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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月刊书评:美国政治制度的核心已腐烂(收费)

大西洋月刊的George Packer评论了纽约时报记者亚历山大·伯恩斯和乔纳森·马丁关于美国政治的新书《这不会通过》。这本书记录了2020-2021年美国政坛中的许多事件,展示出一个功能失调的美国政坛,其中几乎所有的政客都为了自己的权力而不是国家的福祉而行动。

Photo by: The White House,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亚历山大·伯恩斯(Alexander Burns)和乔纳森·马丁(Jonathan Martin)是纽约时报的明星政治记者,他们在《这不会通过:特朗普、拜登和美国未来之战》(This Will Not Pass: Trump, Biden, and the Battle for America’s Future)中的独家报道,已经成为头条新闻。

但是,这本书中的内容,不仅是吸引华盛顿内部人士视线的短暂新闻,而是有更有趣的东西。

这是一份关于衰退和堕落的编年史,应该引起读者认真思考,关于21世纪初的美国领导人是如何丧失治理能力和意愿的。可以先忽略国会共和党人拼命争取特朗普的青睐,或拜登政府如何难以通过立法议程的详尽叙述,读者会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几乎无法缓解的,懦弱、玩世不恭、近视、自恋和无能的世界。

其中压倒一切的动机,是为了追求权力,很少有政治家会考虑到比自身利益更高的理由。

书中的民主党人至少是理智的,但他们被琐碎的争吵所困扰,永远试图解决“身份政治的魔方”,并被拖得疲惫不堪,党内年老的领导人,无法把握住周围残酷的政治力量。

而共和党人要不一心想要摧毁美国的民主,要不就太过懦弱,无法阻挡这一进程,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每个政党都有少数令人印象深刻的年轻政治家,但由于认真对待政治,所以他们可能注定要默默无闻或失败。

本书涵盖了2020年和2021年的狂热事件,从关于疫情的争斗到充满抗议的夏天,接着是选举、叛乱未遂和总统就职典礼,最后以拜登第一年任期内漫长、公开但不透明的下滑而结尾。

这一时期的大体轮廓再熟悉不过了。特朗普投下了长长的、险恶的阴影,但从书中我们得不到什么对他的新认识,这些故事只是证实了他不适合做人,更不用说做总统了。

作者是不知疲倦的记者,这本书的影响力不在于任何标题性的启示,而在于一些小细节的积累,这些细节几乎可以说是日常的,但却揭示了美国民主的深层状况。

例如,拜登竞选团队选择卡玛拉·哈里斯作为被提名人的竞选伙伴,并不是因为他们信任甚至尊重她,而是“通过排除法”,排除了那些记录中带有任何争议的更有力的竞争者,如参议员艾米·克洛布查和众议员凯伦·巴斯。

拜登的长期顾问罗恩·克莱恩,认为哈里斯是最安全、最好的选择,因为她是唯一一位在总统初选期间被“审查”过的有色人种女性(尽管她的表现基本上是灾难性的);另外,她是拜登已故儿子博的朋友。

在此基础上,竞选团队选择了最有可能领导民主党进入后拜登时代的党内人士,不可避免的结果是,哈里斯和她在白宫的大多数同事之间的关系持续紧张,充满怨气。

民主党人特有的懦弱风格就是规避风险,但对共和党人来说,是道德上的弱点。

选举两天后,参议院多数党领袖麦康奈尔指派他的副手约翰·科恩,告诉特拉华州的民主党参议员克里斯·库恩斯,请他向拜登传递一个信息,拜登当时已是名副其实的当选总统,“麦康奈尔会承认拜登是总统选举的赢家,只是目前还不到时候”。

除此之外,传话还说,“拜登不应该过早地给麦康奈尔打电话”,因为他将会拒接这位参议院老同事的电话。

用了近六个星期,麦康奈尔才决定时候到了。所有这些戏份的目的,是在不激起其他共和党人的愤怒和危及麦康奈尔自身权力地位的情况下,慢慢地使特朗普被遗忘。

这个简短的小插曲几乎可以说是常态,甚至可以说是麦康奈尔悄悄展现的正直一面。因此,值得强调一下其中的含义:参议院共和党领导人,在没有用精心设计的层层操纵和伪装将自己隔离起来之前,不会公开承认国家的新总统。

Photo by: Gage Skidmore from Peoria, AZ,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CC BY-SA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每一页都记录着小心眼的政治行为。

共和党参议员苏珊·柯林斯曾很平静地问两位民权领袖,既然“缅因州的投票过程对自己来说很有利”,为什么她要投票支持选举改革法案。柯尔丝滕·希尼玛,这位张扬而高深莫测的亚利桑那州民主党参议员,为了讨好商业捐赠者和说客,宣称她喜欢几位继续宣扬选举被盗谎言的众议院共和党人。包括安迪·比格斯,一位来自她家乡的极端歧视者,曾宣称民主党人是“试图消灭这个国家,并永远改变它的对手”。

