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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乌克兰人和五个俄军士兵一起住在地窖里,他们从敌人身上知道了什么?

Peter Pomerantsev在大西洋月刊发表文章,一家为了躲避炮火而离开家的乌克兰人,回到家中地窖时,却发现里面多了五个俄罗斯士兵,双方决定暂时合住。

在这段时间里,双方从一开始剑拔弩张的对峙到一定的信任和沟通,俄罗斯士兵开始明白他们的这场战争是毫无意义的,乌克兰这边也明白了俄罗斯人走上战场也不是为了什么民族大义,而不过是为了挣份军饷还债。

这个特殊的事情让我们看到了战争结束的另一种方式,如果俄罗斯人民知道这场战争并不能拯救乌克兰,对俄罗斯本身也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也许就是战争的基石被瓦解的时候。

卢卡希夫卡学校(战前),By Nikride,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当俄罗斯军队开始炮轰乌克兰北部村庄卢卡希夫卡(Lukashivka)时,数十名居民逃到了霍博诺斯(Horbonos)家的地窖里。儿童、孕妇、卧病在床的退休老人,以及霍尔博诺斯夫妇,都躲在这户人家的桃园和菜地下面,静静等待着。

10天里,他们听着炮弹呼啸而过的声音,每小时都有好几次炮弹落地,留下了巨大的弹坑,烧毁了霍博诺夫妇的汽车,炸飞了屋顶。

最后,在3月9日,他们听到了重型武器和坦克进入村庄的声音,俄罗斯军队占领了卢卡希夫卡。

士兵们命令受惊的村民出来,然后将手榴弹扔进地窖,试图找出所有隐匿的乌克兰士兵。55岁的霍博诺西·伊琳娜、59岁的谢尔盖和他们25岁的儿子尼基塔,在邻居家的地窖里过了一夜,但那里又湿又冷,他们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地窖。

等他们到了地窖,他们发现里面住着五名俄罗斯士兵。

伊琳娜问道:“我们应该住在哪里?这是我们的家。”

士兵们告诉霍博诺斯一家,他们可以回家,大家可以一起住。

于是,霍博诺斯一家搬了回来。

他们与这五名俄罗斯士兵一起度过了大约三个星期,一起吃饭、散步、交谈。俄罗斯士兵会对他们的任务做出无意义的声明,会问一些关于乌克兰的令人震惊的基本问题,但同时也会对他们的动机和士气提出自己的理解。霍博诺斯会反驳他们的说法,愤怒地对他们大喊大叫,但也会和他们一起喝酒,利用这种信任来动摇士兵对普京战争的信心。

在这几个星期的时间里,霍博诺斯一家向我和我的同事安德里·巴什托维讲述了这个过程,卢卡希夫卡的地窖成为战争宣传战线的一个缩影:一边是俄罗斯人,他们重复着一连串关于进攻的谎言;另一边是乌克兰人,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家园怎么会侵略者摧毁,而这些侵略者还是被虚构的理由激励的。

然而,在与霍博诺斯夫妇以及在同一周与泽连斯基总统会面后,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家庭的经历也清楚地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着乌克兰和国外许多政治家、官员、记者和活动家,他们现在正在想方设法结束这场战争。

这个问题就是:如何说服那些被无休止地灌输了一系列谎言的俄罗斯人,放弃对普京入侵乌克兰的支持?

起初,霍博诺斯一家不敢与他们的俄罗斯舍友交谈。士兵们总是紧紧握着他们的枪。他们很少离开地窖,除非被叫去执行任务,乌克兰和俄罗斯军队在附近的切尔尼戈夫市周围地区展开了战斗,跟霍博诺斯家一样,俄罗斯士兵们也害怕头顶上的炮火。

然而,在这样的日子里,双方开始相互了解。最初聊的是一些无关战争的话题,比如食物,以及流行的乌克兰食谱。霍尔博诺斯家了解到,这五名士兵是军事机械师。其中有一位上尉,是这群人中最年轻的,才31岁。其他三人40多岁,其中两人曾在叙利亚服役;其中一人的脸在前往卢卡希夫卡的路上,被一辆车引爆的地雷烧伤,他骂骂咧咧地用药膏擦脸。

这四个人都来自西伯利亚。剩下一个人也是40多岁,鞑靼人,这个民族在俄罗斯中部有自己的群体。其他人觉得他不停地唱鞑靼人的曲子很烦人,并且会嘲笑他的胆小,因为当炮击开始时,他似乎总是第一个跑进地窖。

起初,上尉狂热地重复克里姆林宫的宣传。他说自己和俄国同胞在乌克兰,是为了拯救像霍尔博诺这样的人;士兵们打的不是乌克兰人,而是美国人;这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次“特别行动”。

