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莉在纽约时报发表文章，随着各种危机不断涌现，人们对中国的发展道路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担忧。加美编译，不代表本站意见。

一年前，当许多国家仍在为新冠疫情所困扰时，中国是难得的一个在疫情中依然保持繁荣的国家。它也是唯一一个在2020年报告了经济增长的主要经济体。即使中国政府对私营部门的监管打击变得像是一场政治运动，全球投资者依然看好中国的股票。

这导致中国的一些人认为，一党制为传统的自由民主提供了一个令人信服的替代方案。他们说，美国在政治和经济上正在衰落，而世界正在“向中国倾斜”。许多中国人在网上为这种说法欢呼。

然而一年后，中国国内的基调更多是焦虑、愤怒和绝望。在过去的一个月里，由于新冠病毒在全国蔓延，中国数以亿计的人在封锁中挣扎。由于地缘政治、监管和疫情的不确定性，外国投资者正在抛售中国股票。中国政府支持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乌克兰发动战争，这受到了世界的批评，甚至有可能受到制裁。

这一切都导致人们对中国的发展道路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担忧。甚至担忧中国领导人手中是否掌握了太多的权利，他将在今年年底的共产党大会上寻求第三个五年任期。

在社交媒体上，越来越多的公民指责共产党违背了它与人民的社会契约。为了换取经济增长和社会稳定，他们曾容忍，有时还会赞扬一党专政。但是，中国政府严格的新冠封锁措施给整个城市带来了压力，监管打击导致很多人失去了工作和收入，使他们的未来比几年前更加不确定和阴暗。

官方报纸《光明日报》发表评论称，政府坚持推行“清零”政策导致了严酷和不可预测的封城，随后，微博上的用户发表了近万条评论，其中绝大多数人呼吁政府结束这一战略。一个叫“地球人1990”的用户写道：“请读读这些评论，请看看普通人的生活”，然后评论功能被禁，第二天，所有的评论都消失了。

在中国驻美国大使为《华盛顿邮报》写了一篇关于中国对俄罗斯入侵乌克兰的立场的评论文章后，数以万计的微信社交媒体用户急于在中文翻译上发表评论。这些帖子中的绝大多数都批评中国的立场，即在中立的外衣下支持俄罗斯。一条评论说：“在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中，没有中立可言，脚踏两条船，最终只会落水。”

所有这些评论最后也被和谐了。

一个标题为《中国的光荣与梦想的消亡》的视频在网上疯传，视频哀叹政府对私营部门的镇压带来了灾难性的影响。这段视频引起了中国许多顶级投资者、学者和企业家的共鸣，包括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公司腾讯的一位联合创始人，他已经离开了这家公司。这条视频现在已被删除。

私下里，一些学者和商界人士正在讨论，中国领导人过于专注于与美国相抗衡，并想借此证明中国政治模式的可行性，一些人担心这种关注已经成为一种执念。

现任领导人说，国家之间的竞争最终是政治制度之间的竞争。2021年1月，他对高层干部说，对疫情的处理“证明哪个国家的领导和政治制度更有优势。时与势都在我们这边”。

中国公民在批评领导人时必须非常小心，他的一些批评者已被判处高达18年的监禁。因此，一些人只好引用前最高领导人的话来委婉表达他们的不满，即现任领导人已经脱离了为中国提供了数十年繁荣、且行之有效的改革开放道路。

一些人引用前最高领导人邓小平的话说，从入侵中国中受益最大的两个国家是日本和帝国主义的俄罗斯，在某种程度上还有苏联，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暗示中国应该与俄罗斯保持距离。

他们分享了前国家领导人江泽民在1999年与法国前总统雅克·希拉克的妻子贝尔纳黛特·希拉克共舞的照片，说那是中国在世界范围内更受欢迎的日子。

他们引用了前国家领导人胡锦涛的著名指示，即中国应该“不折腾”，一位中国外交官将此解释为避免像文化大革命那样使国家陷入混乱和贫困的政治运动。在当前背景下引用这句话，相当于对中国现任领导人的执政风格进行了委婉的批评。

他们甚至以苏联为例来证明独裁统治的危险性。根据社交媒体平台微信上发布的一篇文章，“一个治理现代化的国家，应该有制度防止一个人可以把一个国家带到深沟的现象出现”。

公众被压抑的愤怒不可能动摇中国政府的决策，也不可能威胁到共产党的统治，因为共产党惯于通过思想灌输和恐吓使人们听话。但是，这些言论标志着，在现任领导人的统治下，不再仅仅只有高压下的沉默。

两年前，中国为庆祝其自上而下的统治方式的优点，强调了在武汉仅用10天时间就成功建造了一家新医院，并在三个月内遏制了新冠病毒的传播。今天，许多人认为临时方舱医院是中国政府顽固地使用高成本新冠政策的象征，这种政策似乎主要是为了证明其制度的优越性。

中国无情的疫情控制措施被称为“白色恐怖”，这指的是那些身穿白色防毒服的大批社区工作人员。人们分享了抗议活动的视频和照片，其中示威者高呼：“我们需要工作！”和“我们需要吃饭！”

一些评论家说，中国浪费了在疫情控制方面取得的早期成功，因为它认为仅凭其政治意愿就足以战胜病毒。他们质疑政府为什么不把部署在大规模测试和隔离的巨大资源用于疫苗接种活动，特别是在老年人中。他们问道，中国政府为了民族自豪感而不批准更有效的西方疫苗，这算不算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

许多人指责政府没有看到企业和个人必须做出的巨大牺牲，强调人们在疫情下的艰难生活，他们不得已拖欠抵押贷款和其他个人贷款。他们感到愤怒的是，一些人死于心脏病、哮喘、癌症和其他疾病，因为医院根据新冠限制规定拒绝收治他们。

网上有一句调侃被疯传：“你可以死于任何原因，但就是不能死于新冠。”

面对公众的不满，中国政府仍然毫不动摇。

周一，《人民日报》的一篇评论说：“两年多来，中国显著的制度优势、强大的国家力量已在抗疫中得到充分证明，‘动态清零’是14亿多人口大国当前务必守住的疫情防线。”

中国政府在支持俄罗斯方面也是挖空心思，它发表了一系列官方评论，将乌克兰战争归咎于美国的霸权主义。周二，《人民日报》的一篇评论称美国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它称这场战争为“危机”。周三，同一版面的另一篇评论说，美国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并对俄罗斯实施制裁，是“火上浇油”。

这让很多人感到不安，他们担心中国亲俄罗斯的立场可能会加速中国与西方的脱钩，甚至导致类似俄罗斯的制裁，这将对技术、贸易和资本市场产生巨大影响。

民族主义作家王小东在微博上问他的粉丝：“如果中国与俄罗斯被罩在铁幕的同一侧，是好是坏？”他的结论是中国应该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因为它将不得不付出极高的代价。

中国唯一有些松动的政策领域是其对私营部门的监管打击。在3月中旬中国股市遭到严重抛售后，中国的经济领导人刘鹤敦促政府机构推出有利于市场的政策，并在推出任何有可能伤害市场的措施时三思而行。

但中国的政治运动式的监管镇压已经造成了损害。曾经在中国很少见的大规模裁员，如今出现在科技、房地产、教育和网络游戏等领域，这些行业受打压的影响最严重。关于失业的帖子被大量转发，因为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弥漫着一种悲观的情绪。

一篇关于中国四十年的经济转型和个人梦想的帖子题目是《站在历史的拐点：回看那段鎏金的时光》。其中写道：“我们都曾以为这将会是明天，这将会是未来。然而，南柯一梦，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