拜登从一个又一个推动党内两派合作通过重大立法的机会中退缩,并把肮脏的工作丢给了两位民主党国会领导人,议长南希·佩洛西和参议员查克·舒默。佩洛西是立法界的大佬,但她待得太久了,正试图在一个不断上升的沼泽中构建一份政治遗产。舒默似乎是如此传统和隐忍,以至于他完全不能胜任将党内的核心小组团结起来的任务。

虚幻的虚荣心在民主党内的两个派别的愚蠢行为里都发挥了作用。中间派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可以建立一个不存在的两党关系,而进步人士则看不到自己眼前的情况,他们几乎没有公众支持。

拜登感觉像是一个出现在错误的时代,并且力不从心的好人,他几乎不为公众所见,过于相信同事的诚意和自己的说服力。他远非一个谈判高手,在战术上优柔寡断,在战略上受困于两个相互竞争的目标。

与本书中的大多数人物不同,拜登的野心高于权力:他既想治愈分裂的美国,又想“打造一个具有宏大和有持久影响力的总统任期”,但他看不到,更不用说能解决这些目标之间的内在矛盾了。

迄今为止的判定是明确的。第二个目标总是不太可能实现,而第一个目标则永远不可能实现。

书中民主党人的失败并没有威胁到这个合众国。我们的民主制度已经开始崩溃的腐朽核心是共和党。只要特朗普保持对选民的控制,并作为一个吃得不健康、从不运动的老人却仍能身体倍棒,这就仍然是特朗普的政党。

特朗普在国会中最狂热的支持者,如众议员莫·布鲁克斯、马特·盖茨、劳伦·波贝特和马乔里·泰勒·格林,甚至不用承担责任,更不会受到指责。他们的行为和产生的后果,在政治上相当于因精神错乱而无罪。

伯恩斯和马丁,把他们最尖锐的批评留给了那些头脑更清楚的共和党人,那些由机会主义和权力欲望驱动的道德空虚者。这些人包括不太知名的国会议员,如印第安纳州的吉姆·班克斯和纽约州的伊利斯·斯特凡尼克;反复无常的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他唯一不变欲望似乎就是对注意力的渴求;以及麦康奈尔本人,他在1月6日之后对特朗普的评论中曾短暂地表现得略有原则,然后在拒绝多说的情况下又回到了安全地带。

但特朗普治下共和党的化身,也是作者毫不掩饰的蔑视对象,是众议院少数党领袖凯文·麦卡锡。他愿意背叛任何真理、勇气和自尊,以维持特朗普的好感,从而继续成为共和党众议院议长的最有力竞争者。

有一次,伯恩斯和马丁告诉我们,特朗普称麦卡锡为“胆小鬼”,他们还说:“麦卡锡的回应不是违抗前总统,而是或多或少地去证明他是对的。”

最大的独家新闻之一是,麦卡锡在1月6日之后,立即对特朗普和闯入国会的狂热分子进行了简短的私下批评,这危及了麦卡锡在此之后为获得党内教父(指特朗普)的祝福所做的所有工作。

当麦卡锡宣称这个报道是自由派媒体的假话时,作者出示了一段录音,证实了报道的准确性。但麦卡锡和他的政党已经深深地迷失在部落主义和谎言的瘴气中,以至于这种羞辱并不重要。他保住了特朗普的支持,特朗普可能与伯恩斯和马丁一样对麦卡锡不屑一顾,但不会丢弃一个有用的工具。

Photo by: Kevin McCarthy  (1965–) ,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这不会通过》提出了一个不容易回答的问题。是什么导致人们在追求政治权力时如此赤裸裸地亵渎自己?众议院议长是一个重要的职位,但作为一个国会的后座议员,或主持无休止但没什么结果会议的一个委员会主席来说,这个职位有什么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书中的共和党人似乎并没有被政策理念所驱使,更不用说为公众利益做好治理的愿望了。在特朗普当政的头两年,当共和党控制国会和白宫时,他们几乎没有通过任何实质性的立法。他们中最受欢迎的人是文化战争中虚无主义的战斗者,主要技能是建立个人品牌。

当政府机构空洞化时,剩下的就是对这些廉价满足感的追逐,而当权者最后的自我约束也消失了。

任何在华盛顿待过的人都会遇到聪明、能干、勤奋的人,他们出于相对理想化的原因进入政界,并设法抵制其更多的腐败诱惑。本书中的亮点包括一些民主党人和少数共和党人,他们相信自治,理解原则和妥协的必要性,并在必要时愿意与自己的一方进行斗争。

但他们中似乎没人有可能走得很远。几十年后,那些拿起这本书的人将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自由的民族,会抛弃他们最有前途的领导人,而提升了凯文·麦卡锡这样的人,并自寻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