他说,一旦战争结束,他们就可以在普京的统治下幸福地生活。

伊琳娜会提出反驳,说他们不需要救援,在卢卡希夫卡或乌克兰的任何地方,都没有美国士兵和基地,她也不想生活在普京统治下。

上尉说,他听说乌克兰人不能说俄语,伊琳娜告诉上尉,乌克兰人完全有选择任何语言的自由(我与霍尔博诺斯夫妇是用俄语交谈的)。

渐渐地,这位上尉心力交瘁,他不仅要面对伊琳娜的抗议,还有战争越来越严峻的事实。在冲突早期,他很振奋,认为征服就在眼前。他冲进地窖,喊着,“基辅被包围了!”,“切尔尼戈夫即将沦陷!”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基辅和切尔尼戈夫都没有沦陷,他的心情也越来越糟。

谢尔盖告诉我,有一次,他向上尉展示基辅在地图上的位置,这位俄罗斯人惊讶地发现,基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就在附近,而是在将近100英里之外。

其他士兵没有他们的上尉那么热心。有两个人退回到玩世不恭的状态,对俄国人或乌克兰人的报告或信息都不相信。脸被烧伤的那个人反对普京的程度,就跟队长支持普京的程度一样狂热。他公开咒骂他的总统,称他是山羊(形容人像山羊一样蠢笨)。

他从未投票给普京的政党。

By President.gov.ua, CC BY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渐渐地,一种信任感在彼此之间建立了起来。一天晚上,一个喝醉了的俄罗斯军士长在卢卡什夫卡游荡,他穿着皮大衣,戴着苏联徽章,威胁要杀死当地居民,为他死去的士兵报仇。他喝得酩酊大醉,倒不能实施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这并非个例。年轻的士兵们喝得酩酊大醉,对乌克兰人大喊大叫,说他们都要受到“惩罚”。

霍博诺斯夫妇很少走出他们的果园。他们觉得在自己的地窖里,和熟悉的五个士兵在一起更安全。

当俄国人离开地窖去喝酒或抽烟时,他们会邀请谢尔盖一起。这群人会用一点水稀释原酒,谢尔盖会用报纸页卷起烟草。他们的谈话变得更有思考性。

谢尔盖会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场战争的意义何在?”

俄国人绝望地回答说,他们来这里本来就不期待战斗,他们以为这只是一场庆祝。

一个人说,他们是来“参加基辅的胜利游行”。

士兵们的低落士气,他们的冷嘲热讽和不信任,在某些方面并不令人惊讶。普京著名的宣传系统一直以来都不是为了激发人们的热情,而是为了传播怀疑和不确定性,扩散各种“真相”版本,使人们感到迷茫,转而求助于一个强人引导他们走出黑暗。在国内政治背景下,这些策略是有效的,使人们保持被动,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当你想把一个国家推向战争所需的狂热时,它们就显示出自己的局限性。

在普京担任总统的前两届任期内,即2000年至2008年,我在俄罗斯工作生活,职业是电视制作人和纪录片导演。正如普京的一位公关顾问当时告诉我的那样,克里姆林宫在激励人们方面一直存在问题。每当需要进行支持政府的游行时,官员们就不得不用公车接送公务员并支付额外费用。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审查制度猖獗,但仍有数千人因抗议战争而被关押。尽管克里姆林宫声称国内人民支持这场入侵战争,但在俄罗斯城市的街道上并没有出现支持政府行动的大规模游行。

即使对那些相信阴谋论的俄罗斯人,即认为他们的国家受到了美国的威胁、俄罗斯应该是一个帝国的人,也怀疑克里姆林宫没有能力来实现这种野心。战争拖得越久,关于克里姆林宫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问题就越多。

人们就像那位与霍博诺斯一家生活在一起的军官一样,开始怀疑这个国家面对现实时的能力。

其他迹象表明,俄罗斯人并不完全相信克里姆林宫的说法。最近俄罗斯互联网上的一些热门搜索是关于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的下落,他被认为应对前线的错误行为负责,在那之后,有一段时间这位国防部长神秘地失踪了。

其他热门搜索是关于据称俄罗斯军队从基辅郊外的布恰撤退时犯下的暴行。独立机构公共社会学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对俄罗斯人进行了134次深入访谈,发现即使那些相信他们的国家被敌人包围、乌克兰战争是北约的错误这一基本观点的人,也怀疑莫斯科提供的证据。

进行这项研究的其中一名研究人员纳塔利娅·萨瓦利耶娃总结说:“许多人的态度在支持和反对之间徘徊……他们不理解入侵的原因,而是重复他们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观点。”

他们说,面对所有相关方打的‘信息战’和来自双方的‘宣传’,他们感到困惑。

在一个独裁国家,即使在最好的时期,民调结果也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在连使用战争这个词都可能被判处15年监禁的情况下,你能指望人们有多诚实?

