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刊文指出：知名的科技行业投资人孙正义执掌的软银集团，今年一季度亏损190亿美元，二季度又新增亏损230亿美元。孙正义因此受到责难，但这股科技泡沫正是他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有理由对愿景基金持怀疑态度，这一基金是日本科技集团软银集团挤进硅谷顶级风险投资机构行列的尝试。第一个原因是创始人孙正义，他主要因为比历史上任何人都亏损得更多而闻名于世。2001年，孙正义的净资产下降了700亿美元，因为他对互联网企业的一系列灾难性赌注都失败了；而他能恢复元气，主要是由于对中国的阿里巴巴的早期投资。

还有一个原因是软银的主要投资者：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他并不是以任何特别的投资能力闻名，但根据美国情报评估，他曾下令杀害和肢解一名华盛顿邮报专栏作家（他否认参与此事）。

最后则是商业模式，饱含着对垄断资本主义极富侵略性的追捧。孙正义的战略基于向WeWork、Uber 和 DoorDash 等公司开出巨额支票，能够使他投资的这些公司承受多年亏损。理论上，这会给接受投资的公司以足够时间，建立市场主导地位和长期的利润。

这也只是理论。8月8日软银公布了季度财报，显示其在短短三个月内亏损了大约230亿美元。其中一些损失，包括公司历史上最大的减记，是由于日元贬值造成的。但是其中大部分的亏损，即170亿美元来自愿景基金。

在上一季度已经损失了190亿美元的孙正义沮丧地指出：到目前为止，2022年的市场已经强有力地抹去了公司在2021年的所有收益，当时科技股估值在新冠疫情的推动下急剧膨胀。在翻译的转述下，孙正义用日语说：“我实际上对这些收益感到非常自豪，当我回头看时，我有些尴尬。”

65岁的孙正义已经培养出了一种非主流张扬风格的声誉。他购买了美国最昂贵的房屋之一，吹嘘自己喜欢投资 “疯子”，并以不着边际和超现实的PPT演讲而闻名。在2010年一次关于其长期愿景的演讲中，孙正义展示了一张幻灯片，上面是一只手将一颗红色的人类心脏递给了一个机器人。2019年，在试图逆转 WeWork 颓势的过程中，孙正义展示了一张标有 “EBIDTA假想图”的公司未来利润图。

注 ：EBITDA（Earnings Before Interest, Taxes, Depreciation and Amortization）：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即未计利息、税项、折旧及摊销前的盈利。

他最近的演讲在风格张扬方面也没有让人失望。孙正义在公布季度财报时，首先展示了一幅江户幕府初代大将军德川家康的画像，他说德川家康放纵自己的自尊心，结果导致了巨大的军事挫败。他的意思并不完全清晰，但似乎意味着孙正义承诺对未来的投资采取更审慎的思路。

 

他说，软银将减少投资，并将在整个公司范围内裁员。这家公司还拥有芯片制造商 ARM，日本的一家移动电话运营商以及其他资产。他说，软银正处于“防御模式”。他说，软银一直是“市场动荡”和“估值泡沫”的受害者。这是事实，但不是事实的全部。如果确实有科技泡沫，那孙正义本人在吹大泡沫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

愿景基金诞生于2016年。在一次飞往中东的航班上，准备向此地区的投资者推介的孙正义推翻了他当时计划的300亿美元的基金规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数字：1000亿美元。根据彭博商业周刊两年后发表的一篇报道，他当时对一位副手说：“人生苦短，不能格局太小。”

软银倾向于将自己呈现为具有复杂投资理念的机构，并把对科技创新的乐观看法，与公司所投公司之间能够相互帮助的概念结合起来。实际上它的方法更简单：软银试图通过大量注入资金来主导新生行业。从2017年开始，孙正义认定了一些他觉得有前途的企业家，然后提供两倍或三倍（或更多）于他们所要求的资本。如果创始人摇摆不定，或试图就交易条款进行谈判，他就会威胁说要把他的投资给竞争者。

这一策略促成了对中国的滴滴出行、WeWork 和 Uber 的巨大押注，软银在2017年和2018年初分别向其投资了55亿美元、44亿美元和77亿美元，以及一系列稍显温和但同样不明智的交易。孙正义向Wag！（宠物护理界的Uber）投资了3亿美元，向自动化外卖公司Zume投资了3.75亿美元，并向印度一家经济型连锁酒店投资了15亿美元。

在某些方面，这是一种业务发展战略的产物，在愿景基金谈下交易时这种战略已经成为常态。这种策略有时被称为“闪击战”，由贝宝（PayPal）联合创始人彼得·蒂尔首创，其前提是互联网市场往往被单一玩家所垄断，正如谷歌在搜索领域，Facebook在社交网络领域等等。

