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in Wright在纽约客发表文章，虽然各国对俄罗斯实施了严厉的经济制裁，但是这些手段在拖住普京脚步方面能起到的效果并不令人期待，因为从历史上看，几次大型的制裁措施都没有获得显著的效果。制裁往往因为豁免领域而给了受制裁国喘息的空间，即使制裁造成了重大影响，也需要经过相当长的时间，或者造成的饥饿和痛苦直接被统治者无视。

由于不愿意动用军事力量，拜登以闪电般的速度，策划了一系列针对俄罗斯及其权力掮商的令人震惊的制裁措施。

上周四，在卢布仅值1美分的情况下，他声称这些制裁正在发挥作用。他在一次内阁会议上说：“对普京和他周围的那些人进行严厉的经济制裁，扼杀了他们获得技术的机会，并切断了他们进入全球金融系统的途径，这已经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然而，严峻的现实是，制裁往往不能充分和有效地压制政权，无论其目的是结束战争、制止种族灭绝、限制炸弹，还是摧毁压迫。

制裁有着悠久而复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腊，当时雅典的伯里克利对其他城邦进行了制裁。

制裁的局限性有很多。

1806年，拿破仑为了遏制欧洲与英国的贸易实施了制裁，但即使是他自己的兄弟，即西班牙国王，也无法实施制裁。直到二十世纪，制裁才被当做外交政策的一个独立工具。

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制裁已经成为除军事干预之外最受欢迎的工具。全球化放大了国家间相互依存的关系，而制裁为侵略提供了一种低风险且引人注目的报复措施。

然而，制裁只在大约40%的时间里产生了实质性的影响。多年的制裁在朝鲜、委内瑞拉和伊拉克都失败了。自1960年以来，古巴一直面临着美国的贸易和武器禁运，但共产主义政权仍在执政。

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在2011年“阿拉伯之春”起义变成内战后，因其残酷的镇压而面临多重制裁。虽然有数十万人死亡，但阿萨德仍然牢牢地盘踞在大马士革。

成功的制裁几乎可以用传奇来形容。对南非制裁的成功花了三十年时间。美国制裁俄罗斯，援引的是伊朗模式，但是这种模式在伊朗的效果并不稳定。

制裁也会让人心碎，痛苦在于时间上的差异。枪支、炮弹或炸弹可以在几秒钟内杀人。与战争或人道主义危机相比，制裁需要较长的时间。外交关系委员会的本·斯蒂尔告诉我：“它们很少发挥作用。即使它们能起作用，也往往需要经过很长的时间。”

主要的缺陷通常是豁免，即所谓的例外情况，它给受制裁国提供了财务生命线。人道主义物品，比如食品、医疗设备、教育材料等通常被豁免。而且，对其他物品的制裁取决于各个国家，它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经济需要修改或扭曲制裁规则。

1966年，在罗得西亚（现在的津巴布韦）宣布脱离英国独立、以维护少数白人的统治后，联合国对罗得西亚发布了首次制裁措施。安全理事会对罗得西亚实施了经济禁运，但只对这个国家90%的出口产品实施了禁运。

美国国会批准了一项额外的特许权并维持了多年，即允许进口罗得西亚的铬，这是美国喷气发动机、汽车和不锈钢的关键成分（罗得西亚当时是世界三大供应商之一，苏联是另一个供应商）。经过十多年的内战和制裁，罗得西亚政权才将权力移交给了一个民选政府。在此过程中，约有两万人死亡。

目前，俄罗斯也从类似的豁免中受益。豁免使其能够继续销售能源，这是俄罗斯最大的收入来源。去年，俄罗斯从石油和天然气销售中获得了1190亿美元的收入，当时石油价格平均每桶只有69美元。本月，价格飙升至每桶115美元。即使西方在越来越大的压力下选择制裁俄罗斯的能源资源，也可能适得其反，在西方造成石油危机，推动全球价格上涨，而俄罗斯只需要转向其他买家就能度过危机，许多国家，特别是中国，并没有切断与俄罗斯的贸易联系。