但有证据表明,不仅仅是那些与霍尔博诺一家呆在一起的士兵,普通俄罗斯人的士气也不高。

就在入侵开始后,我获得的在一小群学者中流传的研究表明,尽管在一项具有全国代表性的民意调查中,近一半的受访者支持普京的“特别行动”,但支撑他们的情感是浅薄的希望和自豪感。相比之下,反对战争的五分之一左右的人有更深的感受,他们提到了羞愧、内疚、愤怒和愤慨。大约四分之一的人说他们没有强烈的意见,或有保留地支持战争,但依然表示他们对此感到悲伤。

普京的宣传策略,似乎比一开始看起来更容易被动摇。

随着这几周的进展,霍博诺斯一家看到,俄罗斯士兵开始明白他们造成了多少没有意义的损失。

霍博诺斯家的房子,一个他们陆续建造了30年的房子,被完全摧毁了,他们的图书馆被烧了两天,现在成了废墟。当伊琳娜无法忍受时,她会开始哭泣,并在地窖的黑暗中向士兵们大喊:“我们拥有这一切!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俄国人只是坐在黑暗中,沉默不语。

一天早上,她带着他们去采集野菜泡茶。当他们走过霍博诺斯人所剩无几的家禽时,士兵们为他们所带来的破坏而道歉。其中一人说,如果有一天他们能以客人的身份来访,那就更好了。

谢尔盖脸色铁青地说道:“你们到这里是为了杀我,毁了我的家,我们还能是朋友吗?我们只能是敌人。”

俄罗斯人再次道歉,很快所有的人都开始说这场战争毫无意义。他们甚至开始称它为战争。

By Ivan Radic, CC BY 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霍博诺一家也对俄罗斯人的动机有了不同寻常的了解。当我问谢尔盖,他认为是什么在驱使他们,他毫不含糊地表示,推动士兵们的不是民族自豪感和扩张热情,而是金钱。

士兵们都说他们有债务——抵押、贷款、医疗账单,他们很需要这份军饷。但军饷也不够他们还债。这群住在霍博诺斯的士兵是机械师,工作是修理坦克,所以他们能熟练地拆开坦克。在炮击间隙,他们会发现损坏或被毁坏的俄罗斯车辆,并用金线冶炼盘子。一个盘子可以给他们带回15,000卢布,大概200美元。

其他俄罗斯士兵则没有那么多创意。在俄军离开村庄的那一天,许多人抢走了所有能抢的东西。他们的坦克上堆满了床垫和行李箱,装甲车上塞满了床单、玩具、洗衣机。

那位鞑靼士兵来道别时,他告诉谢尔盖,自己很快就会退休,并承诺将把他的部分养老金寄给霍博诺斯。

从表面上看,俄罗斯官员可能会夸赞普京的新孤立模式,即声称他们的人民不在乎制裁,他们不需要任何其他国家,俄罗斯有自己的文明。但俄罗斯的行为表明情况并非如此。想想看,在宜家关闭俄罗斯门店之前,人们因抢购这家瑞典家具连锁店的家具而发生了踩踏事件,还有人们大量使用虚拟私人网络和镜像网站来使用Instagram和网飞。

经济学家认为声明的偏好(人们说他们想要什么)和揭示的偏好(人们的行动表现出来的他们实际上想要什么)是不同的。俄罗斯人可能会声称他们不需要西方,但说到底,那些俄罗斯士兵在乌克兰热衷于洗劫的商品,主要还是西方制造的。

没人能比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更关心如何吸引俄罗斯观众。他善于共情,找到与观众的共同点。这个能力可能来自于他作为演员、脱口秀表演和戏剧演员的经历。我与杰弗里·戈德堡和安妮·阿普尔鲍姆一起为《大西洋月刊》杂志采访他,当我告诉他我出生在基辅时,他与我交谈时没有中断眼神交流,他已经找到了与我的共同点。这是他在各个层面与个人和国家沟通策略的关键。

每次泽连斯基在另一个国家的立法机构发言时,他和他的团队都会研究这个国家的历史,找到与乌克兰现在所处经历的共同点。对英国来说,切入点是闪电战;对美国来说,切入点就是911事件。

从入侵一开始,他就试图直接与俄罗斯人对话,说他知道他们中也有好人。当然,他在采访中告诉我们,总有一些俄罗斯人认为乌克兰不是一个真正的国家,但也有许多人认为乌克兰是一个真正的国家,他们喜欢来乌克兰旅游。

