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宣布，其率领的自由党与新民主党达成了一项《为加拿大人现在就提供的信任供给协议》（Delivering for Canadians Now, A Supply and Confidence Agreement）。协议从2022 年3月22日开始，到2025年6月结束。在这一时间内，自由党会与新民主党一起推进一些和民生相关的重点议案，新民主党同意在信任和预算问题上支持自由党，不会阻碍自由党在重点议案方面的工作。
由于两党在众议院所占席位过半，签订协议可以减少一些议案的讨论时间，也增强了加拿大人对政府的信任。但两党的抱团却招来了保守党的反对，保守党临时领袖坎迪斯·伯根（Candice Bergen）周一晚间发表声明表示加拿大将在两党协议生效后经历“艰难的历程”。
事实上，这并非加拿大自由党和新民主党首次牵手合作，历史上两党多次合作都取得了不错的成功，而这次合作能否顺利走到最后也将备受瞩目。
两党并非首次合作
加拿大自由党和新民主党合作的历史源远流长。早在1985年安大略省选举之后，新民主党领袖鲍勃·雷（Bob Rae）与自由党领袖大卫·彼得森（David Peterson）签署了“自由-新民主党协议”（Liberal-NDP Accord）。
当时，由省长弗兰克·米勒（Frank Stuart Miller）领导的安大略进步保守党在省议会中有52个席位，彼得森所在的自由党有48个席位，雷所在的新民主党有25个。进步保守党虽然席位数量最多，但离成为议会多数党还是少了11个席位。
新民主党领导人雷为了获得更多机会，分别与省长米勒和自由党的彼得森进行了谈判。最后雷和彼得森达成了协作的共识，制定了一项为期2年的协议，其中规定自由党将在新民主党的支持下组建政府，也会实施多项新民主党有意推行的政策，而新民主党需要对现在的执政党——进步保守党提起不信任动议。
随后，进步保守党在不信任动议中被击败，自由党党领彼得森很快接替辞职的米勒成为了新省长。
在雷的支持下，彼得森实施了新的社会关注度较高的法案，改善了安大略省薪酬公平、额外医疗收费、竞选支出限制、养老金改革等问题。尽管雷经常批评彼得森处理问题的方式，但在这2年里从未动摇过彼得森政府。
除了地方外，在国家层面，两党也有“相互帮助”的时候。
2005年，当时的加拿大总理保罗·马丁（Paul Martin）领导的自由党政府是一个少数党政府，为了在两年内增加46亿加元的社会项目支出，马丁与新民主党领导人杰克·莱顿（Jack Layton）达成协议。马丁需要回应是否取消企业减税措施，并降低学费，建造更多经济适用房，增加外国援助并增加支出处理污染问题，而新民主党会在议会预算投票上投赞成票。
到了2008 年，当时的加拿大总理斯蒂芬·哈珀（Stephen Harper）上任后，他也带领着他的政党保守党建立起了一个少数党政府。但自由党和新民主党反对当时的经济计划，新民主党领导人莱顿又要求党内人士联系自由党人，讨论建立联盟，将保守党和哈珀赶下台。
据《多伦多星报》报道，巧合的是2008年会谈中的两位关键人物，也参与了现在两党签署的信任供给协议的会谈。现任特鲁多幕僚长的凯蒂·特尔福德（Katie Telford）曾在2008年担任自由党领导人副参谋长一职，现任新民主党全国总监的安妮·麦格拉思（Anne McGrath）则是当时的新民主党主席。
其实在2021年大选结束后，就屡屡传出两党签订协议、乃至“结盟”的传闻，另有媒体猜测，也许两党间曾经的协议和合作方式为特鲁多和辛格的谈判提供了灵感。
稳定的议会带来双赢局面
在宣布信任协议达成的当天，特鲁多在讲话中说：“我们是不同的政党，我们代表不同的东西。但是，在我们有共同目标的地方，我们不能让分歧妨碍加拿大人得到应得的东西。这就是我们采取这一步的原因。”
在2021年的第44届联邦大选结束后，特鲁多领导的自由党虽然获胜，但只获得了159个众议院席位，没有成为席位超过半数的多数党，让他们常常无法顺利推进议案。如果反对党对议案提起不信任投票，那么需要170 张支持票才能通过议案。
新民主党在众议院有25个席位，正好补上了11票的空缺，可以说新民主党的同意票给了自由党有力的支持。特鲁多也表示，这一决定将使政府可以在可预测和稳定的情况下继续工作，更好地为加拿大人服务。
此前曾有分析人士表示，2021年提前选举的结果显示了加拿大人现在对政客竞选不太感冒，他们想要的是让国会议员把事情做好。尽管自由党和新民主党虽然之前存在一些分歧，但在政府应该关注哪些问题的领域，他们的大致方向还是一致的，这为他们现在的合作打下了基础。
签订这份协议对于两党都有好处。对于自由党来说，未来他们免除了很多谈判环节，更容易绕过反对派的拖延策略。对新民主党而言，如果政府推出了一些新策略，他们也会因为参与了推进工作享有功劳。
同时新民主党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作为合作的条件，自由党同意推行新民主党长期以来的主张，例如实施牙科保健计划、全国药品保健计划、为贫困人口提供更多的便宜的住房资源、与原住民和解、对银行和保险公司征收更高的税收等。
其中，最重要的计划是牙科保健计划和全国药品保健计划。调查显示，这两个计划会受到加拿大群众的广泛支持。若两党会在上面这些关键政策领域开展合作，既能收获民心，为下一届大选赢得优势，也能保障特鲁多政府的平稳运行，避免自由党再次提前举行大选。
当然，这次签署的信任供给协议，并不能完全保证两党合作能够维持到2025年。在签署协议时，新民主党人就强调了与自由党签订协议不等同于结盟，而是为了推动更多政策。辛格在发布会上表示，如果自由党不履行承诺，新民主党也会放弃支持自由党。
3月24日，加拿大联邦自由党议员蒋振宇就自由党与新民主党达成协议召开的媒体圆桌会上，他也重申了：“这项协议不是要妥协任何一方的核心信念，也不是要否认我们之间的不同。它是要确保这些不同不会阻碍进步和每个加拿大人的利益。”
蒋振宇还表示，在议会中，每个政党都基于自己的价值观做决定。尽管自由党和新民主党基于合作的原则达成了协议，但他们仍然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不同政党，“所以，如果自由党在国会提出法案，新民主党不同意，新民主党仍然可以投反对票。而如果新民主党在国会提出法案，自由党不同意，自由党也可以投反对票。”
