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的Matthew Goldstein报道了正在美国审理的一马公司案件的进展，此案的被告是高盛的黄宗华，他曾经的老板蒂姆·莱斯纳却是指证他的检方的主要证人。然而，莱斯纳有着经常说谎的不光彩记录，因此他的证言将对此案有多大影响仍未可知。

这个问题似乎像是在开玩笑，其实意在挑衅一位明星证人：“你认为你擅长撒谎吗？”

这是历史上最大的国际贪污案之一在美国本土进行的唯一一次审判，涉及从马来西亚人民手中掠夺来的数十亿美元，而这个问题可能是其中的关键。

高盛公司的一名前银行家黄宗华（Roger Ng）被指控参与了一项贿赂和回扣计划，并促成了这场欺诈，从马来西亚主权财富基金中掠夺了40多亿美元，用于从曼哈顿、伦敦、比佛利山庄购买海量的珠宝、艺术品和房地产。

黄在高盛的前老板蒂姆·莱斯纳（Tim Leissner）多年来是高盛在亚洲最强大的交易商之一。现在，他是政府的关键证人，而且他也承认自己是个信口雌黄之人。在布鲁克林联邦法庭的证人席上，他承认自己误导了同事、调查人员和他的三个妻子。但是，当黄的律师问他是否认为自己是一个谎言大师时，莱斯纳冷静地回答说：“我不这么认为。”

莱斯纳10天的证词，包括6天激烈的交叉质询，阐述了这场全球欺诈案的细节，此案推翻了马来西亚总理，并迫使世界上最负盛名的金融机构之一高盛公司在美国法官面前承认，在公司153年的历史中，它首次犯了罪。

陪审员的问题是：莱斯纳所说的有多少是真的？

莱斯纳向法庭承认，他“撒了很多谎”，包括向他现在已分居的妻子，模特和时装设计师基莫拉·李·西蒙斯（Kimora Lee Simmons）出示了一份假的离婚判决书，为了让她在八年前嫁给他。但他坚持表示他说的有关黄的事情是真相，检察官说黄帮助阿布扎比的官员，以及与当时的总理纳吉布·拉扎克有关的有权势的马来西亚人敛财。

从“一个马来西亚发展有限公司”（简称1MDB或一马公司）主权财富基金中掠夺的金钱为大规模消费提供了资金，其中包括梵高和莫奈的画作、停靠在巴厘岛的游艇、私人飞机和送给一位超级名模的Acrylic透明三角钢琴。它资助了贝弗利山庄的一家精品酒店，购买了EMI音乐出版组合的股份，并帮助制作了《华尔街之狼》，一部由马丁·斯科塞斯导演的，关于华尔街腐败的电影，并使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获得了金球奖。

这次审判可能是这一丑闻的最后一幕。高盛公司已经支付了50亿美元的罚款，并代表一家亚洲子公司认罪。莱斯纳认罪，正在等待判刑。前总理纳吉布在本国被定罪，并被判处12年监禁。

这场大戏中唯一不太可能面临审判的核心人物是金融家刘特佐（Jho Low），他被指控为这项计划的大胆设计师，并且是一名逃犯，据信目前居住在中国，不在美国检察官的管辖范围内。

莱斯纳说，刘是涉及所有一马事务的“决策者”，但黄是他在高盛的主要联系人，高盛为这项基金安排了65亿美元的债券交易，从中赚取了大约6亿美元的费用。

莱斯纳说：“是黄宗华让刘特佐成为了自己的客户。”

他作证说，黄安排了许多会议来设计这项计划，包括在刘的伦敦公寓举行的一次会议，期间，刘在一张纸上写出了所有将获得贿赂和礼物的官员的名字。莱斯纳说，由于帮助安排付款，他获得了超过8000万美元的收入。检察官辩称，黄的份额为3500万美元。

黄的律师说，莱斯纳夸大并歪曲了事实，以取悦检察官并获得较轻的判决。他们认为，黄收到的钱是为了偿还莱斯纳的一位妻子欠黄的合法债务。

黄的首席律师马克·阿尼菲洛在庭审休息时告诉纽约东区美国地区法院首席法官马戈·布罗迪，“我将向陪审团证明他是个骗子”。他形容莱斯纳是“擅长欺骗”且“狡猾多端”。

阿尼菲洛律师说：“像他这样的人不多。”