这种想法认为，初创企业应该尽可能多花钱来建立市场地位，即使这意味着花在获客上的钱，远远超过能从他们身上赚到的钱，或者干脆亏本销售产品。一旦公司建立了主导地位，它就可以提高价格，最终实现盈利。

这种方法的逻辑自洽的。事实上，它能够解释一些科技公司的发展，这些公司在变得有利可图之前，已经亏损多年。但它有两个重要缺陷。第一个缺陷是，它可能是掠夺性的，损害了消费者，并最终触怒了监管机构；第二，只有当这些企业是有坚实经济基础的真实科技公司，而不是冒充科技公司的低利润企业时，这个逻辑才会起作用。

这正是孙正义出错的地方。软银的做法主要是给传统的、几乎没有利润的业务披上一层破坏性的外衣：打车、外卖、遛狗、食品。这在 WeWork 创始人亚当·诺伊曼的案例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他具有可与孙正义比肩的浮夸，并有超自然的能力，将一个看似普通的商业地产业务，幻化为有重大意义的东西。在诺伊曼口中，他不向小企业提供按月租赁的服务，而是提供 “空间即服务”（其实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孙正义的慷慨解囊并不只是为投资的企业打气，它还扭曲了风投市场，迫使与其竞争的风险投资公司，通过筹集更大的资金和以夸大的估值交易来应对。2019年，在 WeWork 面对公开市场投资者的怀疑而撤回其首次公开募股后，事情开始变得棘手了。

孙正义没有让WeWork倒闭，而是试图保持幻想，通过追加投资95亿美元来拯救这家企业。他在2020年进一步支撑科技股市场，购买了数十亿美元的科技衍生品。这些交易有助于推动股市上涨，因为愿景基金投资的公司纷纷上市。尽管2021年愿景基金报告了累计超过500亿美元的账面收益，但这些交易最终导致了数十亿美元的损失。

今天，就在连续两个季度创纪录亏损之后，软银试图将 WeWork 等烧钱的公司作为转型技术的例子，这不仅显得愚蠢，而且似乎是一种嘲弄。购买愿景基金所投资企业股票的股市投资者蒙受了巨大损失。DoorDash 是软银旗下的食品递送初创公司，其IPO是在2020年进行的，自2021年底达到高点以来，大约在孙正义出售20亿美元股票的同一时间跌幅超过70%。孙正义在炒房领域投资的 Opendoor，自去年年初以来已经损失了约85%的市值。

孙正义本人似乎受到了责备，并在财报电话会议上承诺要更有选择性地投资。他指出，长期担任愿景基金负责人的拉吉夫·米斯拉（Rajeev Misra）已被调离，将不再为该基金进行重大投资。“愿景不变，但如果我们不顾一切地追求愿景，我们最终可能会损失惨重，”孙正义说，“我们必须控制自己。”

但他的同行们似乎接受着不同的教训。针对软银的灾难性财报，风险资本家查马斯·帕利哈皮提亚在他的播客上为孙正义的损失辩护，说孙正义是英雄。他说：“大多数人对投资和所有这些东西纸上谈兵，当逼不得已时，他们会小贱人一样崩溃，然后跑到妈妈的衣袖里。募集大量的钱用于投资是很难的，而他是一个做到这一点的人。”

查马斯·帕利哈皮提亚（Chamath Palihapitiya）：出生于斯里兰卡的加拿大和美国风险资本家，工程师，SPAC发起人，Social Capital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他曾是Facebook的早期高级主管，于2007年至2011年在那里工作。

抛开性别歧视的色彩，他为孙正义的辩护并不令人惊讶。毕竟，帕利哈皮提亚是特殊目的收购公司（SPAC）的幕后推手，使 Opendoor上市。与软银一样，帕利哈皮提亚的业务也涉及论述科技类初创企业的变革性力量。但冷静地看，这些初创企业看起来并不具有变革性。目前，特殊目的收购公司的行情已经变冷，帕利哈皮提亚所投企业的投资者也已经承受了巨大损失。

即便如此，当软银可能会放弃之前的模式，或至少会有所缓和之时，孙正义的同行们似乎正在全速前进。就在愿景基金出现历史性亏损的一周后，其竞争对手风险投资公司安德里森霍罗威茨（Andreessen Horowitz）宣布，向一家新的房地产企业投资3.5亿美元，并承诺这家企业与技术有关。而它的创始人，就是前 WeWork 的当家人亚当·诺伊曼。

注： Andreessen Horowitz 是一家美国私人风险投资公司，由马克·安德里森和本·霍罗威茨于2009年创立。公司总部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门洛帕克。 从2006年到2010年，安德里森和霍罗威茨都是科技公司的积极投资者。他们共同投资了8000万美元在Twitter等45家初创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