对保守党来说意味着什么？
自由党和新民主的这次合作，对于这两党来说是共赢，但保守党恐怕要坐立难安了。长期以来，保守党和自由党在议会上分庭抗礼，此次有了新民主的助力，保守党的势力必将会受到压制。
所以特鲁多刚宣布两党合作，就招致了大量保守党人的批评。临时保守党领袖伯根指责，这份协议实际上将政府的权力交给了“社会主义”新民主党。
目前保守党在众议院有119个席位，自由党和新民主党的协议对保守党推行的政策会带来不利影响。但也有保守党成员认为，特鲁多政府保持稳定对保守党来说也是好事，一位匿名的保守党人在接受《环球新闻》采访时表示：“用三年时间来重建保守党的基础设施，筹集资金，招募候选人，准备和路试政策，这实际上是给我们的一份巨大礼物。”
在上一次大选中，保守党领袖艾琳·奥图尔（Erin O’Toole）从获得党内领导权，到参加2021年大选只有一年的时间。奥图尔领导保守党时，他在枪支和气候变化等方面主张的一些政策与其他保守党党人不同，甚至引起了一些选民的不满。
评论人士认为，在奥图尔失败后，保守党人用大量的时间寻找错误的原因，抗议现在的特鲁多的一些政策，例如公开支持卡车司机的反疫苗行动。目前，保守党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新领导人，将情绪从失败后的愤怒变为理性，思考自由党和新民主党计划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在协议通过后，伯根就已经警告两党在出台政策上要保持谨慎，政府很可能因为一些新政策需要大规模扩张新的部门并且增加税收。一些保守党人认为，协议对减少赤字、减少通胀和降低生活成本没有帮助。
例如，最被两党看重的牙科护理和医药保健等新的社会计划可能需要数十亿加元的支出，高额支出会加重通胀，进一步提高加拿大生活成本。过高的财政压力可能会使加拿大在未来无法偿还债务，导致信用评级降级。
而为了与北约盟国共同面对俄乌战争发生后带来的威胁，自由党和新民主党也在讨论是否要增加国防开支。新民主党认为，对国防开支不能影响到在医疗保健或其他民生领域的支出。这样一来，两党协议为了社会计划，将会限制很多财政空间。
加拿大全球事务研究所所长、国防专家大卫·佩里（David Perry）在接受《多伦多星报》采访时表示，如果加拿大要为民众长期提供成本昂贵的民生服务，那么国防开支就要重新算了。他估计，如果政府要在 2022到2023 年预算中实现北约军费开支的目标，就需要在一年内增加160亿加元的国防开支，高于今年的260亿加元。
另一方面，自由党和新民主党都无法向选民们保证未来可以解决购房压力的问题。房价是一个广受加拿大民众关注的问题，据调查，目前租房的加拿大人中有57%的人表示他们租房是因为他们买不起房，64%的受访者表示，天价首付是阻止他们买房的第一大障碍。
分析人士指出，增加郊区的房源供应可以降低房价，但政党也要考虑郊区生活的人面临着和城市居民不同的压力，他们在面临还贷和城区通勤的双重困难。根据之前的选举结果来看，在郊区生活的选民对特定政党的忠诚度较低，政党们都想赢得这部分中间选民的选票。
2021年的大选时，保守党通过减税政策吸引了大量郊区选民。据统计，在2021年的选举中保守党30%的选票来自人口密度低的地区，另外31%来自中低密度地区的选区。
有分析认为，这次的合作短期看或许有利于自由党，但长期来看可能会流失一部分中间选民。这些可能会流失的中间选民，对保守党和新民主党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另外，自由党和新民主党签订协议后，若两党改善社会民生的计划失败，保守党则可以借机提出受选民支持的提案，为赢得下一次大选做准备。
（ April Wang对本文有贡献）
参考资料：
https://www.theglobeandmail.com/opinion/article-the-liberal-ndp-deal-is-all-about-politics-not-policy-for-both-sides/
https://www.cbc.ca/news/politics/trudeau-singh-how-it-will-work-1.6393710
https://www.cbc.ca/news/politics/liberal-ndp-parliament-2021-election-singh-trudeau-1.6212939
https://globalnews.ca/news/8700158/trudeau-singh-liberals-ndp-tentative-deal/
https://www.ctvnews.ca/politics/what-the-liberal-ndp-deal-could-mean-for-aggressive-options-on-defence-spending-1.5829785
https://www.cbc.ca/news/politics/liberal-ndp-trudeau-singh-parliament-1.6393856
https://www.cbc.ca/news/politics/trudeu-jagmeet-singh-deal-government-1.6393021
https://www.thestar.com/politics/federal/2022/03/21/deal-in-the-works-between-liberals-and-ndp-that-would-keep-justin-trudeaus-government-in-power-in-exchange-for-ndp-friendly-measures.html
https://globalnews.ca/news/8701396/liberal-ndp-deal-help-next-conservative-lead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