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时报的Tabby Kinder和Stephen Morris报道了中国平安提出的对汇丰银行的拆分建议。作为汇丰的最大股东，平安提出将汇丰在亚洲的业务，与世界其他地区的业务拆分开。汇丰目前三分之二的业务来自于亚洲，但总部仍在英国。进行拆分有许多复杂的障碍，包括各界对中国政府控制的担忧，和美联储的态度等等。

二十年前，汇丰银行为重组一家濒临破产的中国保险公司进行了一场大胆的赌博，支付了6亿美元购买中国平安10%的股份。

这一冒险收获了丰厚的回报，在2012年出售股权时，这家银行获得了26亿美元的利润。

但是十年后，中国平安已经成为了汇丰银行的最大股东，并要求这家银行进行157年历史上最大的一次调整：将其亚洲和西方业务分开。

汇丰在香港的一位顾问说：“汇丰曾经是平安的最大外部股东，这有一定的讽刺意味，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自从汇丰投资于中国平安以来，它们的命运发生了逆转。平安已经成长为中国最有价值的上市保险公司，市值相当于1220亿美元，几乎与汇丰银行1310亿美元的估值相当。

自2017年以来，随着汇丰的股价下跌，它也一直在累积这家英国贷款公司的股份，然后在最近几个月，在香港举行的一系列会议上，它的激进投资者活动震惊了银行的首席执行官诺祈耀年（Noel Quinn）和主席杜嘉祺（Mark Tucker）。

夹在中美之间

汇丰银行与中国股东之间的决裂是这家银行一连串地缘政治困境中的最新事件，银行的总部设在英国，但约三分之二的利润来自亚洲。随着汇丰银行在亚洲的“支点”上投入巨资，将其曾经的全球野心重新聚焦于香港和中国大陆，它越来越难以驾驭北京和华盛顿之间的紧张关系。

平安认为这种两边兼顾的行为拖累了银行的股价，声称在香港上市的独立亚洲业务将有更高的盈利能力，更低的资本要求和更大的决策自主权。

一位接近汇丰的人士表示，拆分还可以创造一个“在亚洲对中国友好的银行，而在其他地方对美国友好的银行”，这可能会降低其在未来容易受到任何一方制裁的风险。

汇丰银行的其他大股东的反应不一。一位排名前十的股东说，中国平安的提议“很有意思”，因为汇丰的结构已经无法维持。

Abrdn持有汇丰1.3%股份，其亚洲区主席休·杨说：“这没有商业意义，但如果它在政治上变得太难存在，那么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会考虑分拆。”

汇丰和平安通过最高层领导有着密切的联系。汇丰一直在发展自己在亚洲的保险业务，这意味着平安也是一个竞争对手。但杜嘉祺通过他与平安的创始人兼董事长马明哲的个人关系，鼓励两家公司之间的合作，他与马明哲已经熟识20年。

一位熟悉此事的人士告诉本报，杜嘉祺为马明哲和平安保险的战略团队组织了多次与汇丰高层人士（包括首席执行官）的讨论，甚至还邀请马明哲在汇丰的一次董事会晚宴上发言。这位人士说：“作为主要股东被杜嘉祺带进来的平安却背叛了他，这有点讽刺。”

平安并不是第一个要求拆分汇丰银行的股东，但凭借其9.2%的股份，并且占据了中国重要系统性金融机构的地位，而中国又是汇丰银行主要市场之一，使它成为了迄今为止最强大的股东。

据接近平安的人士称，平安的规模和在中国的重要性，意味着它的行动可能会得到中国政府的默许。

银行的一位前高管说，平安“会有来自北京的空中掩护”来进行这样的大胆行动。

为了保持中国政府的支持，汇丰银行已经在走钢丝，因为它向亚洲部署了超过1000亿美元的新资本。

香港一位与北京密切合作的资深银行高管说：“这是很简单的政治。平安是股东，但一切都集中在中国，没有党说‘行’，什么都不会发生。”

由于中国近年来加强了对香港的控制，将当地最大银行的控制权本地化是有意义的。

这位高管说：“长期以来，中国一直声称汇丰银行将资源转移到了海外，拥有不公平的优势，因为他们控制着香港所有的货币供应，这种拆分使中国处于主导地位。”

但一些人否认了这样的可能性，即非国有的平安已经成为中国政府对汇丰银行目标的传声筒。一位前平安高管说：“平安没有那么重要，尽管它可能希望自己这么重要。”保险公司提出分割这项业务，当然有自己的动机。

自杜嘉祺于2017年9月加入汇丰银行以来，股价已经下跌了33%，在2020年9月创下了25年的新低。

然而，熟悉时间线的人说，最后一根稻草是在2020年初新冠疫情开始时，英格兰银行（英国央行）禁止英国贷款人支付股息。而平安，以及数以千计的汇丰银行个人散户股东，被剥夺了他们赖以获得收入的股息，做出了愤怒的反应，威胁要提起诉讼。

这个问题对平安至关重要，因为它自己的人寿保险部门持有汇丰银行的股份，用通常可靠的汇丰银行股息来抵消长期的保险负债。

即使去年恢复了股息发放，它也被设定为每股25美分，是这家银行2018年之前支付水平的一半。上述人士表示，由此给平安的盈利带来的压力，部分解释了为什么这家保险公司决定开始公开游说拆分，而不是在幕后推动。

拆分是很难做到的

几十年来，汇丰在日益分化的世界中的地位，一直困扰着这家银行。

它上一次正式处理这个问题是在2015年，当时英国正在酝酿关于离开欧盟的可能公投。它对将其总部从伦敦迁往香港进行了审查。据一位参与审查的人士说，在审查过程结束时，它决定留在原地，“因为股东们担心银行的市值远远大于香港的经济规模”。

这位人士说，如果搬迁总部，意味着中国的央行，即中国人民银行，很可能不得不成为汇丰银行的“最后贷款人”，这意味着如果汇丰银行陷入财务困境，它将求助于这个机构。

美国银行的分析师在上周中国平安的公告后写道：“汇丰是世界领先的贸易银行，一些公司可能更喜欢受英国监管的银行，而不是可能受中国影响的银行。”

董事会征求了包括亨利·基辛格在内的专家的意见，还是认为搬迁总部将过于复杂和昂贵。汇丰将不得不重新注册，并重新发行自金融危机以来发行的，价值数千亿的吸收亏损的债务票据。

研究公司Autonomous的分析师表示，这些担忧在七年后仍然适用。

分析师马努斯·科斯特洛说：“我们看到了重大的法律和政治障碍…汇丰银行的资本结构，使得重新注册或拆分非常棘手。”

这项警告与周二大部分分析师的负面情绪一致，他们认为可能会有大量的重组成本，而且汇丰在亚洲以外的业务收入较低。汇丰的股价在伦敦攀升了1.6%，部分原因是平安的举动将迫使这家银行采取其他行动，如更快地退出亏损的美国零售银行业，并撇去其他表现不佳的业务。

然而，拆分汇丰的最大障碍可能是庞大的美元结算业务。自2000年以来，汇丰一直是香港唯一的美元清算结算机构，也是全球五大跨境交易清算机构之一。

科斯特洛说：“我们认为，美联储可能会对批准这种交易，将全球美元清算的主要部分转移到一个香港注册实体提出异议。”据一位接近汇丰银行的人士称，在这种情况下，汇丰银行的业务规模将被削减。

这位前平安高管说：“如果你想作为一家区域性银行经营，而你哪怕只交易了一美元，特别是当你的大部分业务与贸易有关时，那么你就会完全受到美国当局的支配，而不是中国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