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政府周四（3月10日）宣布对阿布拉莫维奇实施制裁，包括冻结其资产和发布旅行禁令。纽约时报发表文章称，近日一些帮助俄罗斯富翁管理资产的西方公司纷纷避嫌，但也有一些公司，面对价格越来越高的服务合同价格，选择继续为阿布这样的富豪工作。
在纽约市郊一栋不起眼的办公楼里，在一组气派的金属门后面，一个小团队为一位俄罗斯寡头管理着数十亿美元的资产。
据知情人士透露，多年来，一群富有的俄罗斯人利用纽约州塔里敦（Tarrytown）的一家金融咨询公司“康科德管理咨询公司”（Concord Management），秘密地将资金投资于大型美国对冲基金和私募股权公司。
离岸空壳公司错综复杂的网络使得人们很难确定康科德管理的是谁的资金。但其中一些人说，大部分资金属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亲密盟友罗曼·阿布拉莫维奇。
康科德只是美国和欧洲顾问群中的一个，这个庞大的顾问群包括一些全球最大的律师事务所，长期以来它们一直帮助俄罗斯寡头在西方的金融、法律、政治和媒体领域里轻松游走。
现在，随着美国和欧洲对那些与普京关系密切的人实施制裁，这些公司正在为如何对待这些利润丰厚但有争议的客户而伤透脑筋。
许多公司正在抛弃他们，但也有一些公司似乎在坚持与他们合作。其他人则不愿透露他们正在做什么。
与此同时，律师和投资顾问正在因为他们所做的工作和服务的对象受到严格的审查，而几周前，他们还完全没有受到公众的关注。
康科德公司的代表拒绝发表评论，这家已经引起了国会调查员的注意。周三，一位立法者写信给拜登政府，要求冻结阿布拉莫维奇在康科德的资金。
在英国，专门从事隐藏资产的律师行业非常兴旺，议员已经在议会上发言，谴责那些继续与寡头合作的律师和律师事务所。
从法律上讲，只要遵守规则，为受到制裁的公司、个人或政府工作并没有错。
在美国，律师可以在法庭上或政府机构面前代表这些客户，他们可以就如何遵守制裁规定向客户提供建议。游说者和公共关系公司必须从财政部获得许可证才能代表这些实体。
知情人士表示，由于官僚障碍和声誉风险，代表受制裁的寡头的法律和游说公司的价格已经飙升至数百万美元。
对许多公司来说，如此高的报酬并不足以弥补为与克里姆林宫有联系的寡头工作所带来的潜在声誉损失。一批西方游说、法律和公共关系公司最近放弃了他们的俄罗斯客户或业务。
世达律师事务所（Skadden Arps）的一位女发言人说，它“正在结束我们对阿尔法银行的代理。”这家由俄罗斯寡头控制的公司已被受到了制裁，世达律师事务所也曾代表英格兰切尔西足球俱乐部的亿万富翁阿布拉莫维奇，但她不愿透露这项工作是否还在继续。
年利达国际律师事务所（Linklaters）和诺顿罗氏（Norton Rose Fulbright）都表示他们正在结束与俄罗斯客户的合作。另一家大型事务所德普律（Debevoise & Plimpton）的女发言人表示，它正在终止几个客户关系，并且不会再接受任何俄罗斯新客户。总部设在伦敦的大型律师事务所亚司特（Ashurst）表示，它不会“为任何新的或现有的俄罗斯客户提供服务，无论他们是否受到制裁”。
会计巨头普华永道、毕马威、德勤和安永曾为寡头及其离岸空壳公司网络提供了大量服务，他们也表示将离开俄罗斯客户或切断与当地分支机构的联系。
一些公司与俄罗斯客户分道扬镳，但是在入侵发生前的几天，这些公司还对他们的客户赞不绝口。
上个月，一位从财政部官员转行的说客给白宫写了一封信，认为俄罗斯的Sovcombank不应该面临制裁，理由是这家银行对性别平等、环境和社会责任的承诺。
Sovcombank已同意每月向这家说客公司——水星公共事务公司（Mercury Public Affairs），支付9万美元的工作费用。
拜登政府最近对Sovcombank实施了制裁。在宣布这一消息后的几个小时内，水星公司向司法部提交了文件，表示它将终止与Sovcombank的合同。
在2月中旬，英国希林斯（Schillings）律师事务所代表俄罗斯寡头阿利舍尔·乌斯曼诺夫，他是普京的长期盟友。
两周后，欧盟和美国财政部对乌斯曼诺夫实施了制裁。希林斯的发言人奈杰尔·希金斯说，公司“没有为任何受制裁的个人或实体服务”。
另一位律师托马斯·克莱尔曾代表俄罗斯寡头奥列格·杰里帕斯卡等客户给新闻机构写过威胁信。例如，2019年，他警告说，他可能会让《纽约时报》“为杰里帕斯卡面临的巨大经济损失负责”，当时杰里帕斯卡正受到制裁。
克莱尔本周表示，他的公司Clare Locke自9月以来就没有再为杰里帕斯卡工作过，“我们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合作”。
