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商业周刊的Brad Stone和Lizette Chapman分析了科技企业在近期内遇到的麻烦，许多大公司的股价都已大跌，使众多散户投资者损失巨大。然而，作者们认为，这不仅不只是一种必然的风水轮流转，而是由贪婪和害怕错过的情绪推动的不负责任行为。

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硅谷在两个听起来相似的追求之间摇摆不定，这两个追求往往是冲突的：创造财富和赚钱。创造财富是发明和耐心、长期的业务建设行为。它提升了员工、股东和其他所有人的财富。赚钱是更基本的冲动：追求快速赚钱。

科技行业及其喜欢冒险的赞助者已经一次又一次地了解到，当短期的暴利优先于发展稳定的公司，只为了创造酷的东西时会发生什么。然而，我们又来到了这里。多年来疯狂膨胀的估值，加密货币味的金字塔计划（即“老鼠会”，或多层次传销），以及各种形式的赤裸裸的机会主义，已经把我们带到了2022年互联网泡沫破裂。

今年到目前为止，科技重镇标普500指数已经损失了将近五分之一的价值。受影响最严重的是亚马逊公司（-36%）、特斯拉（-38%）、Meta（-45%）、Zoom（-44%）和Shopify（-76%）。根据PitchBook的数据，作为一个整体，在疫情期间上市的由风险投资支持的公司下跌了48%。

风险投资公司光速创投的合伙人在5月写道：“过去十年的繁荣时代已经明确结束了，这个例子代表了行业情绪，并在对投资组合公司的介绍中不断涌现。幸灾乐祸的情绪已经出现了。”

风险投资公司的高管们经常争辩说，这些衰退是宏观经济中无法避免的上帝行为，就像一些百年不遇的风暴，或者，好吧，也许是15年一遇的风暴，无论如何，没有必要让任何人缓和他们的自私，或吸取其他令人厌烦的教训。

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论点认为，二十年的低利率使科技公司成为诱人的投资对象，从公共市场向它们输送了大量的资金。支持最有前途的初创企业的竞争，并推动估值达到不可持续的高度，直到前所未有的坏消息（新冠、乌克兰、通货膨胀）的汇合使一切都崩溃了。

把责任推给世界令人觉得更舒服。但更真实的解释是，需要进行真正的清算：这个行业再次经受了错误决定的复合影响。

它始于激励所有风险资本家的两件事。一是对错过下一个大事件的麻痹性恐惧，二是贪婪。十年前，新公司开始从Y Combinator等创业学校出来，要求在赚取一分钱之前就得到数百万美元的估值。为了吸引最有前途的创业公司，某些风险投资公司，特别是安德森·霍洛维茨，热衷于支持这种高风险的成绩膨胀，并经常允许创始人在证明他们的商业模式之前兑现。

诸如血液测试公司Theranos和办公室共享超新星WeWork等引人注目的倒闭事件，导致了一些可看性很强的大戏，但并没有促使人们从这种大富翁式的心态中认真撤退。相反，风险投资公司及其新的竞争对手，如软银集团和老虎全球，继续争相投资，并在每一步都竞相提高价格。

早期投资公司Uncork Capital的管理合伙人杰夫·克拉维尔说：“每个阶段、每个地方都有很多钱。”

可以理解的是，许多创始人接受了他们能得到的所有廉价资金。一些主要的初创企业每年都会进行多轮融资，创始人为了提前发工资而卸下部分个人股份，并采用可转换票据等高风险的融资方案，即使投资者对未来估值一无所知，也可以购买股权。鉴于许多投资者急切地挤向看起来最可靠的赌注，那些抵制这些额外风险的人，不得不权衡它们与错过的恐惧之间的关系。

首次公开募股过程中的监管，设法保护更大市场免受一些特别不靠谱的IPO提案的影响，例如WeWork在2019年的IPO，在其财务披露文件被普遍嘲笑后公司崩溃了。不过，私营公司很快就在特殊目的收购公司或SPACs中找到了变通办法。这些“空白支票”的发行为包括贷款公司SoFi、太空公司Rocket Lab和Virgin Galactic、宠物产品订阅服务Bark和Grab（东南亚的优步）等企业上市，扫清了道路。

所有企业当下的交易价格都远远低于发行价。律师事务所Woodruff Sawyer专门负责SPACs的律师叶莲娜·杜纳耶夫斯基说：“太多人扎堆进来，由于毫无准备，稀释了SPAC的品牌。一些目标公司并不在它们应该上市的空间里。”

这种不良行为与泡沫化的加密货币市场相比相形见绌，硅谷、世界各地的行业同行，以及其他很多人，对后者这种充满泡沫的赌博所带来的风险视而不见。投机者扎堆进入数字货币、黑幕交易所和虚拟资产。Web3的高调宣传听起来像是在创造财富：将互联网去中心化，把它放上区块链，你可以创造一套工具，将权力还给人民，使他们摆脱对科技巨头和传统银行的依赖。