斯蒂尔告诉我，在种族隔离时代，南非被普遍认为是一个难得的制裁成功案例。1962年，联合国大会通过一项决议，呼吁成员国切断与南非的所有外交、军事和经济联系。

然而，随后的国际制裁中的分割条款再次冲淡了它的作用。国际制裁不包括“战略物资”，以及南非大量生产的煤炭、钻石和某些形式的黄金。因此，制裁对执政白人的日常生活影响很小。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非变得更加自给自足。面对能源进口的禁运，它开发了一个世界顶级的从煤炭中提炼石油的系统。曾经依赖军火进口的南非增加了生产，成为了一个净出口国。

而且，南非顶住了所有的压力和禁运，在1982年开发了它的第一个核装置，到1989年，它已经有了六枚核弹。1990年，白人政府终于释放了纳尔逊·曼德拉。在全球政治结构性变化中，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在第一次制裁的三十年后结束了。

伊拉克是最糟糕的制裁失败之一，它表明，独裁者不介意人民挨饿和自己的国家被孤立，因此他们可以直接无视制裁。1990年，萨达姆总统无端入侵科威特，引发了今天对普京侵略乌克兰同样的国际怒火。在伊拉克进攻不到四天，联合国就对伊拉克实施了制裁，禁止世界与伊拉克的贸易。

萨达姆拒绝撤军。六个月后，美国领导的军事攻击驱逐了伊拉克军队，但伊拉克领导人拒绝遵守停火条款。制裁持续了一段时间。损失惊人。

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称，到1997年，三分之一的伊拉克儿童营养不良。1999年，红十字会报告说，伊拉克的经济（它的石油资源丰富，曾经是中东地区生活水平最高的国家之一）已经“破败不堪”。

然而，这种痛苦对萨达姆影响不大，他拒绝与负责监督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联合国视察员合作。2003年，美国发动了第二次入侵，萨达姆最终被抓住并被处决。独裁者往往无视制裁，不管他们自己或他们的国家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到目前为止，普京似乎也不在乎。

上世纪50年代，在朝鲜战争后对朝鲜实施的制裁和禁运已经彻底失败。经过三代人的努力，金氏王朝只是变得更加好战，武器更加精良，而且更加顽固。

2000年，美国国务卿马德琳·奥尔布赖特前往平壤，提出了一项协议，希望通过一些制裁救济和人道主义援助，换取朝鲜限制自己野心勃勃的弹道导弹计划。朝鲜当时正在摆脱历史性的四年大饥荒，当时据说有数百万人死于饥荒，但是谈判失败了。随后四位美国总统对朝鲜实施了更严厉的制裁。

据估计，这个世界上最孤立的政权现在拥有几十枚核武器和远程导弹，射程覆盖亚洲和太平洋地区。

拜登政府说，对俄罗斯的新制裁是基于“伊朗模式”。但四十年来对伊朗的禁运和制裁并没能改变这个政权。1979年，52名美国外交官在德黑兰被劫持为人质后，美国首次对伊朗实施制裁，但这些人质被劫持了14个月后才被释放。

20世纪80年代中期，美国以国家支持恐怖主义为由实施了更多制裁。由于怀疑伊朗有制造核弹的野心，制裁措施在上世纪90年代有所加强，2005年再次加强。2013年，伊朗在新总统的领导下，终于同意进行谈判。负责策划对伊朗制裁的财政部官员斯图尔特·莱维告诉我：“为了对伊朗采取如此多的一致行动，我积攒了大约一百万英里的飞行里程数。”

然而，制裁也受制于美国内政的心血来潮。2015年伊朗核协议签订三年后，特朗普放弃了这项协议，对伊朗实施了一千多项新的制裁。他的理由是想让伊朗谈判达成一项更广泛的协议。他败得很惨。作为报复，伊朗违反了对核计划的限制。

制裁很少能改变一个政权的意识形态或行为。毫无疑问，俄罗斯将因入侵乌克兰而面临严重的经济痛苦。斯蒂尔告诉我，普京“严重低估了”西方的政治意愿，他们决心制定复杂的制裁措施，制裁对象包括普京在内。

在周五的一份联合声明中，七国集团警告说，它将继续实施“严厉的制裁”。这个由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组成的集团要求俄罗斯结束入侵行为。

但历史表明，经济武器的作用有限，仅靠制裁不太可能让俄罗斯的无情暴行停下来。