自调查开始以来，莱斯纳的可信度一直是一个问题。在一场将莱斯纳塑造成一个恶棍雇员的运动中，银行告诉监管机构和执法官员，他是一个骗过银行所有人的大师级骗子。

前检察官、纽约法学院专门研究法律道德的教授丽贝卡·罗夫说，依靠这样的证人可能很棘手，但“这并不是致命的打击。”

她说，检察官可以争辩说证人是“一个烂人”和“一个不断说谎的骗子”，但他也有“浪子回头的时刻”。

她说：“如果你的证人是一个经常撒谎的坏人，这样的说法可能会管用。”

阿尼菲洛律师让莱斯纳详细说明他自己，而不是黄，是如何监督大部分贿赂款的支付的。通过让莱斯纳承认他出席了刘2012年在拉斯维加斯为自己举办的一个明星云集的31岁生日派对，阿尼菲洛律师强调了莱斯纳与刘的密切关系（莱斯纳说黄也参加了，尽管黄不在宾客名单上）。

阿尼菲洛还让莱斯纳讲述了他欺骗妻子的多种方式，特别是西蒙斯。莱斯纳承认，在与西蒙斯约会时，他用第二任妻子朱迪·陈的名字开了一个电子邮件账户，与西蒙斯交流，而且当他和西蒙斯结婚时，他仍然未与陈离婚。

阿尼菲洛还揭穿了莱斯纳对于一马计划细节的描述，特别是在刘公寓的关键会议。他向莱斯纳追问，为什么他会在2018年6月被捕后告诉联邦调查局，当时摩根士丹利的另一名银行家也在场。

莱斯纳说，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会出现在联邦调查局探员的问讯记录中。当看到联邦调查局报告的副本时，莱斯纳回答说：“我不知道这是谁写的，也不知道这份报告是怎么写出来的。”

由于莱斯纳在2018年8月认罪前后被执法部门约谈了大约50次，阿尼菲洛反复逼问莱斯纳他是如何把会议的细节透露出来的。莱斯纳没有解释为什么他直到去年4月接受联邦调查局的讯问时，才提到了刘在图表上写下的人名。

当被迫讨论他的一些欺骗行为时，莱斯纳听起来几乎是怯懦的，包括当他作证说曾用一些掠夺来的钱为他的一个女朋友买了一幢价值一千万的房子，这样她就不会去揭发他。

莱斯纳说，他并不对自己的谎言感到骄傲，他说，在他被捕后，他曾向联邦调查局撒谎，因为他很害怕。不过，他最终还是“坦白了”。

作为认罪协议的一部分，莱斯纳同意上缴4400万美元和一家公司价值数亿的股份。由于他的合作，他暂时避免了呆在监狱中（黄在2019年被引渡到美国之前，在马来西亚的监狱里待了六个月。）

莱斯纳的合作帮助检察官获取了高盛的认罪，这是一种典型的起诉策略，即与白领被告达成交易，以获得所谓的更大利益。但让莱斯纳对他曾经的下属作证，这点是不寻常的。

前检察官罗夫说：“在这样的案件中，你应该希望避免让一个合作者对下属作证。”

一些律师推测，联邦检察官本没有准备让莱斯纳出庭作证。相反，他们可能寄希望于黄在审判前认罪，从而使莱斯纳的众多不可告人之事保密。

黄的审判将至少再进行两周，很难知道莱斯纳的证词将在陪审团的审议中起到什么作用。政府正在传唤其他证人，以证明两人在寻求利润丰厚的债券承销业务时如何违反了高盛集团的规定，并审查黄和他妻子的银行记录。

即使陪审团相信莱斯纳的证词，诉讼也可能不会结束。

审判不得不暂停数天，以便让黄的律师有时间审查数万封电子邮件和其他属于莱斯纳的私人文件，这些文件是检方在审判开始后才交付的。检察官承认这种延迟是“不可原谅的”。

阿尼菲洛说，政府未能及时提供这些文件，妨碍了他为审判做好准备的能力。法律专家表示，如果黄被定罪，这个问题可能会使他有理由提出上诉。

罗夫说：“这是不可原谅的杂乱工作，你有义务把这件事做好，特别是当你在处理一件知名度高的大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