配的全球体系将服务于美国的国家利益，同时使世界大部分地区富裕起来。

但随着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美国已经把这本规则之书扔出窗外。在拜登政府的领导下，西方对俄罗斯实施了严厉的经济制裁，这些制裁可能会持续多年。

着眼于国家安全，国会已经接受了全面的工业政策，通过了《芯片和科学法案》，以加强国家在半导体和其他关键经济部门的制造能力。该政策的明确目标是减少对来自中国和其他潜在敌对势力的进口依赖。

反过来，北京也加倍努力实现更高程度的自给自足，尤其是在爆发台海战争的情况下抵御住未来制裁。俄罗斯也加入了这场经济斗争，它希望通过切断天然气供应来削弱欧洲对乌克兰的支持，甚至以俄罗斯自身的经济增长为代价。

这些行动表明，未来大国之间将发生经济冲突，美国及其盟国希望他们的科技领导力能提供决定性的优势。但这种战略有一个问题：世界其他国家不希望参与经济战争。

目前，西方集团以外的大多数国家已经拒绝在乌克兰问题上选边站，或加入制裁制度。印度可能正逐步在印太地区与西方接轨，但它已经在享受着大折扣的俄罗斯石油了。沙特阿拉伯继续拥护俄罗斯成为欧佩克与产油国卡特尔的一员，拒绝美国将俄罗斯驱逐出俱乐部的呼吁。

东南亚、非洲和拉丁美洲在很大程度上专注于它们自己的经济发展愿望，以及控制住因战争而加剧的粮食短缺和通货膨胀。印度尼西亚拒绝了西方关于将俄罗斯驱逐出其11月主办的20国集团峰会的呼吁，普京和中国领导人都表示他们将出席。

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告诉彭博新闻社：“大国之间的竞争确实令人担忧。我们想要的……是这个地区的稳定、和平，这样我们才能建立经济增长。”

那么，为了使美国的战略取得成功，就不得不缓和针对大国对手的经济行动，以讨好不那么坚定的国家。美国总统拜登在7月访问了沙特阿拉伯，恳求提高石油产量，而他的政府也不愿意批评印度购买俄罗斯石油的行为，这只是微妙平衡的两个例子。

拜登也没有显示出他将抵制20国集团峰会以抗议普京的存在，尽管美国财政部官员今年早些时候退出了一次筹备会议。

与冷战时期不同的是，当时只有西方有财富和机构可以提供重要的经济胡萝卜，现在美国面临着激烈的竞争。中国，甚至俄罗斯都有很多东西可以提供。中国拥有对商品和其他经济投入饥渴的大市场，有充足的现金用于外国投资和贷款，以及低成本的制造业出口。

俄罗斯拥有廉价的资源，有些资源，如石油和化肥，对许多发展中国家至关重要。美国及其盟友将需要证明她们能够将新的经济国策，重点应用于这些国家面临的直接挑战。例如，根据需要提供粮食援助和债务豁免，并保持西方市场对贸易开放。美国新的大战略的经济支柱，只有在为非大国提供切实的收益时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