他继续说道,困难在于这后一类人不再接他的电话了。

除了被流亡的俄罗斯民主人士小圈子以外,他和其他乌克兰人的呼吁似乎都没什么效果。尽管俄罗斯的民调结果有问题,但它显示出俄罗斯人对入侵的压倒性支持,当乌克兰人给他们在俄罗斯的亲人打电话,试图告诉他们战争真相时,结果往往令人沮丧,大多数人似乎拒绝自己的亲人提供的证据。

泽连斯基告诉我们,俄罗斯正处于一个“信息堡垒”中,这个堡垒既是心理层面的,也是技术层面的。

泽连斯基向我们解释说,“俄罗斯人不敢承认罪行,你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必须学会接受真相。”

他描述了实现这一目标所需的三个步骤:改变信息环境;一个承认侵略罪责的政治精英;以及最后,普通人自己承担起责任。

如何摆脱责任是克里姆林宫最大的困扰。普京最近说,俄罗斯“别无选择”,只能在乌克兰开展“特别行动”。文化、媒体、教育和法院的作用可以改变这种状况,但需要时间。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大多数德国人不承认自己是犯罪者,而是纳粹领导层和盟军轰炸的受害者。只有纽伦堡的战争罪行审判揭示了大屠杀的全部恐怖,再加上之后几十年的文化和教育干预,才改变了这种情况。

霍博诺斯家地窖里的情况很独特。俄罗斯人很少有机会如此直接面对现实和受害者。霍博诺斯夫妇的经历指出了一种可能的策略,让俄罗斯人民参与其中,可以加速普京战争的结束。

Photo by Yura Khomitskyi on Unsplash 

令人意外的是,战争不一定是最需要关注的主题。相反,真正重要的是影响俄罗斯人生活、定义他们行为的问题——抵押贷款、医药、学校、他们孩子的未来,以及他们融入更广阔世界的愿望。

为了使系统发挥作用,普京依靠数以百万计的人,包括医生、士兵、学者和警察,还要激发他们配合的积极性。这种积极性正在从系统中流失。普京是否有必要通过恐惧来进行镇压,因为监狱里已经挤满了人。

俄罗斯的终局并不会像政权更迭那样充满戏剧性,更不会发生革命。它所需要的只是人们在看到政府不再有能力、也不再为他们的利益行事以后,停止自己的责任(类似的事情发生在1980年代中期的苏联。由于人们放弃了这个系统,这个就系统崩溃了,导致精英们改变了方向。当时,阿富汗的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催化了人们的失望情绪。今天,乌克兰可以扮演同样的角色)。

独立俄罗斯媒体、西方和乌克兰的民主媒体和交流可以推动这一进程。尽管网站和一些社交媒体平台被禁,但与俄罗斯人民接触的技术手段还是存在的:广播、Telegram频道、卫星电视、安全短信群、网站镜像和虚拟网络等。

俄罗斯官方媒体现在铺天盖地地进行政治宣传,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灾难性的内容决定。俄罗斯人很快就会寻找其他娱乐方式。这种需求使人们有机会接触到非常规信源。

支持独立俄罗斯媒体(现在大部分被取消了)是至关重要的。在过去,这些媒体和组织通常吸引已经支持民主的受众。必须鼓励这些媒体接触更多的民众,这应该成为他们的优先事项。

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议程和受众,还有流派。我们都知道克里姆林宫是如何开展对外信息战的,他们利用网络喷子、兜售阴谋论的国家媒体,同时贬低和辱骂任何敢于批评他们的官员。民主政府接触普通俄罗斯人的努力必须是完全不同的。

可以考虑一下通过普通俄罗斯人参与的网络媒体,以及拥有大量俄罗斯粉丝的西方名人,如阿诺德·施瓦辛格(他最近向俄罗斯粉丝发出的呼吁视频获得了数百万次浏览),他描述了一个不同的俄罗斯。还可以考虑反应迅速的媒体,俄罗斯人可以询问有关前线发生的事情的细节,并得到证据确凿的答案;还有在线论坛,医生们讨论普通人如何处理迫在眉睫的俄罗斯健康危机;以及YouTube频道,心理学家们深入研究俄罗斯人正在经历的心理压力。

在卢卡希夫卡,伊琳娜·霍博诺斯告诉我,有时她都奇怪自己还会感到幸运。随着普京的军队从基辅和切尔尼戈夫撤退,她的村庄没有遇到最严重的暴行。她说,是的,她的家已经变成了废墟,她和谢尔盖为之奋斗一生的一切都消失了,但本来会更糟糕。

当我驱车返回基辅时,我回想了伊琳娜的故事,以及几天前泽连斯基告诉我们的事情。伊琳娜似乎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但实际上她和她的家人所做的远远不止这些。泽连斯基是锲而不舍地通过他的同情能力,而霍博诺斯夫妇则通过他们与俄罗斯敌人的对话,向我们展示了这场战争如何才能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