俄罗斯石油公司、俄罗斯外贸银行、阿尔法银行、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等俄罗斯公司现在正受到制裁，它们的代表律师事务所包括伟凯律师事务所（White & Case）、欧华律师事务所（DLA Piper）、德杰律师事务所（Dechert）、瑞生国际律师事务所（Latham & Watkins）和贝克博茨律师事务所（Baker Botts）等美国知名律师事务所。
这些公司都不愿透露他们是否仍在与俄罗斯公司合作。
世界上最大的律师事务所之一贝克·麦坚时（Baker McKenzie）依然在官网上表示，它代表“一些俄罗斯大型公司”，包括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和俄罗斯外贸银行。公司表示，它正在“审查和调整我们与俄罗斯有关的业务和客户工作”，以遵守制裁规定。
在华盛顿，著名的制裁律师埃里希·法拉利正在代表杰里帕斯卡起诉财政部，杰里帕斯卡正在想办法推翻2018年对他实施的制裁，他声称这些制裁导致他损失了数十亿美元，并使他在国际商业界的声誉受到了伤害。
说客罗伯特·斯特雷克表示，他最近曾代表正受到制裁的几个俄罗斯寡头和公司进行了商谈。他以前就曾代表过受制裁的客户，包括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和刚果民主共和国前总统卡比拉的政府。
斯特雷克说，如果财政部向他提供必要的许可证，并且如果潜在客户反对俄罗斯在乌克兰的侵略，他将考虑接受他们的委托。
康科德管理公司似乎完全致力于管理一小撮俄罗斯超级富豪的资金。
这家未注册的投资公司自1999年以来一直在运营，有大约20名员工。根据康科德公司现任和前任员工的在线简介，这家公司专门投资于私募股权公司经营的对冲基金和房地产基金。
与康科德及其创始人迈克尔·马特林打过交道的华尔街银行家和对冲基金经理说，它监管的资金在40亿至80亿美元之间。
目前还不清楚其中有多少属于阿布拉莫维奇，他的财富估计为130亿美元。他的发言人罗拉·布伦特林拒绝对康科德管理公司发表评论。
多年来，康科德将客户的资金引向了著名的金融机构：全球资金管理公司贝莱德、私募股权公司凯雷集团和约翰·保尔森经营的基金，保尔森曾因为准确预测了美国房地产市场崩溃而名声大噪。康科德还投资过伯纳德·麦道夫，麦道夫因庞大的庞氏骗局被定罪并在狱中去世。
康科德资金的另一个去向是布雷文·霍华德公司（Brevan Howard），这是一家价值数十亿美元的欧洲对冲基金公司。一位知情人士说，布雷文·霍华德公司正准备将这些资金返还给康科德公司，因为康科德将不再是布雷文·霍华德公司的客户。
田纳西州民主党众议员史蒂夫·科恩在周三发给司法部长梅里克·加兰的信中写道，他“最近从金融业的可靠来源获得信息”，康科德公司为阿布拉莫维奇管理着数十亿美元的资金。
科恩是一个专注于欧洲安全的小组的联合主席，他要求美国政府对阿布拉莫维奇实施制裁，并扣押康科德的资产，“因为这些沾了血的钱有潜逃的风险”。
法律、游说和公共关系公司所做的工作通常是公开进行的，或在法律或外国代理人文件中披露，但在金融领域却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虽然俄罗斯的寡头们因购买奢侈的超级游艇和宫殿式的住宅而成为小报头条，但他们的大型投资往往发生在公众视野之外，这要归功于像康科德这样的金融咨询公司缔造的几乎看不见的网络。
对冲基金经理和他们的顾问说，他们正在检查他们的投资者名单，看看是否有客户受到制裁。如果有，他们的钱需要被隔离并向财政部披露。
一些对冲基金也在考虑把钱还给没有受到制裁的寡头，因为他们担心俄罗斯人可能很快就会成为美国和欧洲政府的目标。
为对冲基金提供咨询的律师罗恩·格夫纳说：“对俄罗斯及其寡头实施制裁的影响刚刚波及到私人基金界。”
虽然公司更愿意将他们为不受欢迎的客户所做的工作保密，但2017年的一次泄密事件让人们看到了西方公司如何帮助俄罗斯寡头隐藏资产，以及当这些客户成为制裁对象时发生了什么。
“天堂文件”泄漏了百慕大的毅柏律师事务所（Appleby law firm）的文件。至少有四个客户通过毅柏管理的空壳公司拥有私人飞机。
当2014年对与普京有关的公司和个人实施制裁时，毅柏律师事务所放弃了它认为受到影响的客户。
俄罗斯人找到了其他西方公司，比如瑞士信贷，以帮助他们填补空缺。
昆西国家管理研究所追踪外国影响力的本·弗里曼说，俄罗斯人这次也可能找到新公司。
弗里曼说：“刚开始会受到一些抵制，因为这些客户带来的风险太大了，但是，当利润巨大的合同摆在那里时，某些人就会禁不住诱惑，他们可以对任何暴行视而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