但迄今为止，大多数加密货币的风潮往往涉及快速套现，让其他各方持有大量的假钱。还有首次代币发行、非同质化代币和稳定币计划，如TerraUSD，这项计划最近在遭遇相当于加密货币界的银行挤兑后价值崩溃。自今年年初以来，衡量主要加密货币表现的彭博社银河加密货币指数下降了48%。

在今年的超级碗比赛中，这种狂热似乎达到了“这有些不对劲”的时刻，当时NBC播放了由勒布朗·詹姆斯、马特·达蒙和拉里·大卫主演的加密货币广告。

对于那些还没有老到记得那些似乎预示着互联网泡沫将破灭的，臭名昭著的袜子布偶广告的科技界人士来说（注：宠物商品网站pets.com在2000年2月的超级碗上插播了一系列以袜子布偶为主角的广告，这家公司在同一年11月倒闭，现在网站指向宠物用品大卖场PetSmart），超级碗广告让他们首次尝到了那种感觉。

尽管与过去的经济衰退有相似之处，但2022年的阵痛也让人感到奇怪的陌生，也许是因为距离上一次这种程度的冲击已经很久了。一个不祥的区别是，以前的繁荣周期持续了大约8年。就像一座长期休眠的火山，这一次的压力已经持续了十多年。

2021年，美国科技初创企业筹集的资金是2000年的三倍，而且这次破裂也是全球性的，这是以前的行业衰退所没有的。从英国到中国，股票价格和估值都在下降，中国政府为遏制阿里巴巴、腾讯和滴滴等科技巨头的权力而开展的运动，在过去一年中摧毁了股价和私营公司的估值。

与过去的经济衰退时期相比，科技界也感觉到了更多外在的政治和分裂，似乎一些在其他地方加剧了政治分裂的工具，现在也被训练成了内在的因素。

这一点在马斯克对推特公司的异想天开的收购中最为明显，在对这个社交媒体网站上机器人的普遍性进行分析之前，这项收购可能会也可能不会被搁置。在过去的一个月里，马斯克宣布他对共和党的忠诚，并指责那些不太愿意称某人为“恋童癖家伙”（注：在泰国帮助救援被困山洞儿童的潜水员弗农•昂斯沃思，在2019年状告马斯克称他为恋童癖是诽谤，最终马斯克获胜）的人，是“觉醒派的思想病毒”的受害者。

这感觉很新鲜。史蒂夫·乔布斯和比尔·盖茨得到了数量惊人的政治家的尊重，但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自身的非政治性，原因是他们需要来自政治光谱两方的客户。现在，金钱在一代人身上拼凑起来的科技巨石正在崩塌。

首先，前总统特朗普迫使科技公司在移民、自由表达与虚假信息等问题上站队，并提议禁止TikTok。即使现在没有了特朗普的日常推文，创业公司创始人和资助者仍然不得不考虑马斯克、彼得·蒂尔和马克·安德森等人在大学贷款减免、税收和谁应该闭嘴等问题上的公开政治表达。

这种争吵导致了一波高调的叛逃潮，从硅谷到迈阿密和奥斯汀，这些城市承诺提供一个更加自由放任的大本营。这个行业甚至不能再就曾经普遍认同的问题达成一致，即湾区是否仍是科技世界的中心。

在这次经济衰退中，有一件事可能不会改变，那就是受到影响的人：普通投资者和普通员工。

就像那些在经济好的时候抛售股份的创始人和机构投资者那样，无论他们投资的初创企业发生了什么，风险投资公司都会赚取高额的管理费。这些投资者仍然手握着创纪录的3000亿美元的未投资资本，无论他们的业绩或市场表现如何，都将继续赚取管理费。

同时，根据跟踪网站Layoffs.fyi的数据，自4月初以来，全球已有超过1.3万名的科技工作者被解雇，其中包括网飞和股票交易网站罗宾汉的高调裁员。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被解雇，特别是如果经济衰退延续到2023年。风险资本家埃拉德·吉尔说，“我们实际上还没有看到任何真正的大屠杀，当资金真正枯竭时，往往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认为很多人要么不确定，要么在否认。”

当然，在任何市场衰退中，否认是通往灾难的门票。脸书未能在自己的领域中击败TikTok，谷歌浏览器霸主地位的代价，对零工经济的艰难清算，以及滑板车公司的命运，还记得滑板车吗？所有这些都是在不那么混乱的时期崛起的。

当然还有一些乐观者，比如对一种新的在线预测，有争议的多基因风险评分的流行研究，这些公司的目的是帮助那些接受体外受精的父母降低后代患癌症、糖尿病和其他疾病的风险。这些技术，以及像增强和虚拟现实这样的其他技术，即使在新的经济衰退的背景下，还是让很多行业内的资深人士保持乐观的态度。

红杉资本的合伙人迈克尔·莫里茨说：“奇怪的是，我相当乐观，这次冲击将给许多公司来说像是一场大清洗，一些公司将能够承受后果，另一些则不能。那些能够